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陷阱

3 第二章 太宰治先生与波伏娃小姐


题记:透过镜头看世界的人,有渴望看穿世界本质的野心。
    【白然。】
    男人可以将性、爱、婚分得清清楚楚。看到这话的时候我失笑,刚迈入成年的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把女生比作喜好,我想男人是很容易见异思迁的动物,抛开学了十二年的钢琴,换成手上的相机,我只用三天。
    喜爱摄影的人,期待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
    透过镜头看世界的人,有渴望看穿世界本质的野心。
    偶尔在杂志上看到的两句话我都很喜欢,从那天开始我决定培养自已新的爱好。
    李想走进美术教室从来不知道敲门,他把这种没有礼貌的习惯称为男人。以他的思路,二年级的系主任连放不是男人。
    李想笑容暧昧,每次他这么笑,表示他抓住了某人的把柄。
    我拿手中相机看他,相机能反应最真实的一面,我期望透过相机看出,被李想抓住把柄的,是那个倒霉鬼。
    相机里,李想的脸一闪而过,映照出一份作文纸。
    仔细看抬头,倒霉鬼叫陆媛。
    他甩了甩手上作文纸,我有些惊讶,李想最头痛写作文,作文都是我帮他写。夹着作文纸,李想戏谑的问,韶华高中的太宰治先生,没想到你还有同类。
    同类这个词让我厌恶,拿过作文纸卷起,随手扔入旁边的纸篓。叫做陆媛的女生,阴郁沉闷又不合群,有企图成为波伏娃第二的野心,向往女权主义波伏娃小姐会是太宰治同类,回答李想的话是我不屑的冷哼。
    李想粗辱地夺过我手中相机,他漫不经心的说,当一个人不接受别人某种特质,恰恰是他内心不能接受自己的地方。他企图用心里学的现象,来解释我那声冷哼的意义。
    空旷纸篓,被捏成一团的作文纸尤为显眼。我收回视线,不明白李想拿陆媛作文动机,他不是最讨厌写作。
    李想抬头,他旁若无人的感叹,在波伏娃小姐看法上,我们两惊人的相似。
    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有反驳他。
    李想的奶奶李月,国内最好心理学教授,我想到更有趣的方式来测试李想心里‘不能接受自己的地方’。
    随意拿出两封白色邀请函,在李想面前晃了晃,两份都是女生寄。
    一个程音,另一个苏薇。
    李想瞥见邀请函上苏薇两个字时,眼里划过一丝烦躁,转瞬即逝,他夺过我手中的邀请函,回了一个冷哼。
    眯起眼睛。我想起,美术教室向战神阿瑞斯发脾气的女生,这就是男女的不同。男人讨厌被人窥伺情绪,纵使被猜中也冷着一张脸来掩饰,女人总无法藏住情绪,她已经算克制的很好,还是会在无人之地发泄,例如 ‘她有哪点比不上李想。’她在这里就会发现,单从情绪控制这一点上她就比不上李想。
    李想不为所动。说,奶奶的想法刚好相反。
    情绪是一种反应,需要外界的回应。
    女生在你面前哭,期望你去哄她,做了蛋糕放在你面前偶尔露出红肿的手指,是要你看到蛋糕是她第一次亲手为你做的。女生的想法并不一定有多高明却总能顺利传达她们的意思。而男生相反,我们的想法带有逻辑,被窥伺时先把自己隐藏,这种怀有攻击性的意图很容易被同性感知,异性却误以为我们很深沉。
    我笑着问李想,苏薇和程音同时觉得你深沉,你很忙。
    夕阳光线恰到好处,照在透明玻璃上,跳芭蕾舞的苏薇四肢纤细修长,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忽闪而过一抹金色。
    李想告诉我,他丢失在学校广播室的校牌,被苏薇捡到。顺便听了一个故事。
    苏薇家,在Z城最北面的北面。
    那里到处都是垃圾,她在垃圾里长大,七岁双亲过世被带进孤儿院反而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垃圾生活。
    她拼了命学习,想要改变命运,上天喜欢和她看玩笑,赤脚奔跑的她怎么也赶不上陆媛。
    苏薇起了贪心,她企图接近陆媛,目的是要陆媛帮她缴纳学费。苏薇故意设计,下雨那天楚楚可怜的一幕,她果然上钩了。别看陆媛外表冷漠,其实内心很单纯。苏薇感叹,陆媛总把她想象成,外表倔强而内心善良的人。
    她们成为朋友以后,陆媛为了顾及她的心情坚持每天走路上学。要是陆媛知道,苏薇那天书包里装着雨伞。
    苏薇嘲讽的笑,大概会,恨死她。
    李想有些欣赏的眼神说,苏薇决心独立不再依赖陆媛。
    他答应苏薇,推荐她参加公司选拔赛。美貌、出身、才智具备一样的女生已经很难得,她是孤儿院生出的凤凰。影视娱乐公司李公子的话从未失过水准,我毫不怀疑苏薇前途无量,前提是有李想的支持,明星是捧出来。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我匆匆瞥了一眼,苏薇……这叫凤凰?
