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和谐

唐爸爸对唐瑗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唐瑗苍白着一张脸看向她很少这么严肃的父亲，从他的嘴里她知道了一些事，一些恐怕连闻人延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这孩子也是可怜……”唐爸爸点燃一根香烟，桌上的台灯光线暧昧，烟气随着光晕游动，将他的脸色衬托得高深莫测。
    “爸爸你骗我的吧？”唐瑗依旧不敢相信，“乱伦什么的……”简直是上个世纪伦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瑗瑗啊，那时候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呢，我们从南城搬到了这里。想想当时也是，如果一直留在南城，你跟闻人延也就不会见面了。”唐爸爸嘴里说着不搭边的话，手指头戳戳女儿让她回去睡觉，唐瑗不干了，一门心思死缠乱打的想要得到真相。
    “知道这么多还不够？”尽管平时宠溺女儿，但这个时候唐爸爸却并不退步，“你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知道的太多反而只会让你跟闻人延之间的感情出现缝隙。”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唐瑗只好静静退出书房，裹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想要好好消化一下父亲刚才的话。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当时我跟闻人延的姑姑有过一段感情，早于认识你妈妈之前。我们俩大学一个班，闻人霏——哦，就是闻人延的姑姑，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班里很多男生追她，我也就追了。其实不明白为什么闻人霏最后我选择我，但仔细想想，或许她知道我不过是随波逐流的那个，再加上她确实需要一个挡箭牌。
    “我们那时候都单纯，她家境优越——当时启盛国际还没完全崛起，所以在我们眼里她就是个普通的富二代，也不是什么豪门家的千金。说实话，那时候别说我是无心跟她相处、误打误撞在一起的，就是真心爱着她也受不了，闻人霏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公司找她哥哥——就是闻人延的父亲闻人珂，风雨不断啊。我当时就在想谁家的妹子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依赖哥哥的？简直是有恋兄情节！
    “可我没想到的是，岂止是恋兄情节，他们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很久了！你爸爸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最猥琐的事情就是那天晚上跟踪了闻人霏……”
    唐瑗记得自己惊讶的低呼出声：“爸爸你不会！你不会看到了他们……”
    唐爸爸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灰暗：“我认得闻人珂，他去过学校也不少次。那天还下着大雨，晚上九、十点了也没什么人，他俩就在公司后面的公园里手牵着手一边走一边笑，时不时……时不时的交换几个亲吻——哎，我当时穿着雨衣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看着他们牵手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说那不过是兄妹之间关系好罢了，直到看到亲吻……啧，想想真的是受不了，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唐瑗捂着嘴简直无法理解父亲说的话：“……那为什么后来，后来他们又分开了？”
    唐爸爸丢了个“你在逗我么”的眼神给她，解释道：“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怎么可能长久？那天之后我就跟闻人霏断了联系，后来毕了业就回老家南城了，然后认识了你妈妈生下了你。”
    “那你后来怎么又回R市了？”
    “这没什么，不过是工作调动原因。我带着大了肚子的你妈妈到了R市，住在了公司分配的家属楼里。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们一家三口在那儿住了好多年呢。”
    “住到我小学五年级换成现在的房子的。”唐瑗果断打断唐爸爸的怀旧，继续问道，“现在是在讲闻人延家的事，你肯定不止知道这么点儿啊！”
    “咳咳，其实你也已经猜到了对不对？闻人霏和闻人珂在一起的时候闻人珂已经娶了老婆有了孩子，我跟闻人霏在一起那年才大三，大学毕业两年后有的你，闻人延比你大九岁，也就是说当年闻人延已经有三、四岁了。”
    “真是太惨了……”唐瑗忍不住轻叹。
    “回到R市后我遇到过闻人霏，她看起来阴郁易怒，和我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之后我又遇到过闻人珂，他和娇妻带着儿子在公园里散步，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那岂不是说这个时候闻人珂已经和闻人霏断了关系？”
    “是不是断了关系我不清楚，但他们当时肯定有了嫌隙。”唐爸爸摊了摊手继续说，“你妈妈生你的那天我还在医院遇到过闻人霏，她用的化名，去的妇产科，脸色憔悴。”
    “卧槽？！”别怪唐瑗冒粗口，她现在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该、该不会闻人霏怀了闻人珂的孩子想生下来，闻人珂不肯，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分了手之后闻人霏把孩子打掉了，对闻人珂夫妇怀恨在心，特别是对闻人延更加恨，所以才……啊，怪不得顾乔跟我说过闻人霏从前对闻人延很好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肯定跟这个有关系啊！”
