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内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外面,是喧闹的码头,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忙着运输货物,码头不远,就是一个露天的市场,来自大陆各地的商人和市民在忙着挑选自己合用的商品,吵吵闹闹。
可是一进入大门里面,就是一个死寂的世界。
就像在外面看到的一样,没有花草,就连那条泥土路,看起来都那么陈旧。
还有一样是外面所无法体会到的,那就是沉寂,没有一点声音,没有欢声笑语,什么都没有。
站在里面看外面的世界,就如同站在一部无声电影面前,只有活动的景物,动作是那么的迟缓,好像所有人、物都放慢了动作,以令人夸张的慢动作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是这些景物,看起来也是灰色的,没有其它色调。
太阳光透射进来,也不再那么热得发烫,倒是带来一种冰冷的感觉,在矛盾中,更是让人心头发凉。
欣薇等人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走完了这段就是爬上去,也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
等她们站到石屋门口,欣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头顶一阵阵的寒意渗入脑内,双脚僵硬,几乎一步也无法向前迈动。
大门开着,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阳光,在大门台阶前,就失去了照明的作用,黑洞洞的房间里面,好像一口没有尽头的水井,深不可测。
“你们可以陪我进去吗?”欣薇的声音在颤抖。
“我想我们……”
两个少女正要回话,一个仿佛来自寒冰深渊的声音蓦然在她们中间散开:“欣薇,一个。”
她们仿似得到了大赦,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欣薇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拉着她们的手半天不肯放开,很久很久,才一步一挪地磨蹭了进去。
她的身体,一进入门内,就立刻失去了身影,谁也不知道,她进入了怎样的一个世界。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刻骨的寒意,没有一丝风,但就是那么的冷,如同欣薇曾经偷偷进入的,公国用来存放冰块的冰窖。
或者,比那还要冷。
“运功!”那个冰冷的声音简单到只有两个,干脆而吝啬,响在她的耳旁。
欣薇意沉丹田,一股暖意从丹田向全身扩散,房间里的寒意虽然仍是那么强烈,却已不再让让她无法忍受。
“还可以!”
欣薇心底有种小小的窃喜,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她都忍不住会要高兴得跳起来。
黑暗中的活僵尸惜字如金,在他口中,从来没听到过表扬的话,现在亲耳听到“还可以”,虽然只有三个字,却是自己得到的第一次夸奖。
少女的心中,忽然觉得,活僵尸也没有那么可怕,而且,听他的声音,似乎年纪也不是很大,可是,佩罗爷爷明明说过,祖父和他认识,都已经几十年时间了。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活僵尸,换一个说法,他,其实是一个死灵法师?
“欣薇,不要乱想!”冰冷的声音帮她唤回了理智,“云门、梁丘、太冲、肩井、外丘!”
欣薇收摄心神,活僵尸刚才说的那几个穴道,正是她久冲不过的几个穴位,活僵尸就这几个穴位的冲关方法,都作了非常细致地说明。
这个非常细致,也只是针对他言简意赅的说明方法而言,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个字。
解说完修行中的困惑,活僵尸又念了一小段口诀,重复三次。
欣薇默默记下,她知道对方不会给她详细解释,在心中默想了数遍,才就自己所不理解的部分提出了疑问。
活僵尸的解说方法一如既往,还是短短几句。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下次再来,今天就到这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欣薇觉得对方今天的口气要比往常温和了许多,有了那么一丝丝热气。
最起码,以前的活僵尸只会说:“走!”
而今天,他居然会说上那么长一段话,还破天荒的在“没有”后面,加上了“的话”,真是从所未有的变化。
因此,她一时冲动,鼓起勇气说到:“活僵……,凌风老师,这个周末,学校要举行一次魔法竞赛,您能去看我的比赛么?”
没有回音,长长的等待,没有一丝回音。
欣薇忽然很后悔,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凌风老师肯定是一个死灵法师,怎么可能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定是的,祖父当年一定帮助过凌风老师,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冒着被教会发现的危险,待在众目睽睽的欧泊吉特公国?
