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

第307章


我暂且离去,你留在这,如果叛军来了,不用跟他们打,如果他们投降,你就把他们一起带回来。”
听着李光弼的话,诸将面面相觑,大帅这是在说什么,说醉话?还是说梦话?他怎么知道叛军会来,而且有可能投降?诸将听不懂李光弼这番话,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史思明,李光弼不然,他跟史思明交战多次,史思明在他面前已经是一个透明人。史思明与李光弼,就如同武侠小说里对决于名山之巅的两大高手,两人的秉性以及招数彼此都很熟悉,就看谁的反应快一点,谁想得更周全一点。就在李光弼说“梦话”的同时,老对手史思明正在部署。史思明对李日越说:“李光弼凭借坚城守城是一个高手,但野战是个外行,今天他碰巧在野水渡,活该他被我捉。你带五百铁骑半夜去把他抓过来,如果抓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从史思明这番话看,野战可能是李光弼一个软肋,不然,李光弼也不用连夜返回河阳,完全可以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再走。而李光弼偏偏连夜返城,说明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他要扬长避短。
李光弼比史思明高明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软肋,同时他也知道史思明知道自己的软肋,后者,为李光弼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差。奉命夜袭的李日越率领五百骑兵于凌晨时分抵达李光弼的营寨外,这时他看到了令他十分惊诧的一幕:唐军守将跟士兵都躲在壕沟后面休息,看到叛军便开始吹口哨,大声喊叫。怎么回事?唐军居然早有准备!史思明不是说李光弼是个野战棒槌吗?怎么会早有准备?李日越意识到突袭计划泡汤了,他壮着胆子问:“司空大人(李光弼)在吗?”
雍希颢答:“昨晚就走了!”
李日越再问:“你们有多少人啊?”
雍希颢答:“一千!”
李日越问:“谁是主将?”
雍希颢答:“雍希颢!”
搞笑的问答结束后,李日越琢磨了半天,然后对部下说道:“这次让李光弼跑了,就算勉强进攻,也只能抓雍希颢充数,这样回去我就死定了,不如就此投降!”李日越真的就这么投降了!李日越投降后,被李光弼引为心腹,不久,高庭晖也投降了。诸将彻底服了,恭维李光弼说:“大人收服这两员猛将也太容易了吧!”李光弼来了兴致,娓娓道来:“这是人之常情。史思明常抱怨不能跟我野战,这次听说我去了野水渡,便以为机会来了,一定能把我生擒。李日越没能完成任务,自然不敢回去复命,只能投降。高庭晖呢,才能在李日越之上,听说李日越受我重用,他自然就动了心思,一切就这么简单!”
数次受挫,史思明贼心不死,他又一次卷土重来,扑到河阳城下。这一次他重点进攻的是河阳南城,负责镇守南城的是郑陈节度使李抱玉。此前,李抱玉与李光弼有一个君子之约。李光弼对李抱玉说:“将军能为我坚守南城两天吗?”李抱玉问道:“两天以后呢?”李光弼说:“两天后如果救兵不到,你可以弃城而去。”李抱玉点点头,就这么定了。史思明率军连续攻打了两天,南城岌岌可危,即将陷落。这时李抱玉派人给史思明传话说:“别打了,我的粮已经尽了,明天一早投降!”南下以来,史思明接受的投降不在少数,史思明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第二天一早,史思明来到河阳南城下,李抱玉正站在城楼上。李抱玉“羞涩”地一笑:“抱歉,我改主意了,咱们接着打吧!”太不讲信用了!恼怒的史思明立即挥军攻打,这时他发现,一夜之间,李抱玉已经把河阳南城加固了,比以前更加难打。正在史思明想持之以恒继续攻打时,攻城大军后面乱了,李抱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埋伏了一支奇兵!两支唐军里应外合,史思明又吃了一个大亏,南城没法打了,只能仓促退出战场。几天后,史思明的部队又来了,这次打头阵的是“宰相”周挚,他选择的主攻方向是河阳中城。
河阳中城由李光弼亲自防守,李光弼给中城构建了一个立体化防守体系,在营垒的外边设有栅栏,在栅栏的外边挖有壕沟。壕沟的尺寸很惊人,宽两丈,深两丈,人如果掉进去,百分之百爬不出来。
周挚的进攻很快开始了,李光弼命令荔非元礼(接替李嗣业出任北庭节度使那位)率军进驻到中城外的羊马城准备迎击。羊马城是一种相对简易的营寨,营墙高度仅仅到普通人的肩膀,这种城的设置相当于给大营再增加一道防线。
荔非元礼出兵后,李光弼登上中城东北角,在那里他竖起了他的指挥旗——一面醒目的小红旗。李光弼放眼望去,战场一切尽收眼底,这时周挚已经挥军攻了上来。
周挚的攻打非常霸道,他率领士兵采用向前逐步平推的方式,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各种各样的攻城工具。周挚在前面带队,史思明则在后面压阵,在他们的联合指挥下,壕沟被填平了,叛军从三个方向,兵分八路向中城挺进。栅栏被一个个砍倒,叛军已经无限接近羊马城。李光弼急了,这个荔非元礼,怎么眼睁睁看着叛军填沟、砍栅栏却无动于衷呢?李光弼连忙派人去责问荔非元礼:“你眼看着叛军填壕沟、砍栅栏,却无动于衷,为什么呢?”荔非元礼反问道:“司空大人究竟是想守呢,还是想战?”李光弼回应道:“当然想战!”荔非元礼一下乐了:“既然想战,那么叛军替我们填壕沟砍栅栏,为什么要阻拦呢?”李光弼沉思了片刻:“不错,我没想到这一点,他比我强,好好干吧!”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叛军刚刚砍完最后一根栅栏,荔非元礼率领敢死部队从羊马城冲了出去,叛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冲退了数百步。连退数百步后,叛军扎好了阵脚,再也不退了。荔非元礼眼角迅速扫过叛军营阵,发现叛军阵势已经严密,如果强行进攻,损失的将是自己。荔非元礼冲敢死队员使了一个眼色,撤!荔非元礼又撤回了羊马城,叛军见状,再次逼了上来。李光弼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荔非元礼居然临阵退却,把他叫来,斩了!令李光弼没想到的是,荔非元礼居然没搭理他,只扔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战事正急,叫我干什么,没空!”
