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与你相依为命

我走进卧室，打开昨天新买的旅行包，把剩余的东西放进包里。
    我想，今天，我就可以回家了，离开这里，离开景依。
    这爱情，我不要了。
    收拾好一切之后，我又在客厅的沙发里景依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这里，似乎还有景依气息和温度，我想再最后感受一次他的余温。
    打开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有好几张照片，都是景依的，这是我昨天夜里偷偷拍的，我一夜没有睡，可是景依其实是有过短暂的昏睡的，我就拿了手机，拍了下来。
    照片里的景依闭着眼睛，很安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可是以后，恐怕也见不到了。
    记得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偷偷的喜欢着他，也很喜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给他拍照，存在我的手机里，这些照片，一直都在，只是后来在一起了，就很少拍了。
    景依不爱拍照，我也不喜欢，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没有机会了。
    正拿着手机看着，有电话打进来，我的手指正在屏幕上滑动着，刚刚响起，就被我接通了，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我妈打来的，我叹了口气，还想干什么，我都要走了，她还想干什么。
    我妈的话依然简洁精辟，只有一句：“过来一趟。”不问我在做什么，不问我方便不方便，不问我有没有时间。
    好吧，去就去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走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在，我妈，杨叔叔，还有景依和顾玉婷。
    我走了进去，没有坐下，看着我妈，我说：“您叫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听说，你怀孕了。”我妈说。
    我笑了笑，目光扫过景依，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询问，被我刻意忽略了，就连眼神都不放过，杨景依，这场戏，你演的还真是到位又逼真，我又看着顾玉婷，我笑着说：“怀孕？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看到顾玉婷眼睛里的算计，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你一会儿怎么自圆其说”，我看见她的眼神，加大了脸上的笑容，她一愣，高傲的瞥过了眼，不看我。
    我转头看向我妈，她面前的茶几上有一盒试纸，看来，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我说：“妈，您的儿媳妇跟您说什么了，我和她可能有些误会，让您没少操心吧，我拿试纸去验一下，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
    我说着，去拿茶几上的试纸，我看到景依看着我，露出担心的神色，我想，还担心什么呢？或者说，你露出这种眼神，自己不觉得多余吗？
    我拿了试纸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面对试纸上面清晰的一条红色横线，我的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难受起来，我深吸一口空气，平静了一下情绪，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景依正站在门外，他殷切看着我，小声说：“小溪，没事儿，一会儿他们要是为难你，我肯定护着你。”
    我冷笑，也小声对他说：“是吗，杨景依，你现在说的话，一会儿可要记着。”
    对于我的突然转变，他先是吃惊诧异，想说什么，我已经抬起手里拿着的试纸。
    我看到他的眼睛蓦地睁大，眼神里全是不相信，我再一次冷笑，何必呢？装的那么像，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杨景依，你是以为我有多傻。
    我越过他走到客厅中央，把试纸递给我妈看，我妈看到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顾玉婷，眼神里满是不高兴。
    顾玉婷奇怪，也过来看，然后用比我妈还要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小溪，你没怀孕，那玉婷为什么告诉我你怀孕了。”我妈说。
    我笑了笑，在我妈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胳膊，说：“我就说嘛，我和玉婷之间一直都有点儿误会，没骗您吧。”
    “不对，陈姨，田溪她真的怀孕了。”顾玉婷说。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我说。
    顾玉婷张了张嘴，看向景依，此时，景依已经走到沙发上坐下，和杨叔叔坐在一起，顾玉婷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我，我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那一眼，景依没有看到，他正低头和杨叔叔说着什么。
    我笑，说：“妈，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我就先走了，我晚一点儿还要上班呢。”
    我看到我妈点了头，我站起身，对众人说了声“再见”，就准备离开。
    还没有走到门口，我就听到我妈说：“等会儿，我还有句话想问你。”
    我重新摆好脸上的笑容，转身。
    “小溪，你该回家了吧，你和景依已经分手了，景依也结婚了，你又没怀孕，现在留在这儿也不是为了我，你还是回家比较好，也省得景依和玉婷结婚的时候你看着难受，而且，你留在这儿还有意思吗？”我妈说。
    要结婚了吗？所以，杨景依，因为这个你连孩子都不要了，我突然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个男人，我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居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嘴脸。
    我走回到我妈面前，说：“让我回家，可以，但是我想问您一句话。”
    “你说。”
    “妈，我当初来的时候不是为了别的，那时候我和景依还不熟，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认识顾玉婷，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您，现在我要走了，您会舍不得我吗？”
    我妈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说：“您如果舍得我走，那我走了以后，您一定会回去看我的，对吧？”
    我妈看着我，皱了皱眉，好看的脸上充满了不耐的神色，她沉默了一下，说：“反正你回去就对了，其他的事儿不用你管。”
    “我就是想问您，如果我回家了，您会去看我吗？在我想您的时候，您会回去看我吗？在您跟我爸离婚以后，而我还没有来A市之前，我总是想您，就算以前您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你们虽然总是吵架，但是在您走了以后，我觉得连你们吵架我都很怀念，妈，如果您以后见不到我，会想我吗？如果想我了，会回去看我吗？”
