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衷成了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痴儿,他无数次将口水傻愣愣的流到衣襟,然后用手一抹,粘起了长长的一大片银丝,甩来甩去,还拍拍手。看银丝乱舞,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柳荷衣嫌恶的皱起了眉。
不止是柳荷衣,派来照顾他的人,此时也巴不得远远的走开些才好,没有人愿意伺候一个拿口水当好玩儿的傻子,正如没有人会跟一个聋子说话。
诸葛山庄传来消息,将严衷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不能少了一根毫毛,柳荷衣冷笑,现在杀他都懒得拿刀了,谁还想去动他?
将严衷送走后的第三日。柳荷衣收到了一封信,红漆封印,送信人腰间挂着一把刀。一把刀柄上纂有“凤”字的大刀,柳荷衣心底下沉,拆信阅罢,随即对折燃于灯下,送信人说:“柳夫人,主公交代,最后三日,只能活一个。”
柳荷衣凝眉:“我明白。”
这是军令状。
*
乔蔓青醒来时竟是在自己的房里,窗外晨曦初露,不知不觉间,早春的寒气竟也过了,帘外姹zǐ嫣红。就连昨日所见,莲城的荷花也已开了不少了。
气候在一日一日好转,人情,在一日一日薄凉。
天边一面鱼肚白,被晨光渲染的绚烂万丈,云层万里,碧蓝如洗。乔蔓青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从床上翻身下来,稍稍打整一番,便冲出了房去她还得给乔夷修煎药呢!
乔夷修已不咳了,就连行动间,也与往常别无两样了,看起来应该是要好了罢,但是她也不确定,忽然想起来。今日怎么没看见叶兮呢?
正想去西厢看看,却见舒誉来了,一袭蓝衫,总有一股文士的斯文儒雅,“乔伯父气色看来比前几日好多了,不出几日,一定便能痊愈。”
乔夷修笑道:“誉儿,陪我去亭子里下盘棋。”
“好。”
乔蔓青拉了拉舒誉:“你今日有没有看见叶兮?”
舒誉看着她笑了笑:“没有,他当是有事情要忙罢。”
叶兮能有什么事?能一直躺着他都不会站着,一大早的,除了抓药以外,他能去忙别的事情?乔蔓青没再多想,转身便往西厢去了。
舒誉看了看她,没开口拦,神情中也没变化,乔夷修在亭子里笑道:“誉儿,过来。”
他笑了笑,转身向亭子里走去。
“乔伯父,虽然你病着,我却也不会让你的。”
“好好好,我让你三子……”乔夷修大笑。
亭外桃纷绽,春风落,满园红。
乔蔓青之前本是没有敲门的习惯的,她想,我敲不敲你都得让我进去,我做甚么要多此一举?
可是在叶兮的门口,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抬手敲门。
良久没应,乔蔓青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没锁,她顺势走进去,只见叶兮还躺在床上,她走近去看,暗道叶兮今日睡得也久了些,平日里他起的向来都要比她早些的。
她脚步很轻,有些怕吵了他,叶兮脾气上来,她也得哭。
然而凑近了一看,乔蔓青才发现,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了。
叶兮脸色很白,白的几乎透明,仿佛一座雪雕,呼吸轻薄的几乎察觉不到,白皙的手上都可见血管流动,他的手无比好看,尤其是捏着银针的时候。
顺势看上去,他袖上有一抹轻微的血渍,在他身上,宛如雪地里的一枝梅,这一刻,乔蔓青有些慌了。
怎么会有血?昨日柳荷衣根本没能伤的了他,那么是他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刺客?乔蔓青心里有些发抖,他要查什么,就让他查好了,他明明说的没错,跟命比起来,揭伤疤又算得了什么?偏自己,还矫揉做作,自觉过不去。
乔蔓青忍不住苦笑一声,忙去推他:“叶兮!叶兮?……”
又怎么会有回应?甚至乔蔓青觉得,这样一来,指下所感觉到的呼吸,都更加微弱了。
乔蔓青眼睛有些发红,普陀寺里的密道,是她非得去找叶兮甚至大打出手才会触动的机关,回莲城救乔夷修,也是她让他卷进了这场暗流,现在,他想要脱身,翻些陈年旧事而已,怎么了?
