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郁锦传

唯有懿轩确是奇异的升起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一种心情。
    他就那么站在凭栏前盯着那兀自荡漾着的水面，脑海中莫名的就冒出一个
声音，她终于死了，郁锦终于死了，郁锦，终于死了……
    这紧紧是一个念头而已。他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甚至就连要赶她走的
那种焦虑都不存在。
    万念俱空，仿佛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充斥在脑海，诉说着眼前的一个事实而
已。
    茫然间，他侧脸看苏玲玉，用轻的他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郁锦，死了
？”
    苏玲玉一窒，迟疑了下才紧着说“皇上，您先不要伤心，姐姐只说看到了
珠花，要为我亲……”
    懿轩不耐烦的打断她，微微提高了点声音，确还是像被抽空了力气般，又
问“她为什么要掉下去？她死了？顿了顿，转身一指碧珠，轻轻问“你说，皇后
，是不是死了？”
    碧珠失神的只盯着那湖面看，仿佛对他的话根本没有听见般。懿轩蹙了眉
走近她，莫名的一把提了她的衣襟又问“朕在问你，皇后……郁锦，是不是死了
？”
    碧珠茫然的看着他的脸，泪珠滚落确忽然诡异的笑，用比他更轻确悲伤万
倍的声音说“是，她死了，她终于死了，这下，你高兴了么？郁锦终于死了，
你再也不用折磨她了，你可以和奸妃双宿双栖了，她再也不会管任何人的事情
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懿轩奇异的没有恼怒，茫然的看着碧珠半刻，这才缓缓，缓缓地放开手。
转身，他握了拳看那渐趋平静的湖面。
    原来她真的死了。从此后都不会再有这个人吗？这下，他不用在费尽心机
赶她走了。她永远的也走不出这个皇宫了，可是，也永远不会在出现他面前了
。
    内心巨大的铁门忽然微微的露了点缝隙出来，便有一缕一缕说不清的东西
钻了出来。那些细如发丝的情绪很奇怪，他们无孔不入慢慢、慢慢地侵蚀着心
脏柔软的地方，那扇铁门仿佛也经不起这般磨损，渐渐，渐渐，越开越大越开
越大，直到里面有一团光呼啸着横冲直撞，如翻滚的巨浪、如破堤的洪流，排
山倒海狠狠，狠狠的撞击在柔软的心脏上。
    懿轩深深倒吸一口了凉气，瞪着滚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感受着那内心千
军万马的践踏，忽然，那股袭击了心脏的力量瞬间成四散装潮涌般的奔向了四
肢百骸。一个声音猛的在脑中炸响，郁锦！
    那股温暖的力量便化成了实体的利刃，切碎了他的心脏切碎了他身体每一
条搏动的血脉。
    按压着那呼之欲出的心脏，便有冰冷的泪滴落在手上。
    苏玲玉痛的早已经蜷缩在了地上。
    一声噗通，宫人们再次震惊。碧珠震惊的看着消失的地方，过了好半晌才
疯狂向着那荡着巨大涟漪的水面大喊“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娘娘 ……求求您，
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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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湖水窒息着胸腔，她的身体在缓缓下沉。她本该是拼命向上划动的
力量，此刻只剩下紧紧护着肚子的动作而已。是啊，若不是这突然的疼痛，她
想她至少还是可以游上水面的。
    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如果泪水是实体的，那么现在湖水中该是有许多她的泪水了。这么久，她
其实很多次也是想哭的。现在，再也不用顾忌了。
    只是最后，居然还是失败了。
    也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其实很想要个女儿的。她
如果能出生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公主。她知道，虽然懿轩说是希望男孩，可是她
若喜欢的，他必定也会从心里疼爱的。她喜欢的，他都会喜欢的。她坚信着从
不怀疑，只可惜，她不能再告诉他这些话了。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他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说好要陪他的，多么无趣的
皇宫日子，若没有她，他该多么无聊难过呢。她知道，懿轩一定会伤心的，可
是她确来不及告诉他一句，不要自责。若他因为她自责难过不得安乐，她在地
府也会担心难过。
    神智渐渐开始混屯，那抽搐的疼痛仿佛也减轻了些，只是水中确有了一丝
