影帝之盛宴

    《人鱼之歌》赶在年底前杀了青，苏舞准备了一桌杀青宴。
    《人鱼之歌》是个小剧组，小剧组没多少人，在一个岛上合作了有两年，一群人都熟得很，也不讲客气不客气，坐下就动嘴，拼酒拼得面红耳赤，喝到最后能站着的没几人。崔琝也躺了，红着眼睛拉着乔至就说自己不甘心，喝得太多他脑袋里全是水，晕晕乎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拖着乔至大晚上地闹，他说他演得不够好他要再拍一遍再来一遍，吵得乔至青筋跳跳特想拍他。
    能把乔至这个孤僻症逼得想炸毛的除了苏舞就他独一份，当初闹着删床戏，这回闹着想重拍，喝醉了还特别缠人，乔至中途终于炸了毛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将人丢给了他助理。崔琝俩助理一个赶着春运潮提前请假回家去了，剩下一个女助理，娇娇小小的一个，怎拖得住他，拉了两下没拉住，眼见得他原地晃了两圈没找到乔至转而缠杨一灵去了。
    杨一灵同样无语。她养孩子不喝酒，全是她先生挡了。杨一灵的丈夫也姓杨，和杨一灵五百年前是一家，虽说是圈外人，平日休息了却是三天两头飞来岛上看他老婆拍戏，次数多了和剧组的人也熟识起来，杀青宴上留了他一座。看崔琝过来缠着他老婆说要重拍，杨先生笑得特温和，端起一酒杯递给了崔琝，高浓度的二锅头呛得崔琝直咳嗽，还没完，杨先生一杯又一杯伴着恭维话敬酒敬得没完没了，崔琝哪里还有意识，一杯杯喝下去，“噗通”一声，这回真躺地上动不了了。
    看看喝瘫了的小光看看自家老婆，杨先生笑得很温和，看看躺尸了的小光看看自家先生，杨一灵笑得特甜蜜，至于崔琝，醉得人事不知。
    喝高了导致崔琝之后几天特别难熬，头疼得难受，困倦不已好似几天没睡似得，早上被助理叫醒，他卷着被子蜷着起不来。平日里他做得稳重，小助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瞪大了眼睛那个难以置信，倒是莉莉娅淡定些，杀青宴她爹不带她玩，莉莉娅本来特不高兴，结果见她爸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心软了，过去摸摸她爸，她爸没醒，眨巴着眼睛还问助理她爸爸是不是在睡觉觉？
    宿醉后就发烧，含着温度计测了一下有39度，当天崔琝就被送到医院打针挂水，人迷糊着，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金色的酒杯，他被灌了一团火，灼得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似梦非梦，明知道该醒了自己却怎么也无法从过去中挣脱，蜷成一团眉头紧皱着，虚脱出一身汗，这样子看得助理都吓坏了，又是打电话又是叫医生，折腾到半夜，崔琝的温度才降下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莉莉娅在他身边。崔琝助理怕她受感染没让她过来，可惜小人儿不听，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溜进来还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
    “莉莉娅？”崔琝给吓了一跳，他病迷糊了不安份老是动，见莉莉娅在这儿还真怕自个儿把她磕着了碰着了。幸好没事，见她爸醒来了，莉莉娅特别贴心小棉袄地摸摸他头， 安慰他说：“爸爸不要哭。”
    不知何时起已泪流满面，崔琝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他想起来了过去，很多事记忆模糊了，剩下的印象大抵是流放之途艰难困苦这般笼统，蒙着一层灰，这一次怎么拭都拭不干净。他抱着最后一点怀念，拼命地想抓住那仅剩的一点回忆，然而时间冰冷地拒绝了他的乞求。
    看着莉莉娅担心的脸，崔琝笑了，将她揽在自个儿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没事，莉莉娅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当是小秘密，莉莉娅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还伸出小手指跟他说拉钩钩。
    崔琝笑得很暖，抱着莉莉娅不放开，他闭上了眼，感受到手里的温度这让他很安心。
    病好之后崔琝迅速地为他的电影准备起来，他已经等不及切了，那种紧迫感时时逼在他身后，他怕拖得太久忘得太多，然而筹备工作刚开始他就遇上了麻烦，他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来饰演李光顺。
