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女尊]达尔文的狐狸

两人拿起几张照片看了看，都是一脸无动于衷。
  安东·科罗温这才想起来这两位都是物理学家，指望她们能把染色体看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咳咳，让我来解释一下吧，”安东·科罗温颇为得意地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一个不规则的圈，“这是一个处于分裂中期的口腔黏膜上皮细胞，这个细胞取自我自己。你们看这些排列在中央的‘X’型小东西就是染色体了。”
  “这些我们都学过。”林海民拍了拍她得肩，“说重点的吧。”
  “重点不在这张照片上。”安东·科罗温拿起另一张照片。这和之前那张细胞的照片完全不同，而是几乎全黑的底色，上面有一排小小的白点儿，正好与之前那张细胞的照片上的染色体一一对应。
  “这是……荧光显影？”林海民惊讶地看着那张几乎全黑的照片，又和正常光线下拍摄的显微照片比对，那些染色体的位置的确完全一样，证明是同一个分裂中期细胞所拍摄出的。
  “这是极低光线下拍摄到的。”安东·科罗温得意地说，“那些染色体显然与正常人类染色体不同，具有一定的荧光特性。”
  “而且这种荧光特性是可以遗传的。”周闻昕拿起另外属于雪绒的两张染色体显微照片进行对比，可以看出雪绒的有丝分裂中期的染色体里正好有一半儿是可以产生荧光的。她放下照片说道：“应该是某种新的化学结构，但依旧是由碳、氢、氧、氮、磷、硫这些常见元素构成。某些有机物具有荧光也十分正常。”
  “对的，没错，”安东·科罗温兴奋地说道，“我烧了一些组织样本，灰分构成和普通人的组织并无差别。”
  “那也就是说，这相当于是二十三对自由组合的基因共同控制的性状了？”林海民问道。
  “不是。”周闻昕又拿起林若绸的染色体照片，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数目不对。”
  “如果仅有二十三对等位基因产生荧光，那么小若绸的染色体中应该有大约三十四或三十五条荧光染色体，但这招照片显示他体内的产生荧光的染色体却是百分之百。”安东·科罗温解释道，“而有的染色体荧光强度与我的样本相同，有的则略低，并且低的程度均有差异。这是交叉互换的结果。”
  “那么总共有多少基因？”林海民接着问道。
  安东·科罗温摇了摇头：“荧光的密度太大，我已经把自然光调到最低了，然而依旧看不清。看起来的确很密集的样子。”
  “用单色光。”周闻昕把手里的照片放回了桌上，“找到激发荧光的特定波长，然后再做显影，如此低剂量的光照就可以激发荧光。”
  “啊，好主意。”安东·科罗温把照片收回筐里，又急急忙忙地端着筐走了。
  “还有剩饭的啊，科罗温博士不吃么？”沈梦笙有些不明所以。
  “研究狂人。”雪绒打了个哈欠，刚想再和林海民磨蹭一会儿，却看到林海民和周闻昕已经到书房里去查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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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没过几天，安东·科罗温重新拎着照片来了，这一次不是用小筐装的，而是两大袋子，厚厚的可能有好几千张。
  “来，来，来，同志们，”安东·科罗温把袋子放到椅子上，拿起桌上不知是林海民的还是周闻昕的杯子喝了一口，“考验你们细心与耐力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连沈梦笙都跟着林海民、周闻昕和雪绒凑了过来，安东·科罗温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照片，只见那是一张被放大的染色体的一部分，应该是用自然光下的染色体与单色光的荧光显影像合成的照片，上面荧光的部分形成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浅色条带。
  “我们首先假设每一条条带是一个基因——你们认同这个假设么？”安东·科罗温问道。
  “这个距离……看起来即使不是同一个基因，也可以认为是完全连锁的了。”雪绒首先认同了这个假设。其他人也表示附议。
  “那好。”安东·科罗温指了指那两大袋子照片，说道，“那咱们把这些基因都数一数吧。”
  几秒钟的沉默。
  周闻昕首先开口了，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这总共大约有三千张照片，假设平均每张照片上有一千个条带，而每人一秒数两个条带，那么我们五个人就要数八十三个小时。按照八小时为一个工作日，每周五个工作日，那么这就要数两个星期。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没那么简单。”林海民头疼地说道，“人类只有两万多个基因，而这些条带总数目比基因数还多。安东同志，你这是不同细胞的染色体在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吧？”
