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爱情

第48章


  那蓝花楹近看,倒是一束一束的,有着绒绒的花瓣,倒似蓝色的蒲公英,花团那么多,一树、一树地生长,似无边无际漫过的愁绪。
  水露就坐在花树下,她看着蓝花楹发呆。她只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宽大的裙摆一直垂到地上,肩上披了一条浅紫的围巾,堪堪拢在下颚,和颈上,似蓝花楹的那片哀愁也漫上了她的眉黛。
  憨憨见他来了,奔上前来摇尾巴,他爱恋地摸了摸它的头,喃喃,“你可以替我告诉她,我有多想念她吗?!”
  憨憨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就跑到了水露身边。水露才发现,他回来了。
  其实,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过来,就住在楼下的书房。他总是到了凌晨半夜才会过来,天未亮就走了。纪慕在她身旁坐下,她低垂的睫毛抖了抖,侧过了脸去看花树。
  纪慕将一份报告递给她,见她不动,他说,“这是司长宁的健康报告。他前天做了手术,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医生方面说,一切都好。”见她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看向他,他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想你安心。你若不信这份报告,可以亲自打电话过去询问的。”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她轻轻地挣了挣,又安静了下来,随他握着。
  她的手有些凉,他将她的围巾围拢起来,道:“那花树很美,对吗?我想你会喜欢的。虽然不是纯净的白色,但一片一片的蓝,倒也素雅幽静。”
  陈妈在一边附和,“太太,这是先生早前移植的树,就想着等秋天了,成片、成片的开花,比樱花还美,您瞧着,一定喜欢的。”见俩人都不做声,陈妈唯有摇着头离开了。
  纪慕把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取过文件在那静静地看着,做着批示。秋日时光静好,连太阳都没了之前的炎热,而层层树荫下,倒也是凉快无比。
  许多个午后,纪慕都会把文件带回家中看。就陪着她坐在花树底下,她看花出神,而他静静地批阅文件。
  有时,她会逗逗憨憨。只有对着憨憨时,她才会展露微笑。她会说,“憨憨很怕留在太湖里孤孤单单对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憨憨不会再孤单。我会一辈子养着你,好不好呀?”
  那时,他刚下班回来,刚好听见她的话,便附和,“憨憨是很有潜质的狗,不仅会看家护院,还会逗女主人开心。以后这里就是憨憨的家,憨憨会一辈子住在这里,陪着露露与孩子。”
  她听了一怔,没有答话,只是转过了身去,逗憨憨玩,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一日,他回来得晚些,看到佣人们离水露有些远,只是在屋角附近看着她,并不上前打扰。树篱后的红玫瑰开了,开得十分艳丽,那种红要滴出血来,是最美的红玫瑰。她的视线被那如火的玫瑰所吸引,想起了她给司长宁的那一束红玫瑰。
  她蹲了下来,指腹拂过娇艳的红色花瓣。她的手雪白细腻,阳光下竟能看见淡青的血管,由红玫瑰娇艳的花瓣衬着,竟似要透明了一般。那么美,美得有些凄凉。白色的开司米毛衣穿在身上,黑色的丝质长筒裤子,不过是简单的色彩,却将她衬得眉目如画。
  纪慕看了许久,不忍心走过去,打扰了那么宁静的一切。她明明已有五月身孕,可腰身依旧纤细得如同少女,那胳膊细细的,比之前还要瘦了。还记得,她的肩头纤细而圆润,十分娇美的,他喜欢将下巴搁到她的肩头。如今,她比之前还要单薄。她不快乐!
  他轻轻地走了上去。
  他好似听见了她在说什么?!
  憨憨躺在玫瑰花下,翻开了肚皮,正享受着她的抚摸。
  她的神情温柔,只是眼睛深藏了哀愁。只听她说,“憨憨,我只是害怕……”
  她害怕,她竟然在害怕!纪慕的心如被重锤,只觉痛得要承受不住了,倒退了几步,摇摇欲坠。
  那声响惊动了她。她猛地回转头来,眼看着他要摔倒了,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手一撑,借了树的依靠,才站稳了脚步。
  水露看着他,这么多天过去,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他形销骨立,眉头深锁,脸色苍白而疲倦,那曾经似笑非笑,放浪形骸的眼睛,如今平静无波,似一口古井,毫无生气。
  蓦地,她站了起来,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惧。她想扶住花树,站稳自己,却被玫瑰花刺扎伤了手臂,殷虹的血珠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滑了下去,从那雪白的手臂上滑下,滴落草丛,触目惊心。她只是痛得蹙起了眉头,并没有做声。
  纪慕快步走了过去,只是轻轻地拉过她,替她止了血。他的手在她臂间抚摸,她的身体震了震,一阵极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流遍全身。纪慕知道,她怕他,连忙收回了手。他怕,再不放手,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快吃晚饭了,我们回去吧!”他说。