    那个是自己，他知道，然而他演不了。年轮已碾过了那个夭折的15岁，过了年，他又大了一岁，距离得太远，无法折去时间掩去生长，他老了。
    崔琝说他老了，笑掉了广天的大牙，29岁算老，他是不是算行将就木啊？
    崔琝不语，比起那个戛然而止的15岁，他确实是老了。
    崔琝在找演员，他希望请广天出演章怀太子。不过广天倒是觉得这角色反而更适合崔琝，然而崔琝摇着头就说“他演不了”,说这话时他语气坚定，目光遥遥却不知在看哪一方。听着像是有事，广天不会去问，看看角色情节还挺少的，他点头答应了下来，连薪酬都没说，友情出演，当是帮个忙。杨一灵也一样，崔琝联系她能不能客串一下武后，看了剧本杨一灵爽快地点了头。
    几个客串角色决定得很快，然而之后的主角却很难选，他知道的几个小童星气质上缺少他想要的那种感觉。还有一个是房妃和张良娣，他一直选不定人选。
    “一部电影，演员选好了，它就成功了一半，”担任副导演的牧正德教他。崔琝这次可大手笔，挂着纪录片的名号，前期投资就有七千万，还邀到了牧正德当副，电影未开拍就吸引了众媒体的眼光。
    不过让国内历史记录片第一人的牧正德当副导演，崔琝都觉不好意思，他就一演员，站位镜头之类的能明白，然而实际上手却是纸上谈兵，非专业出身他连之上谈兵的水都只有浅浅一层，真开拍崔琝抓个大感觉，细节处专业处其实全靠牧正德帮他把握。最开始的时候崔琝提出的是合作导演，然而老牧导这一板一正的性子反而不同意，他做的就是副导演的活，何必抢什么风头，况且以他如今的地位，也没心思抢风头。
    放了消息试镜了几次没个令他满意的小演员，崔琝最后学了乔至的法子，东南地北地跑，蹲学校门口挑人。挑演员有时候全靠运气，当年乔至一家家孤儿院找过来找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了广天，如今崔琝却是找了半年才终于找到他想要的小演员。
    小演员叫轩辕烈，这小言到极致的名字当初听得崔琝囧囧有神，等见了他妈听了一脑小屁孩的身世背景，崔琝已经憋不出话来了，仅能竖个拇指大写一个“服”字。概括下来就整一豪门世家恩怨情仇，见到轩辕烈他那满是少女情怀的妈时崔琝还当这家的妈小言看多了脑子糊涂，绕着关系在当地找了个熟人的熟人打听，打听到了说是真事，崔琝那个呆滞样，仿佛头上蹲着只悠悠啃草的羊驼似的。
    轩辕家的事说白了也简单，他爷爷的爷爷打拼下的家业，到他爷爷这代扩张到极致，可惜没个好继承人，他爸就是个吃喝玩乐银枪蜡头的富二代，等他爷爷一翘，败了几年家轩辕家迅速地衰败下来，再之后一次意外他爸交通事故去世，这时候藏着爪子的各亲戚纷纷亮刀抢他家的产业，偏偏他那爸当初太蜡头，家里的产业被“好”亲戚偷梁换柱了也不知，法庭一上几个贪得无厌的亲戚亮亮产权证明书公司法人证明书，得了，败诉一场空。本来剩个轩辕家根本的汽车零件制造公司，可架不住他妈小白花，一副少女情怀啥都不懂，再来个娘家的“好”亲戚，低价诓了去有合同有录音定死了买卖只可怜这最后剩下来的孤儿寡母。家中大变又碰上哭哭啼啼不知人间疾苦的妈，11岁的小男孩如今有些小黑化，劲头可狠，从贵族小学转到普通小学，受排挤受欺负的现象一直存在，老师眼皮子下明着不敢来，下了课操场上玩，几个男孩逮着他就骂人，轩辕小朋友起先不打算闹，黑着脸瞪了瞪，不想被人推攮了一下一屁股跌地上蹭破了手，这可捅了马蜂窝，小狠人地上抓了把沙子就抛过去，抛完沙一骨碌爬起来他握着拳头当先打了最近的男孩，一拳将人打地上还没完，本就是在操场角落，他搬了块石头举头上就打算砸过去，看得另两男孩都软了腿，轩辕小黑人一脸杀气腾腾，若是真砸上人脑袋开了瓢这事情可闹大了，幸好最后被人阻了。
    救人的是莉莉娅，崔琝找校长交涉去了问问能能不能挑个小演员，莉莉娅讨厌呆烟雾缭绕的校长办公室，自个儿跑学校操场上玩来了，崔琝安排了保镖，有什么事看顾着他放心，可不想几分钟不到真是有什么事。小公主大了崔琝总是担心着万一受欺负怎么办，雇了个保镖多付点工资平日里让他教点功夫基础，他自个儿学过自己知道，功夫不是一日可以练成，如今也不要求莉莉娅能有多厉害，学点基础学点把式，练个七八年总会有小成。至于现在，崔琝就特喜欢给她买点防身玩具，辣椒水爆尖叫防身器什么的，没多少杀伤力，只能做玩具，出事了有保镖在这些只是为了让她形成保护自己的概念，可不想莉莉娅第一次真上阵，直接将轩辕小黑人打趴了。
    十来个辣椒水爆丢过去，一沾人身一沾地就炸，轩辕烈到底只是个小孩，辣得呛口，偏偏耳边炸声隆隆，他石头一丢直接给吓哭了，等崔琝接了保镖电话急冲冲地跑过来，就见他家女儿将人小男孩锤地上暴打，见他过来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爸爸，我捉到坏蛋了！”
    崔琝：“……”他真心想将女儿养成淑女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