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小时

  “你现在在干什么？”厍世炎搅拌着面前的芒果百香果雪冰。
  “刷微博，看看新鲜事，顺便上传一张当红设计师咖啡馆里喝百香果雪冰的休闲靓照。来，笑一个。”尹志豪不由分说地按下了快门，随即边发微博边解释着，“亏得有你这个热点，热点知道么？英文叫做Hotpot！”
  “Hot Pot是火锅，热点的英文是Hot Point。”厍世炎冷冷地着重了一下Point的发音，“难道我看上去很像火锅吗？”
  “一时口误而已嘛！”尹志豪歪了歪嘴，“不过你名字里本来就有两个火，可以考虑取个英文名叫Hotpot哦！总之呢……亏得有你，我的微博粉丝才能以每天数千的增长率逐步攀升，要不你也去弄一个？我们互粉一下？”
  “没兴趣。”厍世炎毫不留情地回答道。“这是一个我用不到的工具。”
  “谁说的，你可以和广大网友分享你的创作灵感，或者和身边的朋友比如我沟通交流各自的行程趣事，方便、快捷，还很时尚。”
  “人们难道就如此迫切地希望别人哪怕是陌生人来了解你的生活状态吗？”厍世炎皱眉问道，“什么样的人会热衷于时不时地更新自己的微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通过广而告知的方式上传到互联网，我想，这种平台的设计者一定考虑过人们内心深处的一些本能的非常原始的心态并牢牢地抓住了他们吧？”
  “只是给你个个人建议，你可以不必引申开来。”尹志豪有种自己又嘴欠的感觉。
  “很明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空间，批注，抽向空间，不是网络空间。”厍世炎仿佛来了兴致一般，“写微博的人，有些是纯粹地没事闲着无聊，注册个账号浏览每天真真假假的新闻，偶尔转发一两条自己觉得挺有趣的讯息；有些是企业或品牌宣传需求，就相当于原先的企业门户网站，只是功能完善了，增进了客户与品牌之间的交流，同时也就流失了神秘感与距离感。当然，大部分个人用户使用微博的目的无非是在向身边的人炫耀或知会自己想要极力塑造的形象及状态，我从来不觉得微博上所展现的是真实的自我，而是被修饰润色过的，带着主观臆想的。”厍世炎鄙夷地扬起了唇角，“就好比，我想让你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直接电话你就可以，何必让其他那么多双眼睛看到，又不是寻人启示。”话间，厍世炎举起手中的移动电话，指着一条转发了上万次的微博说道。
  “你不是不玩微博么？”尹志豪皱起眉头。
  “我每天都转发很多条抽奖信息，只是很可惜，小到开心果，大到几千块的家用电器，我都还没有中到过。”厍世炎深深吁了口气，失落地叹道，“总之我想说的是，微博也好，朋友圈也好，都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伪装，满足人类对自我的包装需求，并填补真相带来的痛苦缺口，也许自欺欺人能让自己好过些，但久而久之，连自己都被假象迷惑了。”
  “行了行了，给我你的昵称，我跟你互粉一下。”
  “不用。”
  “你抽奖转发不用@人啊？”尹志豪惊讶地问道。
  “随便找几个陌生人@一下不就行了？”
  “你加我，如果我中奖了奖品归你——”
  “别信我是厍世炎。”厍世炎淡然答道。
  “什么？”
  “我的微博昵称，别信我是厍世炎。”厍世炎刷新了下页面后，跳转出尹志豪的好友信息，“嗯，还不错，有V啊，等等……如果作为好友的你加了我这个账号，大家是不是会确信这就是厍世炎？”
  “得了吧，你自我感觉还真好，放心吧，谁会相信一个整天只转抽奖信息的微博账号是你的。”尹志豪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皮就，“工作室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今年的业务量已经确保了。”
  “现在才1月份。”尹志豪难以置信地道，“今年年度的业务已经全部落实了？”
  “是啊，托中寰的福，TOP.T项目结束后，他们推荐了SONGs的业务给我，这样一年的大头问题便解决了。接着林佳靖和官宇他们又签订了十来个商业规划的设计案，理论上今年已做到了收支平衡，至于初期的投资成本能不能回来，就要看开年后的情况了，我想一定会继续有业务上门，怎样，前景还算不错吧？”
  “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理解……也许无限工作室能够有很高的盈利，但它不可能发展成为中寰这样的集建筑设计与工程管理于一身的综合性大企业，因为你对工程并不感兴趣，这样对你个人而言，每年的收入未必多于在中寰的年薪，自己又有营运压力，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呢？”
