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一面

第14章


宝说他是为了钱,说不定他就是本寺的僧人。宝话还没说完,后面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我们回头一看,一个年长的僧人带着三个小和尚站在我们身后。那个年长的和尚说:“施主,你讲话要负责任,你亵渎了我们佛家弟子。”三个小和尚横眉怒目围住宝,揎拳捋袖,一副欲打欲斗的架式。我把宝挡在身后说:“你们要干什么?”小和尚说:“再胡言乱语,要找你们算账。”宝推开我说:“怎么算账?不揭发你们就算好了!什么慈悲为本,宽大为怀,都是假的。”年长的僧人说:“施主,你说假在哪里?”宝说:“假在你们心中,出家人本不能这样作秀!”年长的僧人说:“何以见得。”宝说:“三步一卧朝拜进香人,都是风餐露宿,蓬头垢面,哪有这个和尚那样,精神矍铄,肌肤洁净?这不是本寺僧人作秀是什么?寺庙创收,不能用这种恶作剧的办法,长老你说呢?”宝一席话,把那长老和三个小和尚羞得恨无地洞可钻,转身遁逃,围观的人哈哈大笑。我说:“你干吗去揭露人家,让他们作秀也没什么不好,增加景点热闹。”宝说:“出家人都有另面,何况我们这些凡人?”我起先没有认真思索这句话,待我们到内蒙古阿拉善旗旅行回来后,我才开始认真思索人的“另面”。 
  那是一次闪电集会(Flash Mobs),一次群体裸奔,一次我最浪漫、最野性的放松,也是一次对我伤透心的损害。 
  “十一”长假前,宝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收到一份电子邮件:“十一”长假的第六日有一场闪电集会,地点在内蒙古阿拉善盟腾格里沙漠月亮湖,什么活动、怎么活动、谁组织的没有详说。他从网上查到,闪电集会最早出现在纽约,指的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在一个事先指定的地点集合,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一个举动后迅速离开。这次闪电活动的社团宗旨是,以一种合法、非暴力、有趣的方式给静如止水、缺乏活力的中国文化制造一些反叛行为。宝举了一个例子,八月的一天晚上,当指针对准六点零一分的时候,韩国汉城一条繁忙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大约四十人,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大喊“是,是”,然后热烈鼓掌几秒钟就各奔东西。我听了觉得很新奇,宝问我去不去,我说当然去。内蒙古沙漠我没去过,更主要的是长假本不能见到宝,现在突然能见到,我要告诉他一个隐存了三个月的秘密,我巴不得马上就飞去。宝说他刚好在宁夏银川有个研讨会,我们约定在银川见,会后从银川到腾格里沙漠。 
  十月六日,会议主办单位给宝派了一辆高尔小车,送我们到腾格里沙漠。小车不能直接开到月亮湖,必须在腾格里沙漠深处一个公共汽车站换乘大车进去。司机是一个年轻的蒙古族青年,热情豪爽,他答应全程陪同。宝在建筑界小有名气,主办方对他很客气、很照顾。据说他的报告场场喝彩不断,拥有这么一个学问渊博的情人真是一生难觅,三生有幸。 
  车过西夏王陵,我们简单地参观了西夏王陵墓之后向贺兰山进发。远远看见雄奇兀立的贺兰山时,想起岳飞的《满江红》词,耳边仿佛响起汉族人和匈奴人的厮杀声。其实这是中华民族兄弟之间的厮杀,现在看来,屯兵戍边,万里长城,大漠孤烟,不过是给中华民族的历史增添了壮丽的传奇,大家和谐相处,这才是历史的真谛。宝说未来人类不应该有战争,战争也是由人的另面引起的。人的另面形成了利益,有了利益就会有冲突,冲突的最高形式就是战争。又是“另面”,我听了有些厌烦和反感。 
  车到贺兰山麓,只见白云在山坡上飘浮。我问宝,怎么天上无云,蓝天万里,云彩怎么跑到山下来了?傻瓜,你仔细看,那是什么?宝经常叫我傻瓜,我乐得他叫我傻瓜,因为我的确有很多知识不知不懂。我仔细一看,哇噻,那满山坡飘的不是白云,而是羊群。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羊。司机见我高兴,把车停下。我一下车,立即向羊群跑过去,像只牧羊犬,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宝掏出数码相机,连续给我拍了几张照。司机说,到内蒙古草原,就能看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比这壮观多了。 
  车在贺兰山崎岖的公路上盘旋,我紧紧地偎在宝的身上,宝拥着我,我们不敢造次。司机认为我们是亲戚关系,按常理,他也想象不出我们是一对情人。 
  车子翻过贺兰山,进入了内蒙古阿拉善旗。车子先在山麓丘陵地走,越走眼前的视野越开阔,渐渐地看到了真正的内蒙古大草原。蓝天白云,帐篷草地,牛羊成群,一派和睦升平祥和的景象。 
  车子渐渐离开草原,驶向沙漠,先是看见灌木草丛,接着看到斑驳的岩石和丛生的杂草,司机说那草叫赤麻子,是沙漠中唯一能见到的草。赤麻子很顽强,能在沙砾疾风中生存下来,是坚强的小草。 
