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花烟雨-乱世洛花传

第94章


」展牧风陪笑道,半张脸被挡住只剩下一双黑眼睛骨碌碌转动的丫丫,配合的猛点头。
  「大姐姐,拜托妳留下来嘛!妳也不想我们这些勤奋上进的好孩子荒废学业对不对?」雄雄胖胖的大牛竟也展开撒娇攻势。
  「大头牛,怎么从前不觉得你有那么热爱读书呢,每次夫子跟我们讲四书五经的时候你总是躲在最角落的桌子打嗑睡。」石头一语戳破他的谎话,引来伙伴们大声嘲笑。
  我笑了,唇儿弯弯,眉儿弯弯,连眼儿也是弯弯的,眼神柔和得像荡漾的水波。「谢谢你们的青睐,但我有事在身,真的不能逗留太久。」轻轻一句,我婉拒了他们热情的邀请。
  他们是我人生中的过客,而我,亦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这样的我们,实在不该有太多的交迭,免得散席时徒增伤感,对于这个,我承认自己已是看得很透彻。天真无邪的孩子,无谓被历尽千帆,千疮百孔的我,惹上莫名的忧郁和悲观。
  月沈日升,次日起来,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即待离去。正想着出去和孩子们告别,大牛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大姐姐,不好了,丫丫她出事了!」他十万火急的嚷叫着。
  我一听,赶快丢下手上东西,跟他跑了过去。
  一群孩子正围成圆圈,我闪身挤了进来,看到了丫丫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用手捣着自个儿的肚子猛呼着「好痛」、「好痛」。
  「丫丫,妳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
  「我……我肚子痛……」她痛得耳眼口鼻全部皱在一起,在我怀里不纠扭动着。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可今早的包子、豆浆我也吃了,没有什么异样呀,其他曾经进食的孩子也没有出现相同的状况。眉心不自觉的在回思中泛起涟漪。「除了肚子疼,妳还有没有觉得怎样?」
  「我……我……我……」丫丫嗫嚅了几声,猛然一瞟站到旁边去的哥哥。
  「昏眩、颤抖、全身无力。」展牧风迅速接口,答得清晰简略,可又像是很含糊。
  书院里连一个大人也没有,全都是不能拿捏主意的孩子,现下可要怎么办?「牧风,看顾好丫丫,我到镇上去找大夫,马上回来。」我制止满脑子的慌乱,端起冷静的面孔嘱咐他。
  白衣如轻烟流泉转眼出了书院,我焦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的发足狂奔,心里埋怨着干么医馆开设在街道的最尾端。
  心里忧虑,步子又快又急,路上的行人都自发的退了开来,好让疯子一般的我能无碍的横冲直撞,迎面却乍冒出一个不识相的高大黑影,以比我更急莽的劲度,直直朝我走来,我回避不及,两人像是鸡蛋碰石头一样狠狠撞到了一块。
  毫无悬念地,作为脆弱鸡蛋一方的我,因为反弹的力量太大而跌倒地上。我只觉全身骨头快要散架,臀部和背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痛得眼泪直飙。反观对方,根本就是一道硬梆梆的肉墙,毫发未损的站在原处,一声不响的睥睨着我。他背着阳光,五官一片模糊,我只能从他壮硕魁梧身躯上感觉到那磅礡逼人的气势,同时看见那人的背后,站了一列十来个身穿黑衣的人。
  一手撑地想要站起,那个走路不长眼睛的家伙竟踏前一步,恶意踩上我的袍摆。瞪着那只穿着乌皮靴的大脚,我犹不知所措,他却于此时蹲下身来跟我平视,隐匿在黑暗当中的一张脸也完整的呈现我的眼前──
  窄额宽颧,眼窝深凹,嘴巴冷酷的抿着,及肩的凌乱黑发未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强悍、阴沈,又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常人一看便知非为善类。他的眼睛,如冰冷锋利的刀剑,不带一丝温度,划过我的脸。
  我的心咚咚的跳着,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簌簌战栗不能自已。
  「我找妳找得很辛苦呢,我亲爱的,永宸公主。」他的声音,粗犷而低沈,带着捕捉到猎物以后的亢奋。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的么……
  斯夷国的八王子……拓跋顃……
  
  ☆、相知相见知何日(一)
  
