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还不能算是最冷的季节,最为酷寒的时间是在一、二月相交的那十多天。
自然,那是指在大陆绝大多数地方。
在穆行乞尔,无所谓最冷,一年到头就没有冰雪融化的时候,就是在炎热的七八月份,在山上行走也必须穿上厚厚的冬衣。
抵抗军将军,费希男爵里面衬垫着一层软皮甲,外面套着从矮人那里换回的“紫酤蓝钻”,撩开帐篷,来到外面的时候,天还一片漆黑。
矮人是一群傲慢自大的家伙,“紫酤蓝钻”是为数不多,由逃亡者提供图样,委托他们代为打制的特殊装备,整体使用了大量的密精,光是这笔在逃亡者看来不菲的花费,拿到大陆上就会让人疯狂,好在,矮人都是些很好哄骗的蠢蛋,他们并不知道提供的这些密精多么昂贵,只是抱怨提炼困难。
就实际穿着而言,紫酤蓝钻的艺术价值要远远大于实用价值,它的造型更多的是参考了雪域宫廷的礼仪铠甲,并请匠师在表面烤瓷,优美深邃的紫色花纹是这套铠甲的主要特色,镶嵌在主要位置的幽蓝深钻,赋予了铠甲高贵典雅的气质。
紫酤蓝钻还有一个独具匠心的设计,那是一个附魔法阵。
当附魔法阵启动的时候,铠甲会散发出紫色光辉,并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紫蕊花香,闻之便使人陶醉,为穿着者平添一份优雅风姿。
这是费希男爵在收到这套铠甲之后,特地从遥远的平原请来的炼金术大师,在抵抗军数十位高级魔法师的帮助下,截断了一小部分原有附魔法阵后添加上去的。
不过因为是强力破坏原有法阵,所以附魔效果会受到较大的削弱,这也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这都要怪固执愚蠢的矮人。
谁都知道斯迈特是最出色的炼金术士,可是矮人们自己的魔法师魔力又低微得可笑,但他们既不允许逃亡者派出魔法师,帮助斯迈特设立附魔法阵,也不同意让斯迈特出来。
理由竟然是要保守地下王国的秘密!
这太可笑了,矮人们还有什么秘密可以保守?
他们太笨了,什么话都藏不住,自以为隐秘的地方,还不是被我们摸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费希男爵从来以令人钦佩的自制力闻名于众,他早就出言讥讽,点出其中破绽了。
矮人们一点都不明白,一套精美绝伦的铠甲,对于士气的提升,当然,更重要是对贵族自信心的提升,有着多么大的帮助。
在两个月前,神国军官们看到这套铠甲的时候,当时那馋涎欲滴的样子,让费希男爵回味到了现在。
就是那个马克思主教,居然也恬不知耻地提议,用多交出两个城堡的代价,来换取紫酤蓝钻,费希男爵当场就要翻脸,差点就要同神国断绝合作。
就如同现在,他穿着紫酤蓝钻,刚刚在大营里转了一圈,就有上百道羡慕、嫉妒的目光,追随在他身后。
抵抗军和冰雪神国的联军是昨天到达的,这趟旅程太艰苦了,寒冷的天气就是最大的敌人。
他们这些军官们,以及魔法师们都还好些,各自用斗气、魔法护罩保护自己,寒气对他们没有多少威胁,但普通的士兵就惨了,这一路上,就冻死了三十多个士兵。
这次联军可谓是倾巢出动,三千冰雪神国的精锐神卫军、五千抵抗军正规军,还有两千抽调的精壮男子,可以说,假如冰雪神国突然翻脸,攻占他们的老巢的话,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达到目的。
只是他们的主教都在军中,相信他们也不敢乱动。
营地的后面,是两千多挂的大车,上面满载着一个个的木桶,那都是面粉、熏肉等用来交换的食品。
这肯定不够十万人吃一年,但谁在乎呢,矮人们对于克扣物资已经习惯了,再说,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交换了,以后大家再也不用付出代价,只管用皮鞭和臭肉,就能够让矮人们听令了。
“费希男爵,您起得真早啊!”这软绵绵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马克思主教。
“主教大人,你看着天气,好一个晴天,果然是主神保佑,这证明我们今天的行动,也是受到神灵佑护的呢!”他优雅地致了个贵族的礼仪,对马克斯主教迅速自铠甲上收回的贪婪眼光,故作无视。
马克思主教很快就恢复了圣洁的面容,划着神符,用咏叹调一般的声调说到:“圣光照耀之下,都是冰雪女神的恩赐,我等都是女神的孩子,以神的名义,行正义之举,女神在上,也会感到欣慰与自豪!今日之战,必胜!”
陆续起来的神国将领们,都曲膝跪下,迎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日,虔诚祈祷。
费希男爵和抵抗军的军官们相互看看,从名义上,他们已经接受了冰雪女神为主神,尽管满心不情愿,也只有无奈地跪在地上,口不对心地做着朝日弥撒。
弥撒持续的时间很长,冰雪神教就是靠着冗长的反复重复教义,辅之以经常出现的神恩显灵,潜移默化地使得信徒们对女神的信仰,变得狂热而执著。
“女神教导我们,神的光辉,是无所不在的,在神的面前,我们是何等的渺小……”马克思主教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一点点地叩击着人们的心灵,费希男爵经过多日的洗礼,心灵之间也出现了一丝空洞,在这一瞬间,仿佛也看到了女神的微笑。
“看啦!女神显灵了!天,她是多么的美丽,那空灵的气质,太迷人了!”