    李想从那一眼,看出我的想法,他不有余力的腹语。
    他说,女生在白然你眼里都长一个样,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虽然眼睛有大小,鼻子有长短,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我挑眉反驳,有一天,她们分清薛定谔的猫不是一只猫,把刷得像蟑螂须的眼睫毛洗干净,会有不同。
    李想叹气,比起量子力学的概念,她们更擅长讨论,睫毛膏用那个角度刷更修长。
    互相调侃之际,苏薇从落地玻璃里敲打玻璃窗,她手上那张缺了口子的CD,显得楚楚可怜。
    李想有些犹豫,望一眼舞蹈教室的钢琴。他说,他答应苏薇推荐她参加公司选拔赛,今天截止前要交一份才艺录像。你能帮她伴奏?
    我轻笑,翻出背包里柴可夫斯基天鹅湖,递给他。若无其事的说,不行的话,网上下载也可以。
    李想瞥见钢琴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眼睛一闪。
    李想说的没错,美貌、才智、性格苏薇除了出身,什么都具备。这样的她也许更加不甘心附加在身上与生俱来的压力,贫穷。而唯一能反抗的武器,她想到的是攀附一位身家不错的男友,第一人选是李想,而我要做的是把凤凰小姐的备选名单里‘白然’两个字重重划掉。
    临走前,用最尖锐的眼神扫视苏薇,与你无关。无论苏薇因何好奇我放弃钢琴的理由,都不该利用李想试探我。
    那时我太尖锐,做事总是不留余地。
    把世界划开成一条界线,光线照耀的地方永远阳光明媚,黑暗如深渊则漆黑一片的很彻底。我忘记,强光的地方会看不见自己,漆黑的世界可以听清楚被喧嚣掩盖的真实。
    后来我曾懊悔,用极端手法戳穿苏薇,李想也就不会生气而去参加程音成人礼,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人无法预测未来,此时,我还不知道。
    一抹身影消失在校门。
    我思索片刻,匆匆跟上莫誉,他是全校最大的contributor贡献者。
    凡事用英文替代中文代表一种掩饰,需要掩饰的东西往往有极端倾向。韶华高中里,每个年级都有SS班Super star明日之星,每个年级也有C班contributor贡献者。
    学校好像社会的缩影,这种现象在私立著称,却又独树一帜的韶华高中尤为明显。贡献者,顾名思义,他们的父母,是支撑这个城市运行的巨人,而他们本身却是残次品。有不错的家底,却没有相应头脑的贡献者,贡献修建学校体育场游泳池的费用。
    莫誉,成为二年C班的学生开始,韶华高中拥有建立分校的土地,土地价值以十位以上数字计算,也意味,Z城最大黑社会团体组织的儿子,成为名门学府子弟。
    一年前,姑姑的话仍旧萦绕在我耳边‘白然,看紧莫誉。他有一点动作就报警。’
    我无法理解姑姑,她忌惮莫誉,又何必为了一块地而收一枚□□。
    姑姑冷凝我一眼,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历史一向学得不错,二战后朝鲜和韩国为什么分裂成两个?
    二战后,两大集团美国和苏联分别占领朝鲜半岛,朝鲜半岛分裂。美国占领南方成立韩国,苏联占领北方成立朝鲜。
    忽然想到,韶华高中前身是从公立第一中学脱离出来,Z城就出现以理科为主的第一中学,以文科为主的韶华高中各占半壁江山的局面……望见我似有所悟。姑姑冷淡的说,你还不够了解韶华,想要保护学校。白然,看紧莫誉。
    莫誉走入酒店。
    我望着四季酒店高耸的大门,再次为身上的校服感到苦恼,尽管韶华高中的校服代表一种荣耀,那也只是在别人以学生的身份看待我们时。
    学生、社会人士,一件衣服所跨越的不仅仅是标签在我们身上属性,更表示一种眼光,脱下校服不再是学生,社会也不需要再保护我们。
    四季酒店地下一层,购物中心。
    店员时不时以忐忑目光看我,捕捉到这种‘这个学生已经选了很久,好担心他付不出钱,会不会逃跑。’的视线。
    摸到钱夹中的信用卡,考虑我是否要为现在被轻蔑的可怜自尊心,而动用钱夹里空置五年的副卡。用的话父亲会很高兴,他那个叛逆的小儿子用终于还是认清楚‘白睿严的儿子’比‘白然’的名字,有价值的多。
    放下手上的衣服,在店员一脸‘果然如此’的眼神里离开。
    也许有一天,我会向父亲和这个世界妥协。
    但至少,不是现在。
    因为我还年轻,挣扎得还不够剧烈,还没有用尽全力。用尽全力去证明‘白然’的名字比‘白睿严的儿子’更有意义,用尽全力去摆脱父亲备选名单里次要儿子的身份。
    十二岁。
    我望着大哥憔悴的几乎要吐血的面容换来的合约,父亲淡然的话,他们只是给白睿严面子。父亲那双冷漠到沉入海底的眼睛。
    一抹爆炸浮现眼前,我深藏于心底黑暗被触动。
    我深知,活在父亲的光芒下,是一种比失去自尊更大的悲哀。那只会证明,我是他的儿子,我与他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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