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小事

第三十三章
    姚老师是人精，显然看出了郑蓝这一脸的惊讶和沉默代表着什么，她咬了咬牙，就干脆把话全部都说完。
    她拖着郑蓝，哀求似的说：“郑老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郑蓝拒绝她，说：“这种忙我能随便帮吗，再说了你是班主任，我是协助你的，零食也是我们一起给学生们吃的，就算我有心一个人担责，他们也调查的出来。”
    姚老师欲言又止，她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郑老师，我已经先把今天的经过告诉马校长了，我说是你买的零食，也是你出的主意，用吃的哄住学生，现在学校和家长都知道是你……”
    郑蓝气得声音都尖了，激动地打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平时严厉干练的女老师，大声责问：“姚老师，你怎么能随便诬陷我呢？！明明全是你做的，我还劝过你，你怎么随便乱说，不行我这就跟他们说实话去，小卖部的老板会给我作证，零食是你买的，也是你要要给孩子们吃的，总有几个学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郑蓝要匆匆走开，但是姚老师不让她走，死死地吊着她手臂，特别凄惨地求道：“今年年底就要评特级教师，我排队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次机会，如果这件事情全部是我的责任，我肯定是评不上了，不光这次，以后怕是也没有了机会。”
    郑蓝有些郁闷，作为老师，未免也太自私了。难道为了自己的职称荣誉，就可以无故把自己犯下的错往别人身上推？
    也太奇葩了！
    想到自己还说过要同她一起承担责任，便觉得好笑，人家可不满足你那点儿好心，人家要的是你把黑锅全部背过去！
    郑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坚决地摇头，拒绝她：“对不起，姚老师，这种忙我帮不了你，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没有义务为你顶罪，我最多承担我自己的那部分错误。”
    说完她掰开姚老师的手，依然要走开。姚老师立刻就追上来拖住她，呜呜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无奈。
    她擤着鼻涕哭得很惨，还能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郑老师，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升上了特级，我的工资待遇和面临的机会就会多很多，其实我不是贪图职位和钱，因为我家里遇到了困难，我的孩子在国外读书，供着一套房子，前几个月我老公因为工作问题被刑拘了……我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些，我一个人咬着牙工作，在外做兼职，谋赚钱的机会，升职称是为了在我的简历上多一点分量……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
    郑蓝听了她的话很吃惊，原来并不是所想的那样，姚老师并不是功利自私的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家，至于她在校外做了什么，郑蓝不关心，只是这么一个女人，撑起家里的重担，也真不容易，想到这里郑蓝心软了不少。
    尤其是看到姚老师那一脸的茫然无助，以及不再青春紧致的脸上，满是哀伤与绝望，她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妈。
    赵玉芳同志，人到中年被事业有成的丈夫抛弃，然后她变成了女强人，独自支撑起这个家，坚强地将体弱多病的女儿拉扯大，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怨妇的样子，郑蓝其实一直以来将母亲吃的苦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这就是女人，在没有退路的时候也能够独自撑起一片天。
    姚老师一直观察郑蓝的表情，发现她有所感动了，乘势而上，继续说服她：“姚老师，你现在还年轻，离晋升还很遥远，还有，你家里的条件那么好，升职加薪对于你来说，没有我这么急迫……我希望郑老师做做好人，成人之美。”
    郑蓝不敢苟同，她反问：“姚老师，这跟成人之美有什么关系，你以为只要我认了你就一定没事了吗，你就可以安然升职称加薪水，提高收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两人一起时出的事故，我们都不可能逃脱责任。”
    “我知道，也是我一时糊涂，考虑不周全，出了这样的事，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哪里知道那些吃的过期了，让学生们吃出了问题。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会吸取教训，郑老师这一次的难关，我希望你能帮我度过，我知道要是让你一个承担责任也不太可能，是我想当然了……那么我可不可以求你，不要跟马校长说实话，你就顺着我说的那样，承认是你的主要责任？这个对于你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对我评职称影响却很大啊，你就做个好事帮我一把，我对你一定感激不尽！”
    郑蓝盯着姚老师，良久没有回答。
    姚老师期盼的目光里泪花闪烁，郑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在心里暗自思考了一下，其实两人的责任都免不了，那么是谁买的零食谁出的主意，应该也不是太重要吧？
    况且就算全是一个人的责任，那又怎么样，最严重也就是被学校和教委下文通报批评把，或者就是公开道歉、检讨，还有承担全部学生的医药费……除了这三样，郑蓝想不出其他的后果了。
    学生中毒本来就是两位老师的责任，到底由谁来负主要责任，谁是次要责任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亏欠学生的，既然不在乎的那些身外虚名，那么顺便帮一帮姚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郑蓝终于有些松口了，她问：“姚老师，你跟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姚老师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发现事情有了转机，她顿时欣喜若狂，激动地说：“郑老师，你是不是同意了？”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说的吧？”
