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烨磊也想得明白,眼看距离恭州城越来越近,却连丝丝的踪影都没有发现,反而各种烦心事接踵而来,着实让他心烦不已。
尤其是这官船在万州呆得时间就剩下六天,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找到丝丝的希望也越小。他更加不想管这些事儿。
也许明儿他应该派人前往万州附近的城镇去找找。多走应该地方就多一份希望不是。
主意打定,狄烨磊倒头便睡。
睡梦中,他似乎又听见了那老妇用嘶哑的声音轻唤着:“丝丝,丝丝……”
梦醒后那轻唤声化作泡影,他从睡梦里惊醒,看见寒风呼啸中那一扇窗户正呼啦啦抖动着,一股股寒风从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那老妇破锣般的声音。
翻身爬起,他轻掩上窗户,临时又再度打开了窗户把头探出窗外。外面似乎下了小雨,夹着些许的雨夹雪,冻得人入手的一切都变成了冰棍。
丝丝,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破屋中的柳丝丝睡意正浓,却被一阵刺骨的寒冷冻醒了。她哆嗦着卷紧了身上硬结的棉絮,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无数寒风从破屋的缝隙中倒灌进来,让她的上下牙齿咯咯作响,逼不得已从床头爬了起来。
这破屋的墙壁有无数道墙缝,屋顶的瓦片更是破了好几处,她找了些引火的稻草塞进了墙缝里,又爬回床头,将白天穿着的衣衫统统盖在身上,这才再度卷曲成一团,强迫自己睡去。
这么的冷,不会是开始下雪了吧?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迟了许多,算算日子也该冷了。
明儿把自己新写出来的小故事交给彭婆婆去卖吧,或许可以多买些米粮回来。
不,还是自己去一趟的好。别被那些书铺的老板一顿忽悠,彭婆婆就贱卖了可就不划算了。
自己戴着帷帽出门,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恐慌才是……
迷迷糊糊中,柳丝丝下半夜都在辗转反侧中渡过,天还没有亮,彭婆婆就起来出了门。
彭婆婆一般在码头上讨生活,混迹在那一帮下苦力的棒槌群里,靠着为货船搬运货物糊口。等到彭婆婆前脚离开了,柳丝丝后脚就爬了起来整理自己。
先是烧了些热水将自己身上的毒疮擦拭了一遍,这才将一身带着补丁的干净衣衫换上,戴上帷帽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用布将自己的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肤包好,拿起写好的书稿出了门。
一跨出房门,一股子寒风直往脖子里灌,冻得柳丝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越发将身上带补丁的衣服裹得更紧。
这些衣衫都是彭婆婆匀给她的,虽然都是些带着补丁的衣服,却是彭婆婆手里最好的衣衫了。
“大婶儿,今儿怎么想着要出门了?”
住在隔壁的妇人看见柳丝丝出门,抬头笑着招呼着。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孩,手上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正吃力的推动着沿边的石磨推着黄豆。她家里是卖豆腐的。
俗话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可以想象这磨豆腐可不是什么清闲的活儿。尤其是这妇人年不过二十出头,外表却向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柳丝丝回头看了她一眼,隔着帷帽将对方的情况看了个透彻。
“是准备上街一趟,总是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喉咙处的毒疮影响了声带,她的声音越发嘶哑了。
“也是,你是该多出门去走走,总是呆着可不好。你家表婶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多多为她分担些肩上的压力才是。你是没有去看过,她整日在码头做活儿有多苦……”妇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了。
那妇人显然是个勤快人,早就看不惯柳丝丝整日呆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而彭婆婆还要挣钱养着她。难得有机会说教,自然是嘴皮子上下翻动不停。
“小娘子你先忙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柳丝丝懒得听她继续说,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语,转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嗳——你别忙着走啊……”
那妇人还想再说,柳丝丝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钻进了窄巷一路前行,临到第一个三叉路口时折转往南,径直钻进了路口的一家卖葱油饼的铺子。
“老板,要一份馄饨,就在这里吃。”
“好咧,一份馄饨马上就来。”老板飞快的回答着。
柳丝丝背对着路口坐了下来,这里的馄饨味道像极了柳枝儿的手艺,她很喜欢吃。
就在她坐下片刻之时,身后几匹骏马跑过,径直冲进了她刚才出来的小巷。
等到柳丝丝听见动静转身看过去时,就只看见刚刚转过路口的马后腿。
这么窄的巷子还纵马飞奔,这些人啊!
柳丝丝分外感叹着。
这边柳丝丝倒是走得干脆,那边磨豆腐的妇人脸上的神情越发的不好。想到自己拖儿带女还要整日磨豆腐,年纪轻轻熬成了黄脸婆不说,还少不得被自己家的男人打骂。
而对方却整日无所事事,却有远亲疼爱着,她心里越发不平衡了。
“呸!什么玩意儿,年纪轻轻的还要老人养着表侄女,这心肝可真够黑的……”
她重重啜了一口浓痰,又继续心不甘情不愿的磨起了豆腐。
直到将那盆黄豆磨完,她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托高了怀里的婴孩,又挺了挺已经出怀的大肚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这位大姐……大婶儿,你可知道隔壁怎么没有人在?还有这儿是不是有住着一名叫柳丝丝的妇人?”
问人的不是旁人,正是循着直觉找过来的狄烨磊。
昨晚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境里那妇人呼唤丝丝的声音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让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原本今儿一早就去临近的小城寻找柳丝丝的,鬼使神差的,他原本要出城门的脚步一顿,有拐道来到了贫民窟,昨儿听见呼唤声的窄巷里,却看见有“铁将军”把着房门,这才有了刚才问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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