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

    “不！”
    伴随着一声带着颤抖的嘶吼，列尔撕破空间，从里面跌了出来。他的后肩上插着黑曜石的匕首，鲜血浸湿了法师长袍的后摆。原本整齐的银发也变得破败混乱，一张脸上更是狼狈不堪。看来查内姆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与伤害，甚至比西格尔完成的都多。
    他扭转着身子，用指尖勾住黑曜石匕首的握柄，但却因为湿滑的鲜血而没有能抓住。西格尔见状，站在台阶上施展四脉神箭，趁其不备打在了他的手臂上。伴随着无声的爆炸，列尔的一只臂膀软软地垂了下来，烧伤、冻伤和腐蚀伤爬满了半边身子。
    “你不会成为神，你也不能成为神！”列尔怒吼着，他的话语里带着冒着浓烟的火气。“你会死，你会将所有人都害死！你不明白魔法神是什么概念，你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力量！”
    “事在人为。”西格尔一边说，一边在手中凝结元素力量。他的最终目的是消灭列尔，上不上最终的台阶倒还是排在第二位的。趁着列尔受了重伤，还不得赶快使用咒语？“大裂解！”在这个时候，冗长的咒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毁灭所有魔法效果和魔法装备的终极破坏咒语被西格尔施展出来，成功笼罩到列尔身上。
    类似元素浪涌的破坏性，大裂解以非常强硬的方式解除了他身上每一个防护咒语。元素之间互相搭联的结构被彻底破坏，这导致魔法阵纹粉碎成渣滓，魔法物品全部失效。卷轴成了脏纸、药水成了废液、咒语杖和短棍变的没什么区别。列尔就像一个被刺破的气球，猛地瘪了下来。原本澎湃的魔法灵光归于黯淡，他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勉强抬起头来，列尔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你赢了。”他说道：“你和谋杀之神圣者杀死我了。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说完，他就倒在地上，死了。
    隔着很远，西格尔就能感受到死亡降临到列尔身上。心跳、呼吸、肌肉的颤动全都停止，完全就是死了的模样。就这么简单？西格尔绝不相信。他施展死亡真言在列尔身上，发现毫无反应，就像对石头或者尸体施展的状态一样。
    “在魔法学院是根本不会死的。”列尔的这句话犹在耳边，才过去了一天，西格尔可不会忘记。他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赶忙跑上台阶，来到魔法塔最高层。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神火。并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焰，神火是非常冰冷，就像是冻结起来的淡蓝色水晶。水晶一共有十五个分叉——比查内姆说的还要多一点——代表了神火的力量强度。
    冰冷的水晶中央存在一团不断蠕动变形的东西，远看像是火焰，但仔细观察却是玄奥的文字。据说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战士会看到各种武器的交战、刺客会看到变幻的阴影、德鲁伊能看到生机勃勃的大自然。西格尔视线中出现的就是魔法符文，好像每一个都很眼熟，但却无法真正理解。神火散发着强大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
    直到骰子将五秒后发生的惨剧映照到西格尔脑海中，他才猛然惊醒。
    一道黑色的轨迹斜着从空中落下，悄无声息，无视所有魔法防护，直奔西格尔的后脑。轨迹上带着反魔法力场的效果，但仅限于它自身，并不会提前触动被攻击者的魔法感知。西格尔见势不妙，连忙伏地身子，同时运用精灵步伐加速。他向前一个翻滚，躲开了这次袭击，并回身看到了发起攻击的人。
    那是一只地精，血统应该并不纯正，有人类的部分特征，但的确是地精无疑。他只穿着一件黑丝天鹅绒的罩衫，光着大腿，长满毛的手上握着一根黑色的金属法杖。法杖也不完全是黑色，在顶端的凹槽中镶嵌着一颗乳白色的宝石。
    地精见偷袭失败，略感惊讶的同时不再继续屏息。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够从观望神火的迷幻中脱离出来，所有凡人在第一眼看到……“哦，对了，身具圣力，你现在已经不算凡人了。”地精说道。
    “列尔？”西格尔抬手便是四脉神箭，但却被黑色的法杖轻松拨开，元素的能量在半空中消散。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至少没人能够这么轻易便破解四脉神箭。他变得小心起来，不能轻易浪费自己的出手机会，否则很容易被人控制住节奏。
    “我是也不是列尔，我叫做恩德。”地精挥舞着比它高出一头的法杖，气势汹汹地对西格尔说道：“离开这里，离开我的神火！你不配拥有它！”
    “我还是叫你列尔，这样揍起来心情能顺畅些。”西格尔弹弹手指，不断放射出元素能量波动。他发现不论什么样的元素都会被黑杖排斥，同时不论什么样的能量都会被神火吸收。
