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长安

    我叫钟瑶，邪剑山庄的少庄主。
    我有个哥哥，不，是爱人，他叫做钟宸。
    我曾丢失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记忆，哥哥说，我在制药时误服了一株有毒的草药，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侥幸，更别说是失去一些可有可无的记忆了。
    可有可无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的我，身边有哥哥，每一日都过得很幸福。
    我唯一不满意的，是哥哥实在太过“关心”我了，上山采药他要陪同，只是出个庄也恨不得派来四大护卫来保护我，天知道我多讨厌那几个明明一把年纪了还是以孩子的外貌出来骗人的老妖精。
    不过我最受不了的，竟是他开始有意无意的限制我制药，其实我知道，哥哥是怕我再一次服下什么不干净的品种，只是他忘了，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妙手回春，况且，早已吃过一次亏的我怎还会那么不小心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平淡而幸福。
    直到一日，那两个人的出现。
    我至今仍能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天气尤寒。我抱着暖炉去找哥哥，就怕他会因为不懂得照顾自己又感染了风寒，可我跑遍了庄内几个哥哥常去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他。
    许是我们恰好走反，他现在已经回到房里了吧，我想。于是我踩着浅浅的白雪往回走，可穿过前厅的回廊时，却依稀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那是山庄入口的方向，我沿着声音找去，就见哥哥背对着我站在石阶上，而他的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隐隐看得到他的怀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要瑶儿救她，你想都不要想！”
    哥哥的声音远远的响起，我皱了皱眉头，要我救人？是谁染上了什么疾病么？
    只是为何，他又要阻止我救人呢？
    “哥哥！”
    我叫他，走上前去。
    “你怎么出来了？”
    哥哥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我，竟有些手足无措。然后，他将我调转身子拉到一边，似乎很急切的想挡住我的视线。
    “我来找你啊，这么冷的天，我来给你送暖炉，喏，你看。”我指了指手里的玩意儿，目光又看向哥哥身后，那站在石阶上的人。
    天色已经很暗了，可我仍是看清了他的长相。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即便两鬓微白，却丝毫无损于他的俊朗。可……就这样看着他，我的头居然毫无预兆的疼了起来，眼前的人慢慢有些模糊，我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瑶儿？”
    哥哥看着我，声音满是惊慌，“你怎么了？”
    “没事。”
    我摇摇头，朝着哥哥露出一个笑容，再度看向那个男人，“他，是谁啊？”
    “你不认识。”
    哥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扶住我的肩，“我们回去吧。”
    “可是......”
    我回头，看向男人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他不是来求医的么？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那不关我们的事！”
    哥哥几乎是粗暴的打断我的话，他的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暴戾，还有，一丝隐隐的惧怕。
    “瑶儿，听话，我们回去，哥哥不会害你。”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害我，可究竟是为何，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今日会那么反常？
    “可......”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哥哥却已不想再听，只是吩咐一旁的下人道，“把他们赶出去！”便拉过我，往回屋走去。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到几乎捏疼了我，我甚至能清楚的感觉的到他在怕。
    “瑶儿……”
    我踉踉跄跄的跟着哥哥的脚步，恍惚中，听到身后一声低沉的，略带沙哑的低唤。
    我愣住了，那个男人，他竟知道我的名字？
    哥哥的脚步同样一顿，然后，更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那一夜，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上眼，便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容颜，和他低哑哀伤的声音。
    瑶儿…….