奇异的红丝。她半睁着眸子微微动手，划过那些红丝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
流失。
    像是要抓住那流失的生命般，她挣扎着狠狠呛了口水，渐渐蜷缩成一团紧
紧护住自己的腹部，无望的紧紧的护住。她是多么不容易才保住的生命啊，她
是另多少人期盼喜悦的生命啊，现在她就要这么走了，就要这样从她体内流失
了。
    沉重的泪水瞬间溶于湖水中，更多的血丝浮现又迅速的消散。她好歹曲曲
折折有多如此过的经过，可是她确连见见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孩子，你多么
可怜，贪上我这样一个命薄的母亲，来世，投胎个好人家吧。
    最后的力气陡然被抽空，郁锦缓缓的再次舒展了身体，这一次，她是真的
真的一点力量都没有了，死亡，原来这样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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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只是黑暗，没有旁的一点点内容，混沌
的黑浓郁的黑，仿佛自己也是黑的，从心到眼到每一个寸的皮肤血液。那时候
她的思想也是黑暗的。
    直到再一次能够思考的时候，眼前的黑暗缓缓在退却，她才意识到，这里
真黑真冷。遥远的一阵呼唤仿佛是利剑般划破了浓重的黑幕直直击打在她的心
灵上，她想，这是谁的呼唤这样悲伤？那黑雾像是实体的般，她每用一次力气
去拨开一份，便有更多的黑暗压来，她只能不停的重复着拨开黑暗的力量，迎
着那声音，不停地不停地狠狠向前走着。
    黑幕渐渐变的稀薄，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现在她好像知道那声音是谁的
，压抑的悲伤，听在人耳里，心也跟着酸楚不堪，最终她使了力气站在黑暗的
边缘，借着那股好奇的力量，猛的撕扯那最后的一方黑暗。豁然间，一片明亮
直刺痛了眼睛。
    “娘娘……娘娘……我是安若啊，娘娘，您醒了么，娘娘，您不要吓安若啊……
太医，太医…”
    耳朵嗡嗡的响，有尖锐的声音嘈杂的划过心脏，茫然的睁着圆滚滚的眼睛
失神的盯着床铺吊顶上的一块地方，停止了呼吸血液仿佛也顷刻间停止了流动
。最终还是因为憋住的呼吸让胸腔窒息，喉咙发出深深呼气声，那一口憋住的
气才被缓缓释放了出去。
    微微再次闭住了眼睛，只是这一次，她的耳朵心灵没有再次陷入黑暗中，
只是半刻的功夫，她努力着抖动着睫毛缓缓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
    “娘娘……您醒了么。娘娘，我是安若啊……”
    面前虚幻的人影渐渐定格，安若那张近在咫尺焦急的面孔渐渐清晰，她微
张了张嘴，只觉得虚弱的连这样的动作都是疲累不堪。再次闭上眼睛，只是这
一次，睁开的更快些。
    “安若……”低的如同呼吸般的声音还是被安若轻而易举的捕捉到，霎时间，
她泪流满面惊喜万分的看着她，一声从胸腔里憋痛良久的哭叫顷刻间发了出来
”娘娘……”
    郁锦无力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只觉得胸口堵的厉害，泪水缓缓地莫名打
湿枕巾。半刻的功夫更多的人奔了进来，她一一看过去，有她所熟悉的很多人
，就连曹淑华都在，可是确独独没有那个她黑暗中还固执寻找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霎那间，她便觉得很累很累，累的只想闭上眼睛，再听不
到再看不到。
    ………………
    郁锦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深夜。微微的睁眼，身侧是蜷缩守护着的安若
。茫然的又扭了头看那吊顶一处，很多的事情就慢慢清晰地浮现上来。
    苏玲玉阴森的笑、龙舟、撞上碧珠、设计她靠近凭栏、落入水中、孩子……
    忽然间，记忆停顿在这里，她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
制着，叫她想拿也拿不起来，很久之后，她才缓慢的划破空气的阻挡，轻轻地
轻轻地放在了那平坦的腹部上，眼角的泪水控制的不住缓缓流淌下，那个生命
不在了，她的孩子没有了。
    内心的悲伤如破堤的洪流，席卷着叫嚣着蹂躏着她心灵的每一寸地方，直
叫她哽咽的不能自已，泪水疯狂汹涌的瞬间打湿了干燥的枕巾。
    是她没用，没能保护好她，是她没用，没能保护好她……
    悲伤的抽泣哽咽声终于唤醒了安若，看着那痛苦的面庞，怔了怔陡然反应
过来，压着万千的悲痛轻轻唤“娘娘……”
    郁锦悲痛的不能自持，只任那源源不绝的泪水倾泻，缓缓侧脸盯着安若，
抽泣着嘶哑的悲嚎“孩子……我的孩子……她没有了，没有了……”
    安若心头大痛，哭着一把拉开了她抚在腹部的手“娘娘，您不要这样……小
公主知道您这样悲痛，也会走的不安心……娘娘，您还在，日后孩子还会有的……
”
    郁锦悲伤的看着她，手上死死捏住她的手，仿佛是要接着那力量倾泻自己
心中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