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第11章


一个小奴隶爬上了权力的顶峰,这对你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象征,推翻阶层由你们来取而代之,你们就是这样对那些梦想摆脱阶级桎梏的愚民们抛出诱惑的。你们骨子里崇拜的不是自由平等,而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一次机会。你们渴望颠倒尊卑,希望将人分出贵贱,但贵的必须是你们!这就是人性!”
  韩继言彻底惊呆了。
  “钧儿为什么能轻易带姒儿出来?看守姒儿的卫队全是你亲手□□的。你们这么多人,方才没有一个去阻止姒儿,你们就在她身后。韩继言,我看错你了!”
  韩继言肩头又一抖,无力道:“留着公主,那些老臣总要挑起事端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没有了姒儿,辉侯将不再保持中立?你觉得她会倾向谁?我们还是荣侯?”
  韩继言大骇:“怎么会?”
  “因为姒儿不是洪徵唯一的继任者。谢延有一子,四岁送往白部,名义是修业,实则为质。谢延与辉侯幼年同拜在先贤灵虚子门下,有同窗之谊。五部大战,独独白部挂旗免战,你以为辉侯真的是畏战么?”
  韩继言彻底愣住。
  袁恕则环视一眼这些曾忠勇追随自己的寒微之士,眉目萧然:“非姐教过我,极端压迫最容易招致两种结果,苟且的臣服或者剧烈的反抗。但反抗者最根本的目的是生存,而非建立秩序。可是社会运转绝对不能没有秩序,因此最快恢复秩序的方式就是继续旧有格局。结果就是统治者换了,权力中枢改弦更张,然而压迫仍旧存在。制度下的格差,资源分配的不均,不公平的依然不公平,什么都没有改变。得到权力的人,谁会想要去改变?如今你们已是这场战争的既得利益者,你们愿意交出权力,放弃地位吗?能吗?”
  韩继言一句话说也不出来。他不敢承认自己不愿意。没有人愿意放弃!
  “哼,要吸尽管吸!既然无法改变秩序,那就顺应秩序。用你们喜欢的方式去支配镇压,扫平了异见者,再来撬这座权力新塔的塔基。”
  袁恕放开了剑柄,吃力地抱起吴是非,摇晃着,也坚定地重新挺拔站立。垂睑睥睨,他向着自己的追随者们抛下警告:“记住韩继言!你,你们,今□□我放弃我的准则,逼我恶,他日这恶相必会对你们露出狰狞的一面。我不会手软!旧贵族们如何溃败的,我亦将同样清洗你们,片甲不留!”
  韩继言目送袁恕离去的背影,蓦觉刺眼。抬手挡一挡,始看清,那是拄地的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正反射着日光。
  回首望去,眼前辉煌一片,太阳升起来了!
  十三、缘来有心
  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大帐内袁恕坐在榻边守着故人,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帐外烈日下,韩继言并一众官将直直跪着,也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张萌可怜主君的失落与孤寂,同样又心疼恋人的自责自罚,她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但其实并无事要做。她只想尽量自然地去到帐帘那儿悄悄向外张望一眼,确认韩继言在没在,好不好。
  “韩继言他们还在外头跪着么?”
  倏闻一声清音低问,张萌不觉愕了愕,赶忙近前跪下,俯首忐忑回道:“确是在外头,主上是要?”
  袁恕扶额,双眼合着,显得疲累:“让他们散了吧!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可主上——”
  “你也不忍心他这样晒着吧?”袁恕抬睑,目光斜斜垂落,眸色倦怠,“你不时去望一眼,我看得到。去外头陪陪他,顺便叫他们散了。等我想一想。我实在需要想一想。”
  话已至此,张萌明白这是袁恕此刻能做的最大让步。她很感激,叩首应声,便自退去。
  只是临到帐外,还下意识回头眺了一眼,蓦见主君容色痴绝地望住榻上昏睡许久的女子,一低头,恍惚震落一滴晶莹珠光。
  但袁恕并未察觉自己落泪了。他眼中只有吴是非,心思则幽幽地溯往当年。
  做奴隶时恨此生难由己,如今做了一族主君,反而,竟觉得做个奴隶也挺好的。只要在吴是非身边,袁恕甘愿做奴隶。
  这话若说出来恐怕惹人嗤笑,唾他愚痴。就是袁恕自己也料不到,一步步走到今天,许多想法都不似从前,心境不复,却唯有一份情还能放在心底惦念着,天天年年地想。吴是非笑他把日子算得那样清楚仔细,只袁恕深切明白,别离久长,会期渺渺,一些事错过了方觉遗憾,一些人放手后才知情钟。
  吴是非在袁恕心里是恩人,是姐姐,却都是从前。以后,现在,未来,她是唯一,是给出去就没想过拿回来的真心。
  失了吴是非,他失心,失命!
