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

第103章


她抬起那一张绝美的容颜,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郑北辰看着她,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真丝兰花绒缎面旗袍,露出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玉沁色绳纹手镯,旗袍上是琵琶扣子,其中一条扣子上系着一条手绢。她以前总是习惯将手绢子掖到手腕的镯子里面去,一绕一个圈。可现在那镯子却松松垮垮的垂在碗上,连手绢子都绕不住了。
她瘦的那样狠。
郑北辰看着她的眼泪,半晌,终是道了句;“敏之,咱们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那一句,却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她的心脏。她的面色甚至比郑北辰还要难看,她看着男人的面容,压下嗓间的抽噎,一字一句道;“郑北辰,你如果想最终赢得这场战争,那你便必须得到美利坚的支持,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帮你。”
郑北辰目光凝定一般的看着她,那眼瞳乌黑,放佛是里面含了一块磁铁似的,只把人往里面吸。金敏之心里逐渐慌了起来,心脏也是不住的狂跳着。
良久,男人却是淡淡一笑。他半掩眸心,缓缓支起自己的身子。竟是越过她,径直向着屋外走去。
“郑北辰!”她做殊死一搏,声音里不住的打着颤;“你难道不想要这天下了吗?就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你值得吗?”
男人停住了步子,他面色惨白,胸腔里传来一阵蚀骨的痛意,逼得的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死死按住自己的伤口。
“天下?”他咀嚼着这俩个字,脸上竟然含着一丝微笑,那微笑慢慢扩散开去,他乌黑的眼瞳里是一片绝望的神色。
“如今我还要这天下做什么?千里江山,家国万里,如果你们金家想要,只管拿去便是。”
“你——”金敏之愕然。
男人说完,不再理会,只一步步的在她的视线里消失。那个背影,一如当年般的决然。
那一刹那的心如死灰,她的手死死抵在桌面上,无穷无尽的绝望与心伤,将她整个的淹没。她便好似那缺水的鱼儿,一口口的呼吸都像是一把刀子,割得她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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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
冬天的风蓬蓬的吹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被风吹得一阵乱颤,就像是被风吹乱的花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便见一身黑色大衣的沈建安,挺拔的站在那里,清俊的面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笔直的看向自己。
“这里风大,回屋吧。”男人语气十分淡然,让人听不出一丝喜怒。
“已经一个月了。”叶雪妍眼眸清亮,迎上男人的视线。
“我知道。”沈建安点了点头,“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明天我便送你去江北。”
叶雪妍身子一颤,似是不敢相信一般,轻声问道;“你真的会放了我?”
沈建安淡淡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他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将你关起来。”
叶雪妍不解的看着他,沈建安转开视线,将眼眸垂下,只道了一句;“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会害你。”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叶雪妍望着他的背影,男人的身影刚走出雨廊,朱妈便捧着一件狐坎大氅走了过来,恭声道;“叶小姐,您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能着凉,还是将这件大氅披上吧。”
叶雪妍看那大氅周身雪白,锋毛闪烁着令人夺目的光芒,领口处更是巧夺天工,用着细线勾勒出朵朵精致的雪梅,隐在那一片的雪白中,就像是与这狐坎融为了一体似的。
叶雪妍一看,便知道这是由最好的白狐皮毛精心制作而成。她并没有说话,只任由朱妈将大氅为她细密的披在身上。顿时,只觉得身上一片暖和,就如同全身沐浴在春阳下一般,说不出的轻软舒适。
“这大氅——”她忍不住开口。
朱妈只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不用问,叶雪妍也知道这定是沈建安嘱咐的,她在这住的这些日子,平心而论,无论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华美。就连整座府邸的下人,也皆是在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自己。她得到的,一直都是是最精心的照顾。
可愈是如此,她的心里便愈是不安,沈建安周身都像是一个谜团,只让她觉的深不可测。想起明日里终于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她全身便是一松,小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小腹,孩子,咱们终于可以去见爸爸了。
她的唇角绽放一抹笑靥,眼眶却是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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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郑北辰身边的副官来了。”
沈建安刚走出府邸,岑东林便面带焦灼的上前,轻声禀道。
沈建安不露声色,眼眸向前望去,便见一排的军用汽车正停在府邸对面,张副官的容颜隐在军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如此甚好,倒省的我跑一趟。”他唇角略微勾起,冷峻的容颜一如往昔。一旁的岑东林一怔,却实在猜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火车轰隆隆的进行着,专列的头等车厢里,那一盏灯彻夜不熄,到了深夜时分,窗外下了一场薄薄的小雪,天气更加的阴冷起来,包厢里的热水管子烧得正旺,却还是极其暖和的。军医刚给叶雪妍打了一针,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军医回过头,便唤了一声;“张副官。”
张副官看了一眼叶雪妍,见她沉沉睡着,面色不是很好,灯光下发出淡淡的青色,他不禁担忧道;“到站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夫人如今还怀着身孕,能撑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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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言道;“您放心,我刚给夫人检查过身体,刚才又为她打了一针,应该不碍事。”
张副官便点了点头,军医领着护士端着药盘,离开了包厢。
已经是凌晨,天色渐渐的透出一抹子光亮来,放佛是一副蟹壳青色的水墨画,一望无际的平原风景飞速的从车窗外闪过。叶雪妍仍然昏昏沉沉的睡着,很是虚弱的样子,几缕乱发凌乱的贴在鬓角,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便守在那里,直到天色大亮,叶雪妍醒来。
“夫人,您醒了。”
叶雪妍点了点头,问道;“咱们现在到哪了?”
