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小时

  厍世炎隐约觉得，尹天南引进汤文萱的目的，是想趁着媒体聚焦“海之帆”之际为中寰锦上添花，间接也告知公众：中寰不仅拥有厍世炎一名优秀的设计师。他理解尹天南的初衷，这是作为领导的一项明智决策。中寰需要的是自身品牌的不断提升，而不在于某个别设计师。他不得不杜绝一切对企业不利的因素，包括影响力以及对出于上升通道的知名设计师的制约。
  尹天南的成功，果然是不无道理的。
  由于业务量的增加，厍世炎难得再准点下班，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地工作。因而当他在暮色尚未褪尽之际推开家门时，父母都为之一惊。
  “哟，大设计师回来啦！”厍父乐呵呵地笑道。
  “今天你下厨？”厍世炎望着正炒菜的父亲，一个挑眉。
  “嗯，到底是大设计师，一猜就猜得到。你爸的手艺也称得上是一流啊！”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嘿你个臭小子，有本事你吃饭的时候别上桌。”
  厍世炎不予回答，径直向屋内走去。
  “妈，年底了，因为海之帆的原因，中寰给了我一笔奖金，可以直接把房贷还清。”
  “你不考虑结婚？”厍太太认真地问道。“我听你弟弟说，你和公治雪又开始约会了？”
  “只是偶尔出去吃顿饭而已，哪算什么约会。我和她……还是保持朋友的关系。至于结婚的事，过两年有合适的再说吧。倒是厍世凉，既然已经毕业正式工作了，要没什么问题，明年直接领证办酒。”
  “谁说没问题，问题大着呢！老哥你别想当然的。”
  “怎么？没听说尹家要求你做上门女婿啊！”
  “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厍世凉若有所指地问道。“厍世炎的感觉不是很敏锐的么？”
  “什么意思？”厍太太好奇地问道。
  “准备吃饭吧，肚子饿了。”厍世炎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厍世凉所说的他怎么可能没听明白？在尹志倩日常的言行中明显体现出对他那超乎朋友的感情，任何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小暗喻，都透露着这份情愫的存在。
  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个人知名度对个人财富的影响力是有限的。与汤文萱每年近千万的收入相比，尹志倩所保有的百分之十五的中寰股份及几处豪华宅邸价值过亿，可以说那是纯粹的金融资本。当然，凭借一己之力获得如今成就的汤文萱与自小处境优越的尹志倩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只是，客观地讲，尹志倩也并非普通的富家女。无论从礼教或是个人综合能力素质，均不亚于汤文萱之流。思及此处，厍世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社交圈与他的家庭出生相去甚远，却又是这般合乎情理。回顾祖上家迹，也曾是一度辉煌、人才辈出，长期处于中产阶级。
  人一辈子会遇到无数与自己彼此吸引、相互欣赏的异性，无论是汤文萱还是尹志倩或更多其他厍世炎所见过的优秀女性，他们都拥有各自特别的魅力，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也会喜欢他们，但那毕竟不是爱。爱，是难以割舍的，是一种强烈的、甜蜜的有时候甚至带有酸涩揪心味道的情愫，最重要的一点是，真正的爱能够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非短时激情。人的本性中含有冲动因子，尽管爱需要冲动，也会存在一见钟情的现象，但绝对不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厍世炎不由皱了皱眉头。既然毛姆说，感情有理智所不能了解的理由，那他为什么还可以用理智去控制这份感情？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爱公治雪？似乎，在这份爱情之余，还有什么占据了他内心更重要的地位，仅仅是事业心么？
  这一年岁末起，他顺其自然地和公治雪来往着，一切重大节日，都会相约共同渡过，而他们的身边依旧有不同的、形形□□的异□□叉着、来去着。在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论定。双方有着各自的难言之隐，有着各自对生活、对前途的考量。或许，在他们之间所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信任，而这种信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要素。
  转瞬，又是一年夏天。
  谭子晶对了对手表，她又来早了，厍世炎只会踏着极限的秒数赴约，所以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看完一本女性期刊。
  “你要和我分手？开什么玩笑？说好领完证年底就办酒的，你疯了么？”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响起在咖啡馆，谭子晶不觉好奇地透过右手边镜子观察起墙角的那对情侣，讶然发现坐在那男人对面的，竟是满面愧欠的公治雪，难道，这便是与公治雪相恋多年的男友？“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爱上别人了。”公治雪搅拌着杯中的饮料，平静地吐出六个字来。
  谭子晶深吸了口气，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公治雪的风月轶事，在塞尔莎人尽皆知。但公治雪把男友“保护”得很好，从不否认他的存在，也从不主动阐明，给外人以看似诱惑的空间，却又是无形的障碍。