  车子向沙漠深处开去,不久,前方出现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渐渐地看清牌子上写着:腾格里沙漠·月亮湖。我说快到了,司机说早着呢,还要转车。宝对我挤了挤眼,促狭地笑我,我偷偷地拧他大腿。宝伸手揽我,我干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过去到其他地方旅游,没有这种约束,因为同行的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就以情人的面目出现,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坐在一起,相拥相抱,毫无顾忌。这次得收敛些,因为主办方知道宝的身份,也知道他没有这么年轻的妻子,我只能是宝的亲戚了。 
  “到了。”这回是司机喊起来。 
  我朝车外看,车前方有几座长着赤麻子草的小沙丘,沙丘之间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排平房,那就是公共汽车站。司机把车停好,走进平房去联系事,我和宝下车,踢踢腿,舒舒筋骨。平房前有好多人,有进有出的。风沙吹起来,塑料袋、纸巾片满天飞,易拉罐、饼干盒满地滚,只有赤麻子草在强劲的风中迎风欢乐地起舞。 
  太阳正当午。司机出来了,他说联系好了,今天没什么旅行团,都是散客,下午两点开车。他邀我们上车吃点东西,我们上了小车。司机打开预先准备的食品袋,拿出矿泉水、饼干、水果给我们,他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嘭”地关上车门走了。 
  我扑上前抱住宝,发狂地吻他。他把我抱坐在他膝上,边吻我边拉上我的T恤。他太爱吻我的双乳,我像母亲哺育婴儿一样哺乳他,让他舔,让他吮,让他像婴儿戏母那样戏弄我。我想为他生个孩子,他不答应。一提到这个问题,他总是一脸严肃。他说他不但要为我负责,也要为出生的孩子负责,现在他还做不到。我说我会带孩子的,不用他负责。他说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生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四妹王丹曾经怀上那个所长的孩子,我对宝说了,宝一定要我转告王丹赶紧打掉。王丹听了我们的话,果然打掉了,现在她一身轻。宝是有道理的,但王丹和所长的感情不像我和宝的感情。我一定要有我和宝的爱情结晶,人生的艺术品。我要创造这个结晶,这个艺术品。我偷偷地怀上了,现在已经三个月了。我开始感觉到做母亲的幸福感,但我对他秘而不宣,我想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在他高兴的时候再告诉他。如果他不认可,我也不会连累他,我就回江西老家生,反正我不会后悔的。 
  他吻够了,拉下我的T恤,把我放回后座,说该吃点心了。我打开饼干盒,一片一片地喂他,以后的孩子肯定像他,也像他那么任性、固执、强悍,我也会像喂他这样喂我们的孩子。他张大嘴巴,等我把饼干送到他嘴里时,他一下子把我手指头咬住。我“哎呀呀”地喊,他咬着手指头不放,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得意扬扬地闭上眼睛。我不断求饶,他越咬越紧,我只好咯吱他的腰。他怕痒痒,一缩腰“扑哧”一声把饼干喷了我一脸。他像孩子一样抹着脸,恶作剧地把饼干末弄得满嘴满鼻子,我开心地放声大笑。我们吃着、闹着,直到司机敲车门才停了下来。 
  9 
  下午两点,一辆十轮载重卡车停在空地上,二十多个游客陆续上车。蒙古族司机对我们说,今天的游客很奇怪,都是收到一份电子邮件通知大家来的。他调查过,他们中有前省政府秘书长夫妇,有退休教授夫妇,有报社记者编辑夫妇,有男女博士生研究生,还有企业界老板和一些身份不明的男女青年,总之,都是一对一对的。他上下打量了我和宝,那目光意思是,就你们不是一对情侣。我莞尔一笑,搀着宝的臂膀上车。 
  这是载重卡车改装的“沙漠王子”,车厢里有六排座位,每排六人,前有扶手,后有靠背。为避人耳目,我和宝挑了最后一排坐,因为行驶中我们肯定要做些小动作。蒙古族司机坐进驾驶室。 
  “沙漠王子”开动了,那吼声我从未听过,像夏天的雷声,又像是饿兽的吼叫。我以为沙漠中有公路,其实没有,卡车是沿着车辙行驶的。沙漠中的路不是平坦的,而是沿着一座座沙丘,我们像在大海中坐船,随着波浪起伏,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跌入波谷。每当冲上沙丘,大家就一阵尖叫;每当冲下沙丘,大家就不是尖叫了,而是歇斯底里地狂嗥,因为那种失重感使人浑身像被电击一样麻麻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宝说他最喜欢失重,失重使他获得一种快感,因此卡车的颠簸对他来说只是儿童的游戏,他丝毫没有紧张和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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