张副官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回头道了句;“已经快到了。”
叶雪妍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用力的支撑自己坐了起来,心里的那一股激荡竟是让她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了。
“夫人,司令前段日子受了重伤,如今又被战事缠住,不然早就亲自去接您了。属下当日接到卡尔医生的电话时,司令正处于生死一线,所以才耽搁到现在,令您受委屈了。”
叶雪妍听闻郑北辰受了重伤,脸色便是雪白,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他受了伤?那现在怎么样了?”
“您放心,司令已经转危为安,没事了。”
叶雪妍眼眶里全是眼泪,一颗心疼的几乎都要抽紧了。
“我娘,还有我弟弟——”叶雪妍忍不住问道。
张副官神情一窒,复又恢复如常,只说道;“夫人请放心,国内如今十分混乱,叶太太与小少爷已经去了俄国。只等战事平定下来,司令便会派人将他们接回。”
叶雪妍闻言,这样久的时间里,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才放了下来。她还未出声,门外便传来侍从的声音;“报告长官,火车已经进站了!”
豫州口乃是郑家军第六军所占,岗哨林立,沿途戒备,包厢里,护士为叶雪妍穿了一件淡青色暗纹天鹅绒斗篷,连同风帽一并为她戴好。
叶雪妍小腹隆起,行走间已是多有不便,张副官十分小心,命护士一左一右搀着她下火车。自己并一众侍从皆是在前守候。
下了火车,铁路俩侧站的都是荷枪实弹的卫兵,因为正是三军交战之际,守卫队长手中竟然还握着机关枪警戒。
叶雪妍一下车,就听到一声“敬礼!”铁路俩侧的戎装卫戍皆是军容齐整肃穆的上枪行礼。没走多远,便有防弹汽车等在了那里。早有侍从将车门打开,护士扶着叶雪妍上了车,张副官紧接着便上了后面的车,车队一路呼啸着向着豫州口郑家军的行辕而去。
车队还未驶出多远,便停了下来。张副官下了车,就见前面设了路卡。他快步走到叶雪妍的轿车旁,打开车门道了句;“夫人,司令来接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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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天气寒冷,路边的野草经历了一冬,早已枯败的不成样子。那一片的暗淡中,居然有几点零零星星的嫩黄,原来是早开的蒲公英,就像是那刚孵出来的雏鸡雏鸭鹅黄色的嘴,娇嫩的简直令人都不忍心去看。一星半点的点缀在道路俩旁,被早间的风一吹,竟有点春天的气息了。
天蒙蒙亮,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道路旁密密麻麻的都是高耸的树木,枝干都是光秃秃的,冷风阵阵,警卫队长一丝不苟的领着一大队荷枪实弹的郑家军卫戍站在关卡的一次,郑北辰披了一件宽大的军用氅衣,静静的站在那里,重伤初愈后的脸色依然泛着隐隐的苍白之色,他的眼眸眨也不眨,只紧紧盯着那辆防弹汽车停在了那里。
他看见护士将叶雪妍从车里搀扶出来,她脚步虚软,寒风烈烈,劈头盖脸的吹过来,将她的头发吹乱,散散的拂在冷风里,而她那穿着淡青色斗篷的身体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犹如一只枯萎了的鲜花,亦或是一片随风而落的冬叶。
郑北辰的呼吸禁不住的开始乱了起来,胸口却是传来阵阵钝痛,失而复得般的喜悦,与刻骨铭心的思念紧紧交织在一起,一同化成激荡的感情,都在看到她从车上走下的那一刹那间汹涌而出,让他的整个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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