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养成指南

第30章


想了又想,赵先生还是去找了纳森尼尔。
最近他与纳森尼尔相处的方式也变得有些怪,但他很难指出到底是哪里怪。纳森尼尔有时会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他,瞧得他毛骨悚然。
赵先生在书房找到了纳森尼尔,听他说完以後,对方露出了并不意外的神情。
果然是这件事情。纳森尼尔放下手中的报纸,要是你不想,还是可以不作。
我没有不想。赵先生垂下头,不情愿地道:我是怕养不好,我又没养过幼崽!监护人是相当於父亲的存在,他没有自信自己能做得够好。
我那时候也没有。纳森尼尔瞧著他,难得地笑了起来,但你也一样长得这麽大了。
他有些惊讶,纳森尼尔很少露出这种神色。
他们说起了一些过去的旧事,有小时候的事情,也有长大後的事情,末了,纳森尼尔突然问他:你什麽时候走?
我不知道,秋天吧。赵先生老实回答,奥德莉亚说孩子秋天出生。
这个话题就这麽中断了,他们甚至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即便不说,他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既然没有别的要事,那麽纳森尼尔就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离别已是迫在眉睫。
纳森尼尔准备离开的前一个晚上,赵先生犹豫良久,还是去见了对方。
怎麽了?
他一进房间,就抓著对方的衣角不放。纳森尼尔又问了几次,他还是什麽都没说,也不知道要说什麽。
他想挽留对方,但是该怎麽说──不要走、我需要你、还是陪著我?况且……他凭什麽要对方留下?
赵先生脸色苍白,低著头一语不发,只是抓著布料的手都指节发白了。
海德里安……
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对方的吻随即落在他脸上。这一晚,纳森尼尔一直抱著他,一直吻著他,一直都没有松开手……翌日早晨,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纳森尼尔走了,连告别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赵先生呆呆起床洗漱,只觉得满心苦涩,又说不出为什麽。
他确实是在意著纳森尼尔的,那种在意或许不是爱,但也绝非是肤浅的喜欢;尽管如此,他从来就没有束缚对方的权利,所以纳森尼尔走了,他也只能沉默以对。
赵先生慢慢地踱下楼。
你起晚了。客厅里的人略微指责地道。
……纳森尼尔?赵先生睁大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纳森尼尔预定乘坐的班机时间早就过了,他还留在这里……他竟然没有走。
因为你还年轻,经验不足,奥德莉亚希望我跟在你身边,教导你怎麽当一个好的监护人。纳森尼尔望著他,质疑似地挑起眉,怎麽了?
我以为你走了。
为什麽。
你说过要走……
我改主意了。
赵先生不知道该说什麽,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却只是安静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纳森尼尔说道:我不爱你。
我知道。
你也不爱我。
……嗯。
但是我在意你。不知道为什麽,纳森尼尔完全没有看他,大概比你想像的还要在意。
赵先生沉默了很久,终於小声道:……我也是。
後来他们再也没谈论过这件事。秋天的时候,奥德莉亚产下了一只幼崽,毛色是淡黄色,还不能变成人形,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
他们带著这孩子回到岛屿上,开始养育他。起初赵先生根本不知道怎麽对待幼崽,後来试著按照纳森尼尔对待他的方式对待孩子,教幼崽狩猎及分辨饮水……很快地,幼崽也长大了。
於是他们把他留在草原上,偶尔隔著一段距离观察他;他活得很好,比以前的赵先生都还要迅速地适应了独自的生活。
赵先生与纳森尼尔住在一起,就像过去一样,後来幼崽能够变成人形了,他们把他接回来,带他到人类社会,开始学著说话写字及其他必须具备的技能。等到他长大到足以离开他们後,赵先生跟纳森尼尔回到了只有彼此的生活。
纳森尼尔仍然像以前那样,管著他又宠著他,但是现在纳森尼尔已经能尊重他的想法;而赵先生虽然像过去一样被动,却学会了怎麽从对方的角度思考,进而体谅对方。
你最近都不让我舔毛了。
那是因为我在换毛,你又不是不知道。
……
虽然解释了,但对方仍是很介意的模样。
赵先生最终自暴自弃道:要舔就舔!吃到毛不要怪我!
诸如此类的对话,发生过不少次。奇怪的是,虽然妥协的总是他,他却没有任何心不甘情不愿或者记恨的意思。
他们的生活很平常,也可说是平凡。他作为野兽的一生,长得令人难以想像,即使过著平淡的日子,但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等到赵先生发现自己後来再也没对别人心动,也同样离不开纳森尼尔的时候,已经过去一辈子了。
虽然他们曾经争执,曾经分离,甚至没人知道这两只野兽是否有过爱情,但这就是他们最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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