  “是啊。”安东·科罗温少见地温和地笑道，“所以除了计数之外，还要先按照条带特征把这些染色体照片归类拼合在一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从前认为人类基因数量大约在两万到两万五千个之间，之后又有估计将其降至一点九万，可能比秀丽杆线虫的基因数量更少。
  ☆、第五十七章：违反理论
  这个过程整整耗费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而且由于人计数容易出错，他们还特地保证了每一张照片都至少有两个人数过，如果得出的数量有分歧则让另一个人重新数。最后周闻昕把所有的数量整合在一起，得出了最终的结论：“荧光基因共有两千三百二十三个，并且与普通人类基因没有物理空间的重叠。”
  安东·科罗温同时进行的融合细胞实验也证实了，这两天三百二十三个荧光基因如果同时有至少一个拷贝存在于同一细胞，则这个细胞可以被转化为“狐狸态”——她通过抓着这些细胞贴壁生长培养出的组织膜变为狐狸来印证这一点，如果细胞可以转化为“狐狸态”，则它就不会被变成狐狸时清除异常和衰老细胞的过程辨认为“异己”而被杀死。
  然而这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具有这全套的荧光基因就可以转变为狐狸。周闻昕、林海民和安东·科罗温讨论了这在热力学方面的可行性，最终不得不承认，变成狐狸的过程不仅破坏了熵增原理，甚至还不可修补地破坏了质能守恒原理。如果要承认这个过程是符合科学的，就意味着首先要否定热力学定律，这对于目前的科学研究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说明世界是仅仅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周闻昕和林海民在花园里夜谈时说道，“而因为我本身正在衰老，思维的逻辑性正在被破坏，所以世界也就开始变得前后矛盾了。”
  “这不可能。”林海民温和地反驳道，“如果世界存在于想象，那么你的思想是唯一存在的，而不借助于任何这个想象中世界的载体，所以你的身体的老化也就不可能影响到思想。”
  “或许是我想象我自己的思想在变异，所以它就变异了。”周闻昕坐在轮椅上微笑起来，夏日海滨的月光照着她苍白的侧脸，看起来却出奇的美好。
  “你怎么会想要让思想变异，又怎么会想要让逻辑前后矛盾。”林海民轻声责备了她这种过于脱离的唯心主义，而后说道，“除非实在无法解决，我们现在应该先在科学的范畴内尝试解释这种现象。”
  周闻昕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又轻轻地吐出烟雾：“林，你真的觉得……科学可以解释所有问题吗？”
  “真正解释问题的不是科学理论，而是逻辑。”林海民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世界是可以被我理解的。”
  “你这么相信自己的逻辑是‘正确’的。”周闻昕摇了摇头，却笑着说道，“这真有趣，因为我也相信。然而在某些事儿上我却不那么相信了，例如波函数解释，和多宇宙解释。它们都那么的……诡谲。为什么我们不能有一个更好的解释？”
  “什么是‘好’呢？”林海民也笑起来，“到底我们需要的‘好’还是‘真’？”
  “如果宇宙的真理的确存在。那么这就是一个意思。”周闻昕回答道。
  “可如果不存在呢？”林海民问。
  “那也就不存在什么是‘真’了。”周闻昕轻声说道。
  等到夜谈结束，林海民躺在床上时却还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真理不存在，或者说永远无法达到，那么“真”也就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只能去追求“好”的理论，也就是简洁优美的理论。而如果真理是可以达到的，那它必然也是“好”的，那么追求更“好”便是追求更“真”。
  而对于人变成狐狸这个违反常识的现象，用“世界是想象”这种假设过于冗长庞大而又不具有可证伪性的理论解释不符合科学上“好”的标准，她应该去寻找更可靠、更简洁并且现在或者未来可以得到验证的理论。
  林海民翻了个身，看着旁边已经熟睡的雪绒，独自静静地思考着。
  首先……热力学定律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它们是最“好”的理论。
  那么，要想解决反常理现象与热力学定律之间的明显矛盾，就只能采用拓宽热力学定律本身，或者限制热力学定律作用范围的方式。而限制热力学定律作用范围在这件事儿上是荒谬的，人体表面作为再普通不过的分界线，远不足以达到将一块区域划分到“热力学定律失效”的地方里。所以就只能拓宽热力学定律本身……
  能量守恒……熵增……能量守恒……熵增……在林海民的脑中这两个词不断相互缠绕着，遏制了她的思想，却让她同样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