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而后

重重一回学校，就被叶芮截住。
    “说，你生日那天为什么七点不到就睡觉了？”她盯着重重的眼神，像是非要从里面找出点什么。
    “你为啥用那么□□的表情看着我？”她拍拍身上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离她三步远。
    叶芮凑近她，笑眯眯地挽住她，“说真的，你们……嗯嗯啦？”
    重重戳戳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三年高等教育都白受了你？这脑袋瓜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那晚我发烧了！没见谁把生日过得那么心酸的。”她长吁短叹，想起生日时还进了趟医院，就憋不住的火。
    “不过，你家那位，平时他就那么‘不近人情’？感觉跟他说话，五月天得披上羽绒服才行，完全不敢期待啊不敢期待。”她遗憾地冲她摇头晃脑。
    “不近人情”？
    他那冷声冷调，估计不熟的人都难以适应。她刚认识他时，还小，也根本不懂什么叫“冷淡、冷漠”，等懂了她也早习惯了他的寡言。现在嘛，虽然还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她早都不怕他，犯错了就低头认错、有事求他就撒撒娇……百试不爽。
    “他就那样，你不用理他。”竟然擅自接自己电话，而且还不说。
    “对了，陶苏在不在？晚上一起请你们吃个饭吧。”
    当然进校时就说好了的，谁有了男朋友就要请全寝室的人吃饭，之前她们也都请过。重重自己从没抱希望，还能有机会请她们吃这顿饭，不过现在既然她们也就知道了，当然越早请越好！
    “可惜了，老大没在。”何闻君是最操心她事的人，在她出国前，不知道朋友、同学给她明着暗着介绍了多少人，都被她顺着拐着拒绝了。每次两人吃饭归来，她都会被气得半死，叫嚷着再也不管她的事。说是这样说，下次有觉得合适的人，她依然乐此不疲。
    她们本来定好，周五晚上去“辣翻天”吃九宫格。
    那天重重和叶芮都到了那里，陶苏却一直不来。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无人接通。叶芮边划着菜单，边无所谓地对忙着打电话的重重说：“打不通算了，你就请我多吃点。”
    这段时间，陶苏总不在宿舍，在了也只是躺着睡觉，谁跟她说话都不爱搭理，叶芮早都在她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提前一个星期约好的事，临时有事说声也行啊，竟然还搞消失，连电话都不接，甩脸子给谁看呢？
    连着打了半个小时，重重只好放下手机。
    “那你多吃点。”担心陶苏赶来没菜吃，她还是点了三个人的分量。
    两个人吃到最后，她电话也没通，为了不浪费，两个人硬是足足撑完了三人份，挺着肚子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你今晚回宿舍？”
    因为周六要去家教，平时程莫及都是周五就把她接走，周六直接开车送她。这个叶芮是清楚的。
    程莫及提前给她打过电话，说今晚有事明天会早点来接她。
    “他有事，我跟你一起回。”
    从“辣翻天”到公交车站要穿过一条步行街，□□点钟的光景，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
    两个人慢慢走，顺便消食。
    “是不是你手机再响？”叶芮指指她的背包，里面传来不太清晰的铃声。
    重重艰难地摸出手机，亮着屏幕上显示的人，是重重之前打过无数次的电话。
    “是陶苏。”她对叶芮说完，按下通话键，“陶苏？”
    你是陶苏的同学吗？我看你给她打了很多电话。是这样的，她在酒吧喝了很多酒，现在人事不醒，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把她接她一下？”
    重重听完，捂住话筒，对叶芮说了电话的来意。
    “是酒吧的人，说陶苏喝醉了，让我去接她。”
    “那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叶芮不满地说：“让她来吃饭不来，自己跑去喝酒？喝醉了还让人去接？不去！”
    重重拿笔记了那边报过来的地址，收起手机，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叶芮，试探道：“那我去啦？”
    “一起一起……就你那小身板，扛得起谁啊？”
    怕陶苏喝醉了出什么问题，两人没敢耽搁，到十字路口打了的，一刻不停地赶往酒吧。
    308，服务生说的房号。