    瑶儿，瑶儿，瑶儿。
    曾几何时，可有人也在我耳边，如此温言细语的唤过？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几欲炸裂，却再没有一丝办法缓解。
    冬日里天亮的很早。
    哥哥同往常一样来喊我去用早膳，也闭口不谈昨日的事，我也便装作忘记。
    我提醒着自己不要再想那个人，毕竟他已经离开，而哥哥说过，他不会害我的。可即便我说服的了自己，眼眶的青紫也瞒不住细心的哥哥。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仍是没有开口。只弹了弹我的鼻尖，要我饭后再补个眠。
    我点头，乖乖吃着碗中的饭。
    我本以为这件事便会这样结束，可没想到，黄昏时分，我在山庄内外闲逛时，竟又见到了昨夜的那个男子。
    这一次，他竟是直直的跪在山庄门口的石阶上。
    我躲在石柱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趁四大护卫与哥哥谈事情之际，偷偷走了过去。
    “你们还是去别处求医吧，”我劝道，“哥哥的脾气不好，他会杀了你的。”
    “瑶儿。”
    男人声音低沉，不时轻咳几声。
    我望着眼前那分明陌生的容颜，胸腔某一处突然就撕扯成一缕细细长长的疼痛，他，是谁？他怀中那女子，又是谁？
    “我、你认识我么？”
    其实我想问他，我们认识的是么？或是你，便是我丢失的那些记忆？
    “不……”
    男人别过头去，黑眸闪过一缕不自然，即便那阵情绪消失的很快，可我仍是看见了。“我知道，你是江湖传言的妙手回春，不知你可否看看我的妻子？她就快撑不住了。”
    我向他的怀中看去，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却容颜惨白，气息微弱。
    几乎和见到那男人的感觉一样，我的头竟又是剧烈的疼了起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探她的脉。奇怪，本该早无生命迹象的脉搏，却仍有一丝几乎感受不到的真气在支撑。
    男人看着我疑惑的眼神，道，“她身中剧毒，我曾为她服下护心丹，只是最多，……”
    “活不过五天。”
    我接道。
    “是，今日已经是第三天，钟姑娘，我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他由始至终都跪在地上，将身上的锦袍披在怀中女子身上，而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根本就无法抵御这股严寒。风一吹，他便咳得厉害。
    我不顾他的阻止，探上他的内息。
    “你，没有功夫？”
    我惊愕，他体内竟没有一丝内力存在。可天这么冷，他又没有内力抗寒，如何熬得过一个晚上？
    “是。”
    男人点头，他似是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看着我，固执的要求，“钟姑娘，求你救她。”
    我犹豫，我自然是想救的，可哥哥如此仇恨他们，我不能，不能违逆哥哥。
    “我，我会去求哥哥，你，你们等我……”
    说完，我向男人的手里偷偷塞了一瓶丹药，保证他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今夜，然后，我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夜，哥哥不在房内，外面风雪交加，我躲在被子里，捂着耳朵，望了整整一夜的屋顶。
    天还未亮，我却实在等不了了。我套上披风，抱着两床棉被跑了出去。
    可令我惊讶的是，男人竟已经晕倒在了石阶上。可即便这样，他的怀中仍紧紧抱着那女子，松都松不开。
    我惊慌的去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晕倒。
    可那一瞬间，我却被方才那一阵惧怕所惊愕不已。伸出手，慢慢的抚过男人的容颜，眉头愈粗愈深。
    他是谁，到底是谁？
    我将棉被铺开，牢牢的裹在他们身上，捏紧了自己的双拳，拼命抑制住所有的情绪。
    日光慢慢从东方升起，我回头，却看见离我不远处，站在日光下，黑眸阴鸷的人。
    “哥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我是从来没有怕过他的，可这几日，不知怎么，好像一切都乱了.......
    “瑶儿，过来。”
    哥哥对着我开口，他的语气甚至同往常一样，可我却知道，哥哥生气了，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的生气了。可为什么呢？就只为了这两个人么？这一切，又和我的过去有关么？
    我好奇的厉害。
    我急需一个答案。
    “哥哥......”
    还未等我开口，他便打断了我。
    “你想救她？”
    “是。”
    我点头。
    “你想起了什么？”
    “没有。”
    这是实话，纵使再是熟悉，头再是疼的厉害，我甚至绞尽了脑汁的想，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如果......”
    哥哥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答应你救她，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忆从前的事情了？瑶儿，我们现在这样，很快乐，不是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在哥哥的声音中听到了浓浓的惧怕，可他又是在怕什么呢？我不懂，可现在，我也没有时间去问，我生怕再耽误下去，那女子会当真没有救了。
    “好。”
    我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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