  公治雪的男友家境不错，属于典型的小资阶级，两人的感情一直比较稳定，没有多大波澜，因而在外人看来，对方步入而立之年后，便会与公治雪顺理成章地完婚，究竟是什么人让公治雪下如此大的决心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你再说一遍。”
  “我爱上别人了。”公治雪的声音依旧平缓。
  “为什么？”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了他，虽然我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感情并不停告诫自己那只是一时的冲动，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他的确很优秀，对我而言，他几乎是完美的。我以为只有小说或者童话故事里才会有这样的男人，一旦在生活中遇到了，简直就是致命的。”
  谭子晶喝了口奶茶，为什么当公治雪在述说这一切的时候，她脑海里会浮现出厍世炎的形象？她从不怀疑她前老板的个人魅力，也见过无数女人为之倾倒，当然也有例外——她对厍世炎的感觉就是莫名地从认识初期便定格在了兄长这一层面。
  “没有人是完美的，如果完美，只能说他很会伪装！这样的人，你守得住么？”男人嗤之以鼻，“会比我对你更好么？”
  傻瓜，当一个女人为爱痴狂一心只想付出时，是不会考虑回报的。谭子晶不禁扬起唇角。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和我说这些么？”
  “是的。”稍势一个停滞后，公治雪答道。
  “我不同意。我想我们双方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反正我和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必须将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假如你可以对我的精神出轨毫不介意，我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你。”公治雪笑着拿起咖啡饮了一口，她简直就是个傻瓜，明知道厍世炎不会向她许下承诺，大部分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不到厍世炎的热情。
  “你怎么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
  “难道你认为，欺骗就不残忍了么？”
  哎……这些女人都中毒了。谭子晶决定结帐离开这里，她无法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尤其是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五分钟，她可以断定，无论是厍世炎还是公治雪本人都不愿在这种场合相遇。
  “呓？你为什么不在里面等我？”三点整，厍世炎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我突然特别想吃烧烤，你请我吃烧烤吧，走！”
  厍世炎挑眉重新上车，看着心情上佳的谭子晶，不免有些好奇，他似乎在后视镜内看见了公治雪的车子，谭子晶是在为他回避么？
  “炎哥，我有个问题。”
  “问吧。”
  “你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么？明年你就三十了哎！事业上应该也算达到了预期目标。你把我们一个个约出来私聊，应该是讨论未来无限重组的事宜吧？”
  “你的确挺聪明的，”厍世炎微笑，“所以我希望你能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吃烧烤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啊！想到了就提出来喽！”谭子晶心中一凛，分别多日，厍世炎的洞察力似是越来越敏锐了，但，过去的厍世炎不是不存有任何好奇心的么？
  “好吧。”果然，厍世炎保持其一贯的作风，不再追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哎炎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厍世炎一脚油门，让谭子晶不再多言。
  第十七章 内部竞争
  日新月异的现代化城市，总让人觉得身边一切事物的发展节奏都是如此的紧凑、迅速，弹指间，人们便在海之帆拔地而起的过程中体味到了时光的变迁。“海之帆”的成功也让不少外资企业对中寰的设计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与兴趣。
  澳洲辛普森公司为了拓展中国市场的各项业务，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预计将在两年内投产并建成较大规模的集商务、娱乐等为一体的综合开发区。对于开发区的设计，辛普森早早便锁定了中寰集团，一项合作计划意向书就这样于新的一年之初来到了尹天南的手中。为此，他特别召开了高层大会，揪集了全公司部门级别以上的所有负责人，从初步估算的营业额来看，辛普森集团将成为“亚太室内”项目之外，近年中寰的第一大业务客户，尹天南的重视程度自然相当之大。
  “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海之帆’而疏忽了其余的各项工程，如果说‘海之帆’让处于发展瓶颈的中寰有了全新的突破，名利双收，那么我想辛普森综合园区将巩固并提高中寰在亚太地区的知名度，显而易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中寰必须同时致力拓展海外市场，这与国外企业的供需非常有契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