  他不是已经死了的么……
  有种见鬼一样的震憾,我的肢体发软,呆坐原地。黑衣人行动迅速,摀住我的嘴巴,把我架起来拖走,脚下踉踉跄跄,好几次几乎要绊倒,一行人却未有半分停下来的打算。
  我不知道他们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这事情太诡异,我未及缓神,暂停运作的脑袋一片虚白。从小巷子的后门进入了一处宅居,我还想着怎么这地方看起来恁地熟悉,转念便已记起,这里是那酒楼后方的客居。原来他们便是店家口中那从外地来的神秘住客……
  我被推进了一个房间,门自背后砰然关上,那刻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嘴巴来。房里没有点灯,一片令人屏息的幽暗之中,蓄满力量和危险的高大身影敏捷又优雅地朝我移动过来。
  我大骇的往后退却,手脚并用,直退到了墙边。
  「妳在怕什么呢?永宸公主,妳我本是夫妻,不是吗?」他的眼神,比冰更森寒,比火更灼热,彷佛地狱而来的恶魔,要来找我复仇。「怎么,多时不见,妳有想念我吗?」
  长手一伸,姆指和食指箝住了我的半张脸,指甲陷进了颊肉,捏得我的颚骨咯咯生疼。
  我被迫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也直视着自己内心深处纯黑色的恐惧。前事历历,我没忘记,上回他和太后连手将我掳出皇宫,我差点遭□□的可怕一夜……心中所想,完整的反映在雪白的脸庞上,我呼吸不了,连血液都停止运行。
  他噙着有趣而残暴的微笑,缓缓俯身凑近对着我的脸颊吹气,魔魅的气息直喷而来。我反射性的别开脸,偏被他蛮横的扳回来。
  戾眸瞇起,他好整以暇的欣赏我被吓坏的神色,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抓我来干什么?」我强撑着倨傲的容颜,以我能力范围内最镇静的冷嗓问。
  「叙旧。」
  不在乎的轻哼,他放开了手,白得透明的玉凝嫩腮上留下了两个嫣红的指印,乍看好似两抹冷艳的胭脂晕痕。
  大掌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表情泄露极端的厌恶,彷佛触碰我是一件多么让他不舒服的事情。一个奇怪的念头跃到我的脑里,我睁大圆亮的眸,直勾勾的望着他,由脸移落至身上,又由身体转回脸上。
  「不,你不是拓跋顃,你绝对不是他。」我忽道,语气是无比笃定。
  他的狞笑冻住,神情转阴。「妳说什么?」
  「你不是拓跋顃。」我一字一字的重复,自地上爬了起来,仰起下巴,虚张声势的瞪着比我高出足足一个头的他。我记起来了,拓跋顃的眼睛是妖异罕见的碧色,而他的双眼却呈琥珀般的蜜棕色泽,无论两人的相貌是如何相像,但他不是他。有了这一层的认知,我的心里松了口气。
  他扬首,嚣张狂笑出声。「好个永宸公主、尔雅公主、夕妃娘娘,不想竟给妳看穿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装成是拓跋顃?」又为何长得跟他如此相似?
  他的眼中点点精锐寒光凝聚,自负的道:「我乃拓跋颙,拓跋顃的挛生弟弟,斯夷国的九王子是也。」
  拓跋颙……拓跋顃的挛生弟弟……拓跋顃竟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可据我知晓,斯夷国覆灭之后,宫中上上下下皆被屠宰,不留余口,这九王子居然侥幸的逃了出去……「你冒认兄长,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装神弄怪吓唬我吗?」我沈住气问。 
  「我八哥因妳而枉死在龙元皇帝的手中,你说,身为他弟弟的我,怎能不用妳的命妳的鲜血来祭奠我的兄长?何况,龙元和紫檀之所以会连手夹攻我斯夷国,就是因为妳这个杀千刀的女人,自我城破家亡,流离失所之日,我便立下血誓,天涯海角都必定要把妳搜刮出来,碎尸万段,以消我心头大恨!」他吼得咬牙切齿,全身皆为强烈的怨恨笼罩着。
  他的国家被吞揪我复仇,那我呢?同样无家无国,我可以找谁去了?
  想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我以为自己可以遗忘……是有些事情当真太难,抑或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
  「拓跋颙,我已非公主之身,如今的洛言夕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你找错人了。」本以为自己超脱宫樊后,京华种种料峭风波应该能够离我远去,谁不知仍有人追着身后讨债。
  「妳不用狡辩,那管妳是从前的洛言夕还是今日的洛言夕,我都要妳为昔日的愚蠢付出代价!」他一脸的青面獠牙,活像要将我生吞活剥吃进肚皮里。
  
  ☆、相知相见知何日(二)
  
  倏地敲门声响起,也敲碎了房里的凝窒气氛。一条修长柔韧的黑衣身影不经指示便溜了进来,路过我身边时,衣袂间带过了一阵浓俗的花香味道。
  「人家在外头便听见你在大叫大嚷,别生气,坏了身子,我可会心疼的。」门缝的一线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虽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却是纯然男性化的模样,偏偏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说不出来的阴柔妩媚,连声线也是捏着喉咙般、矫情的尖细。
  「都准备好了吗?」他捉住那在自己宽广胸前划圈的兰花手,对方不胜虚弱的倒在他的怀里,被他抓过去重重吻了几下。
  「嗯。」好娇嗲好酥麻的一声。
  我观赏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对,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忘了身处环境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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