    唐爸爸不置可否：“你刚满周岁不久，闻人珂夫妇就报出飞机失事葬身海底的新闻了。”这一句话乍听没什么，现在再听简直就是一部□□裸的阴谋论！
    “天……天哪，我滴妈呀！”唐瑗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
    画面回到唐瑗和她的小床。此时此刻她缩在床上任由脑子轰隆作响。她猜闻人延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可又不敢肯定……他姑姑的态度前后变化那么大闻人延不会怀疑、不会去调查吗？知道当年这件事的不可能就她爸爸这个局外人一人，肯定还有别人。甚至于闻人延有没有想过是他姑姑害死他父母的？
    那场空难真的就是一个意外吗？
    没有证据……唐瑗也不愿意把事情想得这么肮脏。因爱生恨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但谋杀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就太夸张了。
    小桂圆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都甩了出去，试图入睡，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她好想闻人延。特别是此刻，她想和他说说话。
    划开手机，时间显示半夜两点二十五分。唐瑗叹了口气，沉默的把手机又放了回去。虽然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但闻人延肯定一大早就要过来，这个时候还是别打扰他睡觉吧。更何况，她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和自己憋闷的内心。
    闻人延若不提她就当没有这件事……已经知道的够多了，真相到底是什么有这么重要吗？
    也不知道在床上翻了多久唐瑗终于睡着了，第二天将近正午的时候她才睡醒，朦朦胧胧一睁眼就看到闻人延坐在她床头翻着一本粉蓝色的小本子、 动一动指头感受到了他俩纠缠在一起的手。
    “……你在看什么啊？”因为刚睡醒，唐瑗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闻人延眼神温和的望向她：“瑗瑗醒啦。”
    “嗯。”唐瑗迷瞪地躲开闻人延凑上来的亲吻，撒娇道，“我还没刷牙呢，等会儿亲。”实在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心思又沉，这会儿嘴里苦津津的，根本不是亲密的时候。
    闻人延不理会她的抗议，在唐瑗嘴角舔了舔，又顺着她的脸颊一直舔到太阳穴，惹得小桂圆直把他往外推：“哎哟，我还没洗脸呢！”
    这一脸口水！没等闻人延再有下一步动作，唐瑗就像一道闪电“哗啦——”一声冲进了卫生间。
    被独自丢在床头的闻人延眼里掠过一丝沉黯，他手里粉蓝的本子被捏出一道道褶皱，每一道褶皱里头都酿着一缸醋，酸的他整颗心颤颤巍巍。
    唐瑗她……她的少女时代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可那个人不是他。从这本日记里他能看到一个女孩子全然的珍惜和小心翼翼，她所有的心路历程那么直白又纯粹地展现在他面前——对少时的唐瑗来说，景铮是她生命力绕不开的甜蜜和苦涩——但谁没有青春呢？特别是暗恋，虽然也生根发芽，但从来开不出实质的花。
    闻人延知道自己的醋意没有意义，他也知道现在唐瑗心里只有自己，可仍旧耐不住的小心眼、仍旧觉得害怕恐慌、仍旧觉得唐瑗对他的爱还不够。
    唐瑗总是表现的对他很放心，他的手机就算放在她面前她也从来不乱翻、他出差或者去外地开会她也从来不查岗……跟说好的不一样，大家都说女人越在乎你就会越注意细节，每个人在爱人面前全是福尔摩斯，可小桂圆完全不会这样。
    闻人延又一次钻进了死胡同。用唐瑗的话来说就是又要缩在客厅里哭唧唧了。
    小桂圆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就看到了一只委委屈屈的大金毛耷拉着脑袋一脸“求安慰”地模样。她瞥了眼闻人延手里握着的本子，心里有了数。闻人延自然可以把本子放回原处不让她知道自己偷看了，也可以握着本子质问她“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别人”……可是都没有，他就这么捏着日记本等唐瑗发现，除了求安慰、求抚摸唐瑗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我的日记好看吗？”唐瑗褪下拖鞋缩回床上，双手缠上了他的脖颈。
    闻人延把日记还给了唐瑗，嘴上不说，搂着她的双臂却缠的更紧了。
    “你呀~”小桂圆嗔怒道，“没事儿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年少无知嘛。”
    闻人延嘴硬道：“可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要这么说，我开蒙的早，小学的时候还有过喜欢的男孩子呢，你是不是连这个醋都要吃？”
    “我……”闻人延哑口无言，其实吧，他真的挺酸的。
    “好啦好啦！”唐瑗哄孩子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我都快爱死你了，根本离不开你，你要是再说自己不知道我就让你把这句话抄一万遍！别总觉得你在我心里分量轻，我跟你说你都要跟我爹妈并驾齐驱了你知道不知道？”
    被她这番话说得心里甜出蜜来了，闻人延嘴角含笑应她：“嗯，我知道了。”他到底总在不安什么？明明知道唐瑗性格跳脱、也知道她对自己充满安全感……这不都是他宠出来的吗，为什么介意些虚的？
    明明啊……他们这样的状态才是情侣间最好的状态啊……
    最后，两人的浓情蜜意在唐爸爸的红烧肉香味中暂时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