    姚老师连连点头，说：“我是这样说的，当时在烈士陵园半山腰上，又累又渴，我们就一起去小卖部买水喝，然后你是年轻人脑子灵活，突然想到班里面的那几个男孩子调皮，不遵守秩序，可以买点儿零食把他们哄住，那就安全也好管多了，我们作为管理老师也轻松许多。然后，就是郑老师你买了零食，拜托我把吃的作为奖励给听话的学生们……没想到那些零食差不多都是过期食品，让学生们吃坏了肚子……大致就是这些了。”
    郑蓝听完，除了将买吃的改变了一下，也没有别的，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难道学生们都没有一个知道实情的？”
    “他们都还小，哪里注意到是谁买的了，当时他们都被吃的吸引，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有最后都是我们一起分发的零食，家长和校长都信了我的说法。”
    郑蓝忍不住看着她，心里佩服，她也太会为自己开脱了，简直滴水不漏先发制人啊，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落于被动地步，想想就觉得她真是精明，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郑蓝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忍不住地语带讥诮：“看来姚老师一早就做好了安排啊，一开始就想好了办法，让我替你顶责任，然后你好开脱，是吗？”
    姚老师脸上挂不住，一时面露悲色，又开始求郑蓝：“郑老师，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厚道，可是，这也不是事出无奈吗，所以我只好提前来告诉你这些，求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说出实情。”
    郑蓝一时很无语，没想到这位女强人姚老师还真是挖得一手好坑，把自己坑得毫无辩解之力啊。虽然有心帮她，但是心里难免郁闷。
    就在这时去停车的王翅回来了，他很快发现郑蓝和她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然后看到扯着郑蓝的姚老师，不动声色地将郑蓝拉过去，又问：“这位也是老师吗？怎么称呼？”
    郑蓝从王翅手里挣脱出来，介绍说：“这是姚老师，就是食物中毒的学生班主任，就是我们一起负责班里这次的安全。”
    “哦，您好，姚老师。”王翅跟她握手。
    姚老师并无心跟王翅周旋，她把心思全放在了郑蓝身上，心心念念都是希望郑蓝能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做。
    郑蓝懂她的心思，见她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一冲动就说：“姚老师，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姚老师如获大赦，激动地要搂郑蓝，那样子就差要磕头谢恩了。
    王翅看着搂抱郑蓝的那双手，皱眉问：“帮什么忙？”
    姚老师立刻收敛，郑蓝也是摇头不说，这些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最好。
    王翅只当两人是在商量怎么应对这事，想到两个女人遇到这类大事可能会慌了手脚，于是开口劝了她们几句。三人就这么一路到了儿科住院部。
    这次六班食物中毒的学生一共有32人，全部由学校出面，送至市一院就诊，医院给出的最终诊断结果是：吃了过期的食品，引起不同程度的食物中毒。
    有学生没吃完的面包放包里带了回去，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
    学生集体食物中毒，是食品安全事故，学校不敢瞒报，老老实实的反应给教委，很快就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联合市级区级政府、公安、食药监、疾控中心成立了调查小组，由区级分管食品安全领导牵头处理此事。
    郑蓝不知道此事，刚到儿科就被马校长眼尖地瞅到了，他偷偷拉过郑蓝，将她叫到医生办公室。
    马校长是学校里分管安全的副校长，平时一般都是端着架子，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今天他破天荒地的神色紧张，郑蓝不解，但还是跟着去了，看了一眼王翅，他立刻就置身事外的样子在走廊里面无聊观望。
    马校长开门见山地说：“郑老师，据姚老师反映，她说是你给学生买的过期面包和零食，目的是为了哄住班里几个调皮的学生，便于参观烈士陵园时管理，是这样吗？”
    郑蓝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点头承认：“是的，她说得没错，是我！”
    马校长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姑娘年纪不大，还挺干脆，一想到姚老师那急忙撇清责任的态度，两人立即就分了高下。
    虽然马校长很欣赏她的态度，但是事故终归是事故，总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担责。结合他的经验判断，这事就算螺钉，出不了什么别的岔子了。
    马校长的态度缓和许多，想到这个女孩子也不容易，好心安慰几句：“情况我们都了解清楚了，等会儿你要去做个调查笔录，你照实说就是了，不必担心，再大的事儿都还有学校呢，不用害怕，我们会妥善处理的，你这几天就少露面，如果有媒体采访你千万别说什么，出事学生家长那边你就不要去了，免得生出事端，你就放宽心吧，回去好好工作，什么都别想，行吧？”
    郑蓝没想到学校会这么有担当，不向姚老师那样一心推卸，心里轻松了不少，痛快地点头：“行！是谁来给我做笔录？”
    “政府部门的执法人员，例行调查，排除故意投毒和蓄意报复这些，你不用担心。”马校长故意将事故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郑蓝依然有些吃惊，政府部门都来调查了，心里发虚，如果惊动到了执法部门，那就不是小事了，说不定还要构成刑事案件，那么她有那个必要做烂好人替人顶罪吗，姚老师不过泛泛之交，既不是她的亲人又不是至交。
    她脑袋一片混乱，勉强地应答说：“我不会隐瞒事实真相的。”
    “嗯，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郑蓝点头，心情复杂地出来，马校长就将她介绍给了调查小组的人，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人员过来带她去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