    我妈叹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看向窗外，不理我。
    我笑了一下，说：“妈，其实我知道您不会回去看我，但我就是想问问，就算今天您说个假话骗骗我，我也会很高兴。”
    我的话把杨叔叔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看着我妈，眼里满是诧异和不理解，我说：“算了，是我抱了不该有的想法，如果您会去看我，我肯定会很高兴，但是您肯定不会，因为见到我，并不会让您高兴。”
    我说完之后，本来是想离开的，我妈却说话了，她说：“对，所以为了我高兴，我不会回去看你，田溪，你别忘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要不是因为你姥姥姥爷，我才不会把你生下来，我连跟你爸结婚都是我不愿意的，你出生了，你是你爸的孩子，所以我看着就心烦。”
    我呢喃着说：“原来我竟是让您这么觉得耻辱的。”我是想忍住的，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下来，这是第一次，我在除了我爸我妈，韩宁和景依之外的人面前掉眼泪，我连忙擦去，重新摆好一个笑容。
    我用清晰的声音说：“我知道了。”然后，我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我说：“妈，既然您这么不喜欢，既然我的存在让您这么不高兴，那么，以后我消失就好。”
    “对，没错，田溪，我希望，你以后都别来A市，如果来了，也躲着点儿我们。”
    “也就是说，您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不会跟我联系，不会问我一句话，对吧。”
    “对。”
    “好，既然这样，今天，我就再最后喊您一声妈，以后，我绝不会再让您看见我，以后，您也可以不承认我。”
    “我就当没你这个人。”
    我垂下目光，轻声说：“那我就当，没有您这个妈。”我说完，俯身，给她磕了一个头。
    我只听到我妈说了一句“你别挑战我，我对你没有耐心”，然后，当我在直起身的时候，却感觉一阵强劲有力的风，然后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我的左脸上，我妈的力气很大，我在毫无防备之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头磕到了坚硬的地板，一阵眩晕。前些天孩子没有了，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这一摔，我以为我可能要起不来了。
    好丢人，尤其，是在景依面前，好丢人。
    很久，我才忍着眩晕的感觉重新直起身体来，刚起身，又是一个巴掌，我的头再一次狠狠的磕到地面上。我听见景依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没有回答他，眩晕的感觉更重了，我试图重新起来，可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挣扎了几下，失败了。
    突然，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是景依，我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他扶着我，和我一起跪在地上，我妈扬起手依旧是想打我，我支撑住身体，等待她的手再一次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可是声音响起了，我却没有疼，只是身体稍稍偏了一下又恢复到了直立的状态，是景依，为我拦住了我妈有力的手掌，在我不想闪躲的时候，这一下，生生的被他承受了。
    我用力的推开了他，我并不感激他，只是我的倔强，不允许我在他的面前示弱，就算我真的倒下，也不会在他的面前，这个男人，他的怀抱，我不要，我不稀罕。
    我说：“妈，我的存在让您觉得耻辱是吗，可是没办法了，我的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我放不出来了。”
    我说完，笑了一声，我看到我妈看着我的神情变得极为厌恶，我觉得很好，很高兴，也不自觉放大了脸上的笑容。
    我妈的手再一次扬了起来。
    “美颜，你干什么，你没看见她都起不来了吗？”杨叔叔的声音愤怒了。
    我觉得讽刺，可笑，我为什么要他来怜悯我，我不要，我不要任何人的怜悯。
    我看了看杨叔叔，说：“杨叔叔，谢谢您护着我，但是不用了。”又对我妈说：“您可以打我，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您想怎么打我我都受着。”然后，我刻意说：“管够。”这两个字，我说的很用力。
    “小溪，你别倔了。”景依的声音，对我说着话，他再一次抱住我的身体，看着我妈，说：“陈姨，如果您要打，打我就行，当初是我想跟她在一起，我是我主动的，不是她的错，是我太懦弱，才让小溪为了我受这么多委屈，您打我就行。”
    “你别假好心了，杨景依，是我错了，才会看上你。”我说。
    景依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惊讶，看着我，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慢慢的变成伤心。
    我对我妈说：“我现在能走了吗？”
    “可以，记着，给我滚回你家去。”
    “您放心吧，其实，您不说，我今天也准备走的，我连东西都收拾好了，不过这么一闹，可能又要晚几天了，我不能这么回去，我爸会担心的，您放心，我一定走，今天这屋里所有的人，我回家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难怪你昨天把卧室的门关上，原来是不想让我知道，田溪，我不知道我是哪儿做的不好让你觉得我是假好心了，但是你骗了我，这是真的。”景依的声音很淡，但是很失望。
    “我只是没告诉你，这跟骗不一样吧，再说了，如果昨天没遇见你，我可能昨天就已经走了。”
    “你不是还在上班吗？”景依说。
    “前两天已经辞职了，工作也交接完了。”我回答。
    “这个是你骗我的吧。”
    “对，这是我骗你的。”
    我站了起来，头还有些晕，一时站不住，扶了茶几一下，才没有又摔倒，扶茶几的瞬间，我看到景依伸出的手，我站直，扭头看着他，他也站了起来，与我对视。
    虽然怨恨他，可是看到他，我却还是舍不得的，尤其是，他在我面前，而我说着要离开他的话。
    “景依，我走了。”我轻声对他说。
    他没有动，我笑了笑，转身离开，身体还有些轻飘飘的，我也只能尽量站直身体，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觉得不甘心，我转身对我妈说：“其实，我早就决定回家了，如果昨天我没有遇见景依，或者如果您今天没有叫我来，那我现在已经走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挨您的打，不会让这屋里所有的人心情不好，不会和您断绝关系，虽然这关系在您眼里是让您讨厌的，但是您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珍惜，所以说，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只是一个巧合，或者一个不经意的决定，今天，您不高兴了，那全是自找的。”
    我看到我妈站起身快步向我走来，顾玉婷的眼睛里露出幸灾乐祸的光芒，景依和杨叔叔紧紧跟在我妈后面，到了我近前，景依更加快速的站在我身前，看着我妈，说：“今天，我不会再让您打她。”
    我的眼泪突然就涌上了眼眶，我抬手擦干净，对他说：“谢谢。”
    然后，转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