“这就是女神殿下,如果能得到她的一个微笑,我宁愿为她献出生命!”
“女神笑了,女神对着我笑了,哦,我的女神……”
祈祷的人群里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声音,还有人喜极而泣,费希男爵惊讶地抬起头,在马克斯主教的头顶,一位衣着轻纱的女神影像正飘浮在空中,波光鳞动,阳光落在神像之上,反射出迷离的光彩,如梦如幻。
她的美丽无法形容,是那样的冰清玉洁,只是望了一眼,费希男爵就有无法呼吸的感觉,飘荡的薄纱轻衣在风中摇摆,抿嘴那么一笑,犹如冰湖中的雪绒花开放,动人心魄。
“女神说,我们都是有罪的,只有在神的雨露恩赐下,我们才能洗去身上的原罪……”
“神的光辉只为她的信徒而照耀,为神而战者,必将得到女神的庇护……”
……
往日烦人的教义,在女神期盼的目光之下,涓涓点点流淌进费希男爵的心灵,动摇着他的信仰。
“女神赐福于她的子民,原所有的子民,都能在这雪域高原,颂扬神的恩泽,以刀枪,维护神的尊严!”
随着最后一句齐声颂扬,女神轻挽纱衣,玉手微扬,一阵轻雾笼罩了整个营地。
“我不冷了!女神,女神的恩泽,哦,我的女神,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真的,我也不觉得冷了!女神在上,这是真正的神迹啊!”
费希男爵感到身上一暖,在斗气保护之下,那最后的一丝寒意也不翼而飞,心头一股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震惊地望着同伴们,那些军官也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许多士兵在雪地里一片沸腾,甚至有些士兵脱下了臃肿的皮衣,又蹦又跳,感谢女神的恩赐。
“女神的光辉,并不能永远普照,坚定对神的信念,就能得到更多的神恩!迷途的羔羊们,快些醒来,皈依在女神的脚下,为女神而战!”伴随着最后一句祈祷词,马克思主教紧紧地盯着这些恍若梦中的抵抗军军官们。
费希男爵定了定神,深深地匍匐在雪地上:“女神的光辉,就是最阴冷的心灵角落,也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马克斯主教一脸慈爱的笑容,缓步上前,摩顶祝福:“孩子,女神必将祝福你!”
他一路行来,这些是多年来没有感受过神恩的抵抗军军官们,发出轻声的低泣,任由他摩顶祝福,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对以前信仰的痛悔,有几个军官号啕大哭,伤心欲绝。
“让士兵们穿好皮衣,这样的神恩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当心待会儿冻坏了。”马克斯主教俯身神殿武士团副团长耳边,让他去监督士兵们着好装束。
早饭过后,一队队的士兵开出了营房,全套甲胄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两千人左右。
剩下的都穿着平民的服饰,他们的武器都藏在马车上,等下突起动手,正好打爱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左近的情况都侦查过了吗?”马克思主教端坐在一辆特制车辆上,脚下两个魔法暖炉发散着温暖的气息。
“启禀主教大人,矮人们都是些直性子,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动过手脚,他们不会这套。”费希男爵从来没有这么恭顺过,被神抛弃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能感受到神的威严,他不愿意再做一个神的弃儿。
“这样不好,我不会打战,不过多些准备,总是好的,还是派出斥候,探察一下附近的地形吧。”马克斯主教的面相还是那么温和,但眼神很严厉。
“是……是的!主教大人明鉴!”费希男爵尴尬地躬身退下,马上命令斥侯出动。
等到军官们都退了出去,整顿士兵,神殿武士团副团长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双手递给马克斯主教:“大人,这是卑职昨天命人查探的地形情况。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冰原,总的来说很平坦,只是有很多的雪包——这些雪包下面都是坚硬的岩石,不利于我军正面作战!所以卑职以为,费希将军他们制定的正面突击计划,应该加以修改。”
马克斯主教眼神凌厉地仔细看着羊皮卷,没有抬头:“继续,还有什么?”
“卑职以为,我们应该在收取到交换物资以后,就亮出大军,用威逼的方式,把矮人们赶出冰原。他们肯定舍不得这么多食物,所以行动会很慢,等到他们照以往的预定路线,退到这座山脚的时候,我们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然后由我们神殿武士突袭他们的入口,把他们挡在外面,一网打尽!只要矮人们的这批精锐被消灭了,攻占他们的地下王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马克斯主教凝神细思,喃喃自语:“你说,那些叛逆者,有可能会彻底抛弃伪神,皈依我神吗?”
副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说到:“大人,将希望寄托在‘假如’,可不是您的风格啊!”
“是啊,是啊!是我想差了!”马克斯主教粲然一笑,如春风扑面,“就照你的计划,但不要堵住矮人的退路,能抓到多少算多少!然后,让他们用工匠换取精锐战士!还是要给我们这些新朋友,留下点希望才是!也不要让叛逆们,过得太清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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