“老师,那我先走了。”她匆匆后退,在到达门口的地方,她感应到冰冷的气息在身上一转,连忙醒悟过来,气劲一泻,将身上的气收回丹田。
刺骨的寒意又让她无法说出话来,欣薇都在怀疑,自己怎么会觉得活僵尸变了,变得温暖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偏偏对方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她。
“老师,还有什么事么?”欣薇冷的牙齿都有些冻住的感觉。
又是长时间的等待。
在欣薇感觉自己快要冻僵过去的时候,那个声音忽然在身边传来:“一起出去。”
那个声音不是用传声的方式,在身边散开,而是真真切切就在旁边。
欣薇震惊到大脑都不会思考了,三十年没有出过这间石屋的凌风老师,今天居然要跟自己一起出去!
他,他怎么敢,怎么敢把他僵尸般的身体暴露在民众面前!
身畔微风掠过,欣薇尖叫起来:“不!你不能出去!”
她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拦住老师,虽然他比冰块还要冷,可他是自己的老师,在自己记事起,就是自己的老师,教了自己十几年“道”,要是他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的与众不同立刻就会被传到教会,那不就是害了他吗?
欣薇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阳光之下,一个人影背对着她,长长的头发随便那么一束,甩在身后,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码头。
一样望去,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天地之间,似乎他已经站了几万年,而且还会再站几万年。
“欧,我的老天!”欣薇哀叹着捂住了额头。
祖父辛苦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今天就这么暴露了,自己该怎么跟祖父交待。
那人回过头。
欣薇沮丧之中,抬头看着他,老师背对着太阳,看不清长相,隐约之间,恍惚觉得在他看着自己,而且很感兴趣的样子。
“老天?不是主神?”凌风的声音还是那么冷,但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在他的问话中,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惊异。
现在流行说老天了么,或者说,现在可以公开说老天,而不是处处都说“感谢我的主神”“主神保佑”了么?
自从三十年前,他猛然跨入灵寂期,就隐身于此,三十年来,没有出过门半步。
灵寂期,境界的反应之强烈,让他的思维都无法运转,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
他原打算,在灵寂期回到矮人王国,潜心修炼,突破着一关。
可是境界的突破是那么突如其来,一点预兆都没有,当时他正好来到这里作客,教导曾经的艾迪王子,现在的艾迪大公如何调养身体。
然后,他就哪里都不想去了,就在小丘上盘坐着,动也不动。
艾迪大公来问,他只说了一句:“悟道。”就再也不言不语了。
为了帮他遮挡其他人探测的眼光,艾迪帮他修了这座石屋,而他这一待,就待了三十年。
三十年来,除了特定的仆人,定期来给他送饭和换洗,没有离开过石屋半步。
死寂的心态,让他的进展几乎停滞不前,三十年时间基本上就没有寸进,突破灵寂期的时间,遥遥无期。
凌风不在乎,在灵寂期的影响下,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再坐一千年、一万年,直到海枯石烂,他也不在乎。
可是,就在刚才,欣薇地邀请,忽然让他的心一跳。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由于大脑运转迟缓,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到,欣薇邀请他出去,邀请他走出石屋,回到人群中去。
也许,突破这个境界的关键就在这里,到人群中,和众人接触。
凌风在心中衡量了许久,才下定了这个决心。
那么,就去吧。
他没有多的心思继续思考其中的缘由,既然心让他不要呆坐在这里,那就去吧。
石屋外,自己布下的禁制还在。
当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凌风心中,起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感动。
突破禁制,他能看到一个彩色的世界,忙乱的人群,就像记忆中地球上的大街上,大家脚步匆匆,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原来,生活本身,就是如此的充满活力。
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欣薇的感叹。
他不明白欣薇为什么会叹息,可是,他对她叹息的对象很是惊讶。
也许,这么多年,他的确错过了很多的事情。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种下的种子,终于推开头顶的泥土,露出了鲜嫩的绿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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