    “你所有的法术建立在元素的基础上，而它正好被这件武器克制。”地精得意地说道：“元素否定法杖，在解除魔法、反魔力场、解离射线和大裂解的基础上制造而成，所有咒语中的元素都会被分解成无害的形式。世上只有这么一件，但有了它，你就奈何不了我！”
    “从魔法能量到魔法技巧，你都输给了我，就算你的布局——将我传送到野兽荒野上——也失败了。现在开始比较魔法装备的强度了吗？这一点我肯定不如你，毕竟你曾是魔法神，那么多年一定见多识广，储备丰富。可是你在某些方面仍有不足。无论怎么说，你都仅是这个世界的魔法神，你的眼光都在这个世界。不知道咒语拿元素为基础是你确立的规则还是这个世界本身的一部分，但你要知道，在其他地方并不一定都是以元素为核心的。”
    “在我面前卖弄知识？”列尔-恩德笑道：“这些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又何妨？”
    “因为我可以用的出来。”西格尔展现出骷髅姿态，从空间袋里拿出耐括斯骷髅的重型攻城钉头锤，慢慢走向地精。“一次又一次历险，经历生死考验，通过血与火的痛苦，我甩掉了那些加在我身上的危难。我看到了，我学到了，我通过搏杀来寻求安宁。”
    “哈哈，你所经历的，不过是被骰子修改和控制的命运线，你的一生早已注定，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按照大纲写成的一部书！中间的过程晦涩而无聊，但是结尾早已注定，你生于海洋，卒于神火，完成冰与火的轮回。你还有好多要学的，但你再也没有机会学了！你不过是个看不到未来的瞎子！仅此而已。”
    “当你注视光明时，你和在黑暗中一样都是盲目的，我只相信自己的努力走出来的路，而不是神看到和规划好的前途。”西格尔说道：“很明显，决定我们之间战斗胜负的不是知识的广度和眼界的深远，甚至和魔法的掌握与能量的运用都没有关系，只是看谁更努力。仅此而已。”
    地精列尔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就喜欢这样，我就喜欢这样！”话一说完，他就猛冲上来，长杖划出黑色的弧线，狠狠撞在钉头锤上。
    体会着从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西格尔只感觉不可思议，这矮小的地精身躯怎会如此强壮？几百个回合交手下来，他发现这个列尔的“分身”不仅力量强悍，动作也非常敏捷，武技招式阴诡狡诈，身形步法也偏向刺客流派。他是从哪里学习的，难道是从查内姆那里？
    一个分神，他的骨盆就挨了一下，身子踉跄后退。地精眼中光芒大盛，趁机猛扑上来，跳到空中重重劈下！矮人艾琳特曾经教导过，凡是离开地面的攻击都无法变招，只要小心其扭腰的动作，剩下的不过是能击飞多远的区别。
    再说，攻城钉头锤的真正力量一直都还没体现，这次正好让列尔见识一下！西格尔手臂一甩，运用电浆转换的能力激活钉头锤，让它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地精。黑色的钉头锤和黑色的法杖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波形成实质的风压，让西格尔这个骷髅身体都倒退三步。
    地精更加凄惨，直接被打飞出去，眨眼间便撞在了天花板上，喷出一口鲜血后，吧唧一声摔在地上。法杖成了U形，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弹了一下，发出最后一声脆响。生命的气息再次消失，地精也和之前的老人列尔一样失去了呼吸。
    放出秘尔能核的提炉，西格尔赶紧为骷髅躯体补充能量。由于已经经历了元素聚合体改造，所以想要用电浆能量激活钉头锤比过去复杂得多，消耗也更大。失去能量的骷髅身体将会变得非常脆弱，对实体攻击或者咒语的抵抗力都会下降。而且在之前的交战中，黑杖驱散元素的力量也让西格尔失去了大部分防护法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列尔还会不会再出现？
    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西格尔其实非常疲劳。依靠魔法药剂的补充，他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和思维的集中。对于眼前的局面他早有预料，想要轻易分出胜负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两次杀死列尔，也不过是整场战役的开始而已。
    大地之母的圣者被炸碎头颅多达上百次，依然还有慢慢复活的力量。虽然列尔并不是圣者躯体，但在这个神国，他的再现能力肯定不比那个半身人差。不说别的，就说魔法学院的时光回溯能力，说不定就能提供上百次的复活。
    唯一能够决定胜负的就是神火。西格尔收拾一下心情，大踏步走向盛放着神火的水晶。
    “他骗了你。”一个声音从西格尔背后响起，语调委婉动听，如同夜莺。“西格尔，你摸到神火的唯一结果就是被焚烧致死。我没别的要求，你想死就死吧，请把骰子放在一边，别殃及池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