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小事

第五十三章
    进屋后，由于长辈三人的表情太严肃，房间里面的气压特别的低，俨然山雨欲来风满楼，郑蓝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一紧张就忘掉上厕所了。
    三位长辈坐好，一时都没有人开口，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王翅的父亲来开场说第一句话。
    “阿翅，小蓝，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想了解清楚一件事，你们保证要对我们实话实说，能做到吗？”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开场白都这么严肃，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心里直打鼓。
    他的父亲等不及俩人表态，自动理解为承诺为实话实说了，于是拿出来一张A4纸，是一份复印件，他递给两人，问：“这个，是不是真的？”
    王翅接过来，一看顿感不妙，问：“你们从哪儿来的？”
    “你别管，说是不是真的就行了？”王妈妈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两人，有些按捺不住了。
    “妈，你听我给你们解释……”王翅要过去坐下，却被他的母亲制止了。
    “你少来那一套，你的字迹我认识，想抵赖也没门儿。小蓝，你说说，这个真是你们俩签的？”她直接转向郑蓝。
    郑蓝低垂脑袋，被迫看了看那一页纸，是他们俩个当初签的婚前协议复印件无疑，内容一条两条三条……洋洋洒洒，最后落了两人的大名。
    她不敢去细看协议的内容，更加不敢看老妈此刻的表情，低着头不知如何自处。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了几分，她的答案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她否认承认都无关大局，只是每个人都不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而已。
    郑蓝始终没有开口，她知道一旦开口了，很多事情就变了，现在她多想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或者惊醒过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我承认，协议是真的。”王翅帮她回答，然后他又说，“爸妈，岳母，你们听我说，当时是我们年轻，不懂事，做了这种糊涂幼稚的事，我现在也特别后悔，不过我们通过婚后的相处，已经彼此了解，发现我们就是对方想要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们已经是真的夫妻了。”
    “那就是说，你们结婚时根本就是在做戏给我看了？”赵玉芳冷笑一声，盯着王翅直接问道。
    王翅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开始打太极：“我们的结婚证是真的，在法律上是合法的夫妻。岳母，我和郑蓝是真的婚姻，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这份协议，我立刻撕了，你放心……”
    王翅作势要扯那张纸过去撕掉，却被赵玉芳打断：“王翅，你别那么叫我，我受不起，郑蓝，跟我走。”
    “妈……”郑蓝眼前瞬间模糊，鼻尖发酸，声音哽咽。
    赵玉芳非常坚决：“走！”
    郑蓝直摇头，赵玉芳这才抬眼看自己的女儿，发现她坐在轮椅上面，直接过去推着往门外走。
    王翅和他的父母都过来，王妈妈开口劝道：“赵姐，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了解清楚就好了，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都希望孩子能够幸福，那就遵从他们自己的意见，你觉得行吗？”
    王翅连忙点头，死死拽着轮椅把手不肯放，央求似的说：“岳母，我给您道歉，当初是我做错了，以后我会加倍弥补，我会对郑蓝好的，我一辈子对她好。”
    赵玉芳没有理王翅，回头看了看他的妈妈，冷冷的说：“姐，你没有带过女儿，不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的心很痛的……”
    话没说完她就哭了起来，压抑的哭声听得郑蓝特别伤心，跟着老妈哭了起来。
    “妈，对不起，我跟你回家，对不起……”郑蓝一只手抹泪一只手去抓老妈，赵玉芳移开了手，推着她走向门口。
    王翅的父母没有再说什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王翅见赵玉芳将轮椅推到门槛卡住了，有些吃力，几步上去，抢过轮椅。
    “我送你们！”王翅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但郑蓝知道他肯定不好受，她狠下心没有回头看他，自己用手将轮椅往前面滑动。
    王翅的力气很大，一下子就将轮椅推到门外，郑蓝往前一栽，险些滑下轮椅。他飞快用手扶着她，用力地掐着她的肩膀，不肯放开，郑蓝被掐的生痛，却没有吭声。
    “郑蓝，别走。”王翅低声挽留。
    郑蓝满脸是泪，咬着嘴唇，想要将哭声往肚子里吞，却还是不自主的哭出了一两声。她没有回答，王翅却坚持要等，赵玉芳没有耐心陪他们耗着，她一刻也不想停留，推着扶手要往前走。
    三人僵持不下，身体最受痛的是郑蓝，肩膀被王翅掐得快要入骨，受伤的左脚也在推搡中震动得有些隐隐发痛，她突然想就这样多痛一会儿也好，起码能转移掉心里的一部分痛，或者就这样痛死了更好。
    “王翅，你觉得有意义吗？”赵玉芳终于停止了跟他的力量拉锯战，转而改用语言攻势，“你自己问她，愿不愿意留，你自己问她，让她亲口告诉你。”
    王翅立刻松手，跑到郑蓝面前蹲下，郑蓝扭过头，不肯看他，却被他强行掰过脑袋，只听他说：“郑蓝，你看看我，你看着我说……你爱我吗？”
    郑蓝斜开目光，眼泪不由自主的直往外掉，肩膀由于太用力压制哭声而颤抖，王翅依然问：“郑蓝，你爱我吗，我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不要放弃我，我们不该分开的，不应该。”