  尝记赤部大营里战战兢兢度日,吴是非来后每每往下营腌臜地方跑,拿奶团子逗娃娃,给阿嬷送些旧袄,然后便去牲口棚里逮袁恕。也总额外藏一个小包袱塞给袁恕,打开看,除了肉干、奶酥并一些小点心,剩下最多就是炭笔和空白羊皮卷。
  吴是非知道袁恕识字,还会画画。
  头一回遇见被问及姓名,袁恕只说自己叫阿猿。想不到吴是非接问一句:“哪个圆?”
  袁恕不假思索:“猿猴之猿。”
  “怎么写?”
  袁恕就拿手指头在地上划起来。
  “哟,识字哈!稀罕!”
  袁恕人一抖,立即伏地叩拜。
  又想不到,吴是非才不管那些奴隶不许受教育的禁忌,拽起袁恕一路飞跑窜至无人的草垛后。偷偷摸摸自怀里掏出块折叠好的羊皮卷,指着上头炭描的古字问袁恕:“这个念啥?”
  袁恕很吃惊:“天师不识字么?”
  吴是非委屈极了:“我识简体字、繁体字,可我不识鬼画符呀!奶奶的,老娘成绩不好,没上过考古系。”
  袁恕对她说的这些名词更疑惑,五官纠结着回忆:“繁、简什么?考古?”
  吴是非一摆手:“哎呀,不要计较这些!我们说正事儿。你帮我看看,这上头的字都念什么?”
  说着话,她已将炭笔和另一块空白羊皮捏在手里,一副虚心学习准备做笔记的架势。
  袁恕摸不清她门路,只得暂时按她吩咐行事。
  看了几眼,袁恕就知道这是一张行军图,不过是弃置不用的。不知道吴是非哪里挖出来的,看着还是裁过的,估计原图不小,她带不出来。
  袁恕给她念了几个地名,见她飞快在羊皮卷上写下名词,不由惊奇:“嗳,天师这是什么字?看起来有些像我们的字,又不太一样。”
  吴是非没想好怎么解释这种未来字体,翻了翻白眼索性道:“天书!天师专用!”
  袁恕居然信了,一脸倾慕。
  吴是非内心十分羞愧,决定挽救一下自己的良知:“想学吗?我教你啊!不过你得保密。”
  就这样,吴是非拿一大堆现代汉字贿赂了天真无邪的小奴隶。
  而三天两头去找袁恕的吴是非,见面总要抱怨一句:“你怎么还这么瘦啊?”
  尽管袁恕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被投喂得,长了不少肉。
  “嗳,你腰直起来!哎呀,直起来!”这天吴是非又发现稀罕事儿似的,非让袁恕挺胸抬头,接着拿手来回一比,大呼小叫,“乖乖,你原来高我这么多!”
  吴是非自己脱了鞋有一米六八,据她目测,袁术得有一米八了,脱鞋至少也是一七六。无奈奴隶都弯着腰低着头走路,不到老年背先驼了,谁高谁矮实在看不出来。
  意外发现袁恕长势喜人,吴是非内心里还蛮有成就感的,不由欣慰。
  “好小子,不长肉长个儿,也好!回头练结实了,保家卫国。”
  袁恕犹自弓起身,瑟瑟缩缩道:“天师说笑了!”
  吴是非不明所以:“我认真哒!”
  “可,奴隶不许上战场。”
  “为什么啊?”
  “奴隶连营地都不许离开,也不能拥有武器。”
  吴是非呆了呆,眨眨眼恍然:“噢——怕你们跑了,还怕造反!”
  袁恕腰弯得更低了,不敢作声。
  “啧,”吴是非撇起嘴,有些不大高兴,“那不是一辈子没出头之日了?这个不好。罪犯坐完牢还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也得让农奴翻身做自己的主人嘛!吧咋黑——”
  独自叨咕完,她就没在袁恕面前再提过这茬儿。却并非,不放在心上了。
  本来日子清闲,又有小奴隶陪自己玩儿,吴是非对误入异世界的焦虑渐渐淡了些。而且小奴隶看起来黑黑脏脏的,不料身上非但不臭,隐约还有股柠檬清香,能助眠。起初吴是非以为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可她把大营里无论男女额济纳——也就是Omega们都闻过了,没有谁身上有这股好闻的味道,有味道的也并不能助她安眠。后来她就突发奇想地觉得这定然是设定者的恩赐,啥锅配啥盖,袁恕就是原作同志配给自己这个睡眠障碍者的安眠神器,她不该拒绝。
  于是自打听袁恕说奴隶连从军卖命的资格都没有,她就慢慢地开始憋着主意,思考看用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好把袁恕从原主人手上要过来。
  本来能用钱买是最好的,不过这遭瘟的异次元奴隶制蛮荒部落规矩忒吊诡。奴隶没人权,可以赠送,居然不许买卖。口口声声说买卖人口犯法!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把人当物件儿送来送去就不犯法啦?”吴是非气得在叶龄面前大飙脏话,顺便把西荒各部落首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连带她认定的设定原作都没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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