乔蔓青忽然哭了:“叶兮你怎么了啊,你醒醒啊……”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急急站起身来,忽然便往外冲,刚走到门口,还没跨出门槛,窗边便一阵风来,吹落了书案上的一张宣纸,飘飘荡荡的,落到了脚边。
乔蔓青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的弯腰将纸捡起来,粗略一扫,眸中露出几分惊色。
这竟是一张药方。
字体隽秀,下笔很轻,并无什么浸透宣纸入木三分的味道,反而有些懒散,是叶兮的笔迹没错。
三七,藏红花,血竭……
乔蔓青猛地回头看了叶兮一眼,瞬间似明白了什么,抬脚便往外奔了出去。
杏林堂的掌柜分外惊悚的看着狂奔进来,一巴掌拍在柜台上的乔蔓青:“姑,姑娘,我辰时给你拿的药没错啊,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乔蔓青扶着腰喘了几口气,跑得太狠了,险些岔了气,她随后一巴掌将手中的药方拍在案上:“照着这个方子,给我抓药。”
掌柜的拿起来看了一眼,道:“姑娘,这副药是治疗内伤的啊。”
“你管他什么,抓药!”
掌柜的忙哦哦了两声,转过身去依方所述拣了两副,乔蔓青接过药就要走,掌柜的忙道:“嗳姑娘……”
乔蔓青不耐烦回头:“又怎么?”
掌柜的讪笑:“那个,姑娘,这治疗内伤的,两副药是绝对无法痊愈的,是故那方子上面写了要配以施针,姑娘要走没什么,可是施针,您会么……”
乔蔓青眉头一凝,上前一把将掌柜的从柜台后拉了出来:“你跟我走!”
掌柜的一个酿跄:“嗳嗳嗳姑娘,我得先把药铺关了,我关药铺……”
“关什么关,少了什么我赔给你!”乔蔓青不由分说,拧眉拉着他便走。
掌柜的快哭了:“姑娘,药箱,我得拿药箱……”
乔蔓青终是怒了,停下脚步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麻烦!”
掌柜的忙一溜烟儿跑了回去,刚把药箱背好,身子登时一轻,乔蔓青猛地将他拽住,风一般的纵走。
*
舒誉于棋盘边角落下一子,白子如玉,满局纵横,他拣起被困于其中的三枚黑子,放进乔夷修手旁棋盅里去:“乔伯父风采真是不减当年,这么多年了,还是下的一手好棋。”
乔夷修看着棋盘,落黑子于天元:“你小子之前哪一次不是被我赢得屁滚尿流,眼下却是长进了。”
舒誉笑道:“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当初,适当的,也要看看眼下的形势。”
乔夷修道:“你看出了什么?”
“誉儿资历尚浅,眼界自是不比乔伯父放的宽,只看得出,若是一直滞留于当年,稍不注意,或许会葬送了余生。”
乔夷修似乎并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忽然落子于星位上,轻轻的一声响,他笑道:“你输了。”
舒誉不在意,笑道:“乔伯父棋艺精湛,誉儿这一生,怕是都拍马不及。”
乔夷修将黑子一粒粒拣起,收进棋盅:“我看着你长大,也清楚你的为人,我不想知道你都查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舒誉道:“乔伯父,你别怪我。”
乔夷修笑了几声:“我怎么会怪你?你年岁不小了,青儿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这一点就够了。”
舒誉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不识滋味:“乔伯父,成亲这事,还是先问问青儿的意思罢,我不急。”
“哦?”乔夷修看了看舒誉:“你不喜欢她了?”
舒誉神色一凝:“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我对青儿的感情,乔伯父比谁都清楚。”
乔夷修将最后一枚棋子收进棋盅,笑道:“那是因为叶神医?”
舒誉不动声色:“乔伯父何出此言?”