    郑蓝眨了眨眼，眼泪又滚落一大把，眼前恢复了不到一秒的清晰又瞬间变模糊，就在这一秒间的清晰中，她看清了王翅的脸，那一脸的期盼和红红的双眼，让她再也不忍心去看第二眼，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有着这种摇尾乞怜一般的姿态的，是自己让他放低到这样的地步，可是自己的妈妈怎么办，她不能放弃王翅，更不能放弃妈妈。
    “王翅，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赵玉芳明显不满女儿的说法，在一旁立刻加了一句：“明天你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王翅一惊，立马坚决否定：“不行，我不会跟郑蓝离婚。”
    “你说了不算。”赵玉芳看也不看他。
    “您说了也不算。”王翅很坚定，没有退让的余地，“这是我和郑蓝的事。”
    赵玉芳被他气得不轻，推着郑蓝直接走掉，不跟他废话了。王翅站起来追上去：“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不用了。”赵玉芳客气的拒绝他，说，“明天我会叫人来取郑蓝的东西走，你帮忙把她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就是。”
    “我会把她的必需品送过来的。”
    “不是必需品，是全部，她的全部东西我都要清走，如果你还想见着她，最好不要跟我玩这些字面游戏。”赵玉芳一边按电梯一边强调。
    王翅一听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立刻乖乖的听话了：“我明天一早就送过去。”
    赵玉芳满意不少，推着郑蓝进电梯，王翅也跟着，将她们送上出租车后目送至看不到车尾了才回去。
    车上赵玉芳看了看车后依然屹立不走的高大身影，看了看脸色苍白无神的女儿，叹了口气，问：“小蓝，你怨我吗？”
    郑蓝没有动，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转，她忍了忍才没有哭出来。
    “是妈没有用，没有带好你，让你受这么多的苦，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嫁一个好人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呢，我一直都担心你镇不住他，更没想到你们一开始就是假的，这事你犯傻，他更加不靠谱，那还指望有什么好的结果，婚姻不是儿戏，现在你们是舍不得，不过一辈子很长的，谁都不能够保证以后的事，我跟你爸爸一开始还不是……算了，不说这些了，长痛不如短痛，你还年轻，过几年会想明白的。”赵玉芳不再说什么，偷偷的又开始抹眼泪。
    郑蓝眼泪又开始泛滥成灾，老妈的苦心她怎么会不明白，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妈，我知道我错了。”
    母女俩一路再没说话，回家后洗漱后，赵玉芳拿出一套旧睡衣给她换。
    郑蓝拿去看了看，终于想起是自己高中穿的，惊叹：“妈，这套睡衣你还留着啊，我以为被我扔掉了，都好久以前的了。”
    赵玉芳笑了笑，给她换睡裤，扶着她躺下了在坐在床边说话。
    “小蓝，我不会当你的妈妈，一直都亏欠你的。你才40天我就把你带感冒了，住院输液，看你哭我就跟着哭，后来又发现你是过敏体质，从小湿疹缠身，我和你爸爸都不会护理你，害得你受了不少的罪，长大一点后，你爸爸官越做越大，时间也越来越少，对你越来越没有耐心，他想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刀刃上，为了提高效率，就很少花时间来哄你，给你讲道理，他总说对你严厉是为你好，长大了你就会慢慢明白的。后来没想到反而害了你……也是妈妈没有用，没有经营好家庭，没有照顾好你，我这一生，其实挺失败的……后来看到你总算嫁了，嫁的那么好，他对你也好，我想这次总算对得起女儿了，哪里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你们都是做戏在给我看，女儿，妈妈心里特别的愧疚，我要是长点脑子，就不可能看不出来问题，我现在特别的恨自己……”
    本来心情已经平缓不少，两人这时又哭作一团了，一时间有了相依为命之感。
    哭完后两人的脸都花了，头发枕头都湿好大一片，郑蓝皮肤脆弱，被眼泪一浸泡，红红的，又干又热赵玉芳看了心疼不已，用温水给她敷了一会儿，又用保湿霜仔仔细细擦了她的脸，才松口气。
    “女儿，今天哭完，以后再也不要哭了，睡一觉，把之前的都忘掉，妈陪你一起开始，你会幸福的，妈和你一起等那一天，好不好。”
    郑蓝点头，冲老妈笑笑：“好！”
    赵玉芳突然压低声音，问：“你跟王翅结婚是假的，那你们有没有那个？”
    “妈！”郑蓝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问得这么直白。
    “其实有也没关系，妈不是老古板，你们也扯了结婚证，发生关系也是法律允许的，不是非法同居……”
    郑蓝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您别瞎想了。”
    “真的？”
    “真的！”
    赵玉芳大舒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落地了，郑蓝想她终究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白白吃亏。
    说了这么多话，又哭了好几场，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赵玉芳关了灯本打算陪郑蓝一起睡，却被郑蓝赶回她自己房间去睡觉了，毕竟这是单人床，妈那一把骨头和自己受伤的腿都折腾不起。
    郑蓝眯着眼睛，然后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感觉很不真实，没想到她和王翅的甜蜜幸福只在旦夕间土崩瓦解，原来由谎言开始的婚姻和爱情，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想到要离开他就不由心痛起来，可是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老妈估计是气炸了，想要继续跟王翅在一起，她这一关就很难通过，郑蓝越想越难过，眼睛又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