  水露嚯地站了起来,走了回屋子去,而他在身后跟着,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她没有回头,而他只看着她的手,她的手纤细,她的手指柔软纤长,就像她的发丝,纠纠缠缠,缠住了他的那颗心。他伸出手,想牵住她的。但那一句“我害怕”,使得他沮丧,手就那样的垂了下去。
  彼此的影子投影在青草如茵的绿地上,他的挣扎,她都知道,可她只是闭了闭眼,便加快了脚步。
  见先生在家,佣人们都放心不少。晚饭后,陈妈得了纪慕吩咐,便早些回房休息了。见水露正要起身,离开饭桌,纪慕忽然牵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眸垂下,并没有挣扎。他说,“如果你答应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离婚,放你自由,你可以回到他身边。”
  见她身体颤了颤,他又说,“如果你想念孩子,随时可以来看他;如果你打算亲自抚养孩子,我不会抢抚养权。我只是想要那个孩子。”那个我和你的孩子。最后那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答:“好,我答应你。但是纪先生,请你遵守你的诺言,放我自由。”
  她不再叫他纪慕,或慕,她只是叫他纪先生。纪慕疲倦的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然后放开了握着她的手。
  后悔吗?他从一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可她从来不属于他的,他一早就知道。他只是贪恋那一段时光,那段拥有她的时光。
  不知为何,水露往影视厅走去。她只是觉得不安,她的路在哪,并不知道。就可以离开他了,为什么她还是感到害怕?憨憨跟在她后头,进了影视厅。
  放的是一张老电影,卡萨布拉卡。她没有开声音,只是看字幕。门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纪慕路过时,看着镜头中英格丽褒曼微微展露的倾城一笑,他便定住了脚步,再回头看她,她眼中有莹然的泪光。她的灵魂不知飞到了哪里……
  他坐在楼梯顶上吸烟,不知吸了多久,等她出来时,脚边已经是满地的烟灰,十几根烟蒂蓄在那,入目荒凉。
  她没有做声,只是慢慢下楼。他忽然说,“我明天派司机送你到司长宁身边,他在医院里,一切安好。”似笑了笑,又说,“我没有骗你。”她怔了怔,停下了脚步。没有答话,她只是扶着把手,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往下走。她没有穿鞋子,光着的脚丫冷得有些发白,他正想叫她穿上鞋子,一抬头,却见她的长围巾垂下了一边,那围巾太长,竟缠住了她的脚。他一句小心还未出口,她呀的一声,脚步已经踩空,眼看着就要摔下去,纪慕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本能地双手抓住了扶梯,挡了下坠之势,而身体一软,斜靠着滑坐到了楼梯阶级上。而纪慕收不住势,已经滚下了楼梯。
  她“啊!”的一声尖叫,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那些血从他身体一点、一点地漫出,染红了暗色的地毯。她的一颗心要跳了出来,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她害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猛地,她冲下了楼梯,跪倒在他面前,他的血染红了她的膝盖,四处全是血腥味,她几欲呕吐。她觉得晕眩,可她知道,她不可以晕过去,不可以,她不可以失去他……
  他的眼睛动了动,只看着她,他的唇张开,可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陈妈了解他,知道他担心水露,马上叫来医生替水露检查。而水露一把推开医生,她只看着他,她的声音沙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没有,你要相信我!”
  他忽然笑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举起了手,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依旧温暖,他一直在给她温暖依靠,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珍惜。他的唇动了动,说,“我爱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而手猛地一坠,垂了下去……
  
☆、61 远走
  她要留在纪慕身边,她要看着他做完手术。可陈妈与司机坚决地将她送走。她挣扎,可陈妈却劝阻了她,陈妈抱着她,与她一起哭成了泪人。
  车子还在前行,纪慕真的没有失言,他送她回到司长宁的身边。陈妈抱住她,一点、一点地哄,“小姐,先生已经签好了离婚书。你是自由的了。他一直希望你能快乐起来,这是他的心愿。陈妈一定会替他完成的。只有亲自将你送回去,陈妈才敢和先生交代啊!”
  “陈妈,我只是想陪着他,等他过了危险期,我就走。”水露泣不成声。
  “傻孩子,你还有着身孕,不能面对那样的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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