乔夷修淡道:“青儿想什么,看看她的神情便一览无余,叶神医心思太深,脾气也是难以捉摸的很,他不适合青儿。”
舒誉神色微正:“乔伯父,我虽喜欢青儿,可我希望这件事情,还是由她自己来做主。”
乔夷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这个当爹的,难道还不能提点择婿的意见了?”
舒誉笑了:“多谢乔伯父。”
乔夷修很欣慰:“乖。”
*
乔蔓青很是郁结于心的看着掌柜的:“药方上面明明都说了该扎什么穴位,几寸几分,你站这儿手抖什么抖?”
掌柜的挣扎了数番:“乔姑娘,这位公子看着……怎么如同雪人一般?身上摸着都是凉的,这……能扎么?”
乔蔓青黑着脸上前去摸了摸叶兮颈脉,使劲按了按,能感到几分微弱的跳动,她扭头看向掌柜的:“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废话。”
掌柜的有些不确定的上前,抬袖擦了擦汗,定了定神,待将手稳住不抖了,才扎了下去。
乔蔓青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掌柜的每动一下,她神情便是一肃,只看的掌柜的心里发毛:“姑,姑娘,你别这样看着我……”
乔蔓青眼一瞪:“眼睛长我身上,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看了看叶兮,伸手又去摸了摸他的脉,眉心一折:“怎么还是老样子?”他看向掌柜的,眼神有些凶:“你到底会不会?”
掌柜的有些尴尬:“我还没扎完呢。”
乔蔓青连忙退开:“那你继续。”
掌柜的擦擦额上的汗,分外不敢马虎,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掌柜的一抬头,却见乔蔓青还是死死的盯着他,他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好了姑娘。”
乔蔓青上前一摸叶兮颈脉,已强劲了几分,她对掌柜的说道:“你去罢,到了外面自然有人拿银两给你。”
“多谢。”掌柜的躬身行了一礼,背起药箱退了出去。
乔蔓青看向桌案上的两副药,眸光深了几分,她替叶兮掖了掖被子,转身也走了出去。
莲城外头,乔蔓青看了守门人一眼,守门人眼色打向右边,乔蔓青便往右边行去。
掌柜的渐渐转进一条深巷,左右张望,步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转进深处,前面候着一名身披绿色斗篷的女子,帽沿拉低,看不清相貌,掌柜的有些战兢,他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粉来,颇是歉意道:“姑娘,我以为随那名抓药的姑娘前去,应该是能寻着机会下手的,是故便没往她药中添这三更鼓,岂料那姑娘看的我十分紧,寸步不离,我,我实在无法下手。”
绿衣女子没说话,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尖削的下巴。
掌柜的愈发心悸,忙道:“那,那钱我也不要了,这个,也还给你罢。”
眼前的女子忽然轻轻勾了勾唇,声音如铃:“还给我?”
“是,是啊。”
“其实你还有两次机会。”绿衣女子轻声道:“他们不是每天都来你这儿取药么?眼下那白衣公子病了,那正是下药的好时候,明天,或者后天,你再继续下药。”
掌柜的额上滑了汗:“姑,姑娘,我只是一个大夫,之前受利益所蒙蔽才答应了姑娘这档子事,今日一事,我,我才发现,要取人性命,我根本下不去手!我不是做大事的料,这钱我也不要了,姑娘你放过我罢。”
绿衣女子忽然沉默。
掌柜的心胆俱颤,正不知该作如何的时候,却见那绿衣女子从他手中将那包药粉拈了起来,轻笑道:“既然你想走,那便去罢。”
掌柜的几乎千恩万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擦擦汗连忙转身便要走,没走的出七步,突然后心一凉,他垂下头去看胸前突然支出的半截长剑,顷刻间目眦欲裂,他怔怔转过身去,嘶声只道出了一字:“你……”
剑身离骨,突然反抽出来,掌柜的浑身一震痉挛,瘫立于当下,终于倒地不起。宏吐扑弟。
女子淡然拭去长剑血痕,将巾帕染红,忽而婉转一笑:“三天办不好这件事,我们都得死,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活着?”
她藏在阴影里的目光倏尔有些迷茫和忧虑,声音轻缓的宛如叹息:“你难道不知道……上面的军令状,已经下了么……”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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