  “因为无限是我自己的。”厍世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是任何一名设计师的愿望，责任与最高的自由度，无限使他们有了完美的平衡点，至于收入，很早之前已经到达了我的心里目标，我爱财但并不贪婪，总会有出色的设计新秀涌现的，中寰也会向前看，所以我想拥有我自己的东西。”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拥有了你自己想拥有的东西之后呢？”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由两种人组成。”厍世炎神秘地说道。
  “哪两种？”尹志豪不免有些好奇，很想听听好友是否能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和女人。”厍世炎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五个字来，旋即停顿了数秒，“任何事，除了生老病死等自然规律，大部分都可以通过时间与个人实力来处理、解决，判断是非对错，可一旦牵涉到男女关系……”
  “你可别跟我说出爱情是永恒的主题这样的话，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无论性别。”
  “人是一种充满欲望的动物，原始欲望中，排第一的那是本能。族群的领袖以可以与任何异性结合为标志，充分证明了权利的最高、最终体现。金钱可以堆砌起无数物质产业，到头来呢？”
  “好吧，假如我承认你的观点，那我是不是可以对你的行为产生质疑？你最终是否也归属到所谓的原始欲望？我们这些人中，你的人生目标最为清晰，看上去也与男女关系无关——”
  “创造良好的物质生活，获取自己喜爱追求的东西，最终依旧免不了组建自己家庭，当然做单身贵族的男女不计其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守身终生。童贞女王伊丽莎白，究竟有什么科学依据来证明她至死还是处子之身？即便真如史书所写，她也依旧游走在利用性别差异来保全权贵与国家利益的游戏之中。”
  “我问你，你相信死至不渝的爱情么？那种刻骨铭心、义无反顾的情感么？”
  “相信。”厍世炎果断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它的存在，但即便是这样的感情，也需要无数条件做为基础。”
  “说了那么多，你的意思是，无限步入正轨后，你想安定下来，找个灵魂伴侣共度余生没错吧？”
  “你似乎理解错了。”厍世炎摇了摇头。
  “是我又被你搞糊涂了。”尹志豪深锁起眉头，“算了我也不问了，明显我们有沟通障碍，你继续思考、探索人生的意义，我继续喝我的咖啡、刷我的微博。”
  斜睨目光凝重的厍世炎，尹志豪不禁悄悄叹了口气，交友如厮，也算其几世修来。
  “看报纸了吗？”清早，谭子晶激动地冲入办公室。
  “没有，但网上新闻都已经上了几小时了。”官宇淡然回答。
  “你们都不兴奋吗？公众提名里，炎哥排在第一位啊。”谭子晶继续说道。
  “小谭，相信我，十五分钟前，我们和你是同样的状态。”林佳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然后五分钟前，风尚大奖筹备委员会打电话过来和炎哥确认是否收到他们寄出的邀请函，炎哥很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说要退出最终的评选。”官宇补充道，“别问为什么，我们也不肯定到底为什么，如果没别的话说，请你坐下开始工作。”
  “你们没问他为什么吗？”谭子晶不甘心地问道。
  “回答是不为什么。请开始工作，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去试试，但是我建议就不用浪费时间重蹈我们的覆辙了。”官宇叹了口气说道。
  “Connie，你不是说炎哥只是退出专业提名吗？为什么公众提名他也放弃？”见Connie耸了耸肩，谭子晶不由挫败地坐回自己的办公位，取出报纸认真复读了一遍，讶然发现公众提名排名第六位的是汤文萱，根据组委会规定，公众提名位列前五的有资格进入年度专业组复核评选，如果厍世炎放弃公众提名，汤文萱就能自动晋级。而她在专家小组中极具影响力，没有厍世炎这一劲敌，在最终评审过程中脱颖而出反败为胜将是近乎百分百的概率。
  “明白了不？”官宇意味深长地看了恍然大悟的她一眼，“不用说，我们都懂。”
  “那你们刚才不说！”谭子晶不悦地说道，“他又没欠汤文萱什么，何必那么计较？再说了，人家也未必领他这份情。”
  “那你就太不了解炎哥了，他图的是自己的舒坦，才不管汤文萱领不领情。”
  “年后我会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国内，所有工作由林佳靖和Connie统筹，今天把进度表排出来。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不用坐班，只要不影响手头的工作，但我需要大家保持电话的畅通和定期的工作邮件汇报，并且至少每天有两名工作人员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