传令兵被荔非元礼噎了回去,荔非元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时,他对左右说:“大帅此时叫我去,是想斩我,我才不去呢,战死沙场还能青史留名,被他无缘无故斩了什么都留不下!”
要死也死在沙场上!在羊马城据守许久之后,荔非元礼重新吹响进攻的号角,这时叛军士气已经被久攻不下的羊马城耗掉了,正好给了荔非元礼进攻的机会。荔非元礼一阵猛攻,史思明的叛军再次溃退。南城、中城都失败了,仗还能打吗?还能打!史思明的宰相周挚依然不死心,他又引兵到了河阳北城。身在高处的李光弼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敢怠慢,马上带领部将到了北城。站在北城的城墙上一看,李光弼有了信心:叛军兵虽然多,但吵吵嚷嚷,军容不整,不足为虑,最迟到中午,我肯定带领你们打败叛军。这一次李光弼说大话了。中午到了,叛军依旧在北城外折腾。李光弼召集部将问道:“依照上午的经验,叛军哪个方向最强?”众人说:“西北角!”李光弼马上点将:“郝廷玉,你去,需要多少兵马?”“五百骑兵!”郝廷玉说道。“三百!就这么多!”李光弼斩钉截铁地说道。李光弼接着问道:“还有哪里强?”东南角!“论惟贞你去,你需要多少兵马?”
“三百铁骑!”
“二百!”
李光弼并不是没有兵,他是故意的。深谙兵法的他故意不给将领足够的兵马,为的是激发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行军打仗就是这样,兵力永远没有绝对足够的一天,当兵力相对不足时,只能靠勇气弥补,以一当十。
布置停当,李光弼最后向诸将交代道:“你们进入战场后,看我的旗语行事,如果我的帅旗缓慢摆动,你们可以相机而动,随意对战;如果我的帅旗连续三次急速摆动到地面,则全军一起发动总攻,与叛军进行殊死一战,胆敢后退者,斩!”
李光弼说完,拿出一把短刀插到自己的靴子里,接着对诸将说道:“战争本身就很危险,我是国家的三公,不能落到叛军手中。万一战事不利,你们在前面阵亡,我,自刎于此,跟你们做伴!”
要么同生,要么同死,李光弼把自己跟诸将捆绑到了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动员了。决战开始。李光弼登上高处,俯瞰战场,他看到了让他一喜一怒的两幕:郝廷玉麾下的一名勇士,手持长枪,居然一枪刺穿叛军战马的马腹,拔出长枪后,又连续刺倒几名叛军;郝廷玉麾下的另一名勇士,打了几下就不打了,不往前冲,反而往回跑。李光弼一指两人的背影,前者赏绸缎五百匹,后者现在就去斩了!不一会儿,郝廷玉居然跑回来了,李光弼心凉了半截:“郝廷玉败退,大事不好!”李光弼冲手下一指:“把他给我斩了!”郝廷玉连忙摆手:“大帅,别误会,是我的战马中箭了,我回来换马,不是败退!”哦,原来是这样。换马再战!换好战马,郝廷玉又冲了出去。郝廷玉刚走,李光弼又看到了仆固怀恩和他的儿子仆固,两人因为攻击不顺,正准备往后撤。李光弼冲手下使一个眼色,瞬时有两个手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就冲着仆固怀恩父子冲了过去。仆固怀恩父子一看李光弼的手下提着大刀向自己冲来,顿时一个激灵,别退了,接着冲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