    上了三楼，叶芮对重重说：“一会扶了她不好动，我先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要不我先进去把她扶出来？我怕她出事。”
    “行啊，那你小心。”
    找到308，重重凑近房门听了一下，没声音。
    陶苏最近一直很奇怪，不仅总翘课，也不太爱跟她们一起了，这是原来都不会的。她隐约觉得，这些变化都和她有关，应该说是跟程莫及有关，自从她知道他们在一起后，行为都有些反常。
    她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音。
    在她准备直接推门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时退闪不及，她没站稳歪身倒了下去。
    “呀……”
    “没事吧？”
    门打开，里面各色嘈杂的声音都传进她耳内，可依然抵不过耳边乍然响起的那个声音清晰。
    “重重？”
    “重重？”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一声女声一声男声，一声高亢一声似呢喃，一声在房间内一声在耳边……
    随着陶苏起身诧异的叫声，半个房间的人都随着她看向门口。
    程莫及注意到门口的情况，放下手里的酒杯，两三步走过去，大力从方绪南怀里揽起她。
    “没事吧？”
    “小舅舅？”方绪南眼睁睁看着她从怀里离开，被他亲密地搂紧，连个背影也没留给他。
    “给你们介绍一下，关重重。以后该叫嫂子叫嫂子，该叫弟妹叫弟妹”，他背对着门口，加了一句，“该叫小舅妈，就叫小舅妈！”
    众人脸色各异，他话说完房间里一片安静，没人任何人接得住话。
    “哎呀，小嫂子好啊，来认识一下，我叫何曲。”
    重重难为情，讪讪地轻握他伸出的手，“何曲哥……”
    他们这厢说着话，她总觉得背后有刺人的眼神灼烫着她，令她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程莫及后退一步，彻底挡住那双视线，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往里走，“再坐会，一会送你走。”
    何曲笑嘻嘻的话刚落下，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或开玩笑或正色，对着她叫着各种称呼。
    陶苏端着杯子过来，笑着对她说：“重重，哦不，以后我也得叫你……‘嫂子’？”
    看见她，重重突然想到还在上厕所的叶芮。
    “请问……陶苏在这儿吗？”
    说曹操，曹操到。
    “叶芮，这里！”
    她起身朝叶芮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她看见安生站在重重旁边的陶苏，有些意外，“不是说你喝醉了，让我们来接你吗？”
    她询问式转头看重重，用眼神问她：是怎么回事？
    重重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程莫及看了看门口从重重进来就魂不守舍的人，大概明白她说的“喝醉”是什么意思。
    “重重，那以后我也得改口，叫‘小舅妈’了。”
    叶芮一听，刚倒进嘴里的啤酒差点没喷出来。她捂住嘴，忍住咳嗽，拼命想把嘴巴里的一大口酒精重新咽进去，眼泪差点没憋出来。
    重重拍拍她的背，帮她换气，“别激动别激动……”
    等叶芮缓过这股劲，重重才接过沈菡递过来的酒杯，颇有长辈风范地对她笑：“谢谢。”
    碰了杯刚准备喝，就被程莫及夺了去，“这杯我替她。”
    旁边本来各说各话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哦哦”叫唤起来，一杯杯颜色的酒都递到了重重面前。
    “嫂子，以后我哥就交给你了。”
    “弟妹，恭喜你们啊，来我敬你一杯。”
    “……”
    重重无措地看向程莫及，不知如何是好。他走到重重身前，对着一群来势汹汹的人，道：“都给我吧，一个个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怎么不明白？”
    不要说叶芮不明白，连重重都不明不白、糊里糊涂。
    从进来这个房间开始，她就懵里懵懂，对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不知作何反应。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她一下子就被推到当初答应程莫及时，最不愿面对的境况。
    重遇方绪南、再见故人……这是她最不想走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