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有明天

废弃的旧工厂不大，但残破得很……
    一人在外面放风，一人在不远处看管着，我也顾不得脏，坐在一张破椅子上……揪着面包一口一口的吃着。
    箩筐里还有一小瓶牛奶，我就算不想喝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作打算，营养得跟上去。
    尽量把牛奶喝完。
    要吃饱一点，还不知道这餐之后又要多久之后才有食物……
    才休息了半个小时，看管的那人便催促着往外走。
    说是要赶路……
    可我腿脚有些肿，真不太愿意再走路，好不容易不用坐那臭气熏天的破车，我便试着哀求了一下。
    “能不能再休息十分钟？”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我便知道应该没得商量了，只好说：“那让我方便一下……”
    那人一脸嫌弃的模样，但还是批准了，他在门外守着，我则在里面找了个有东西遮挡的地方方便了一下。
    喝了那么多牛奶，我可不想坐着车到了半路才尿急。
    第一次方个便也能被人催促……白蓝白蓝啊，你也有今天；我自我嘲讽了一把。
    只是弄好要往门口走去的时候，外面似乎传来了动静。
    站在门口的那人明显一愣，然后十分警惕的看着四周，又见他大步往回走。
    “别想着耍什么花样！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他警告着，推着我往另一个小门走，他是要把我当人质肉盾，我走在前面，他用手在后面推着我，手里的枪顶着背部。
    外面的动静早就销声匿迹了。
    如果没听错，应该是枪声……难道是白镜川找到这里了？
    我想到这……故意渐渐的放慢步伐。
    纵然后面的人催促着走快点，我也难得反驳了一把，“我是孕妇，腿脚都肿了，走不快……”
    后面那人也没法子，总不能抱起人质肉盾走吧。
    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声响……
    瞬间，惊到了我和背后的人；一时间立刻下意识转头望去。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随即，我后面的那人倒地，一枪爆头，血还溅到了我脸色。
    我怔怔的伸手摸了摸脸颊，一手血……还好我没有晕血的毛病，不然现在肯定也跟着倒地了。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什么……
    我觉得我的思绪飘得有些远，直到有人摇晃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才醒悟过来……愣愣的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然后，便晕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破木桌上，下意识往周围看看；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蒋东珏居然在这里？
    还有白镜川和他那个手下林北尧……
    我一醒来，白镜川先注意到我，连忙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低喃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搞不清这里的状况，要他扶我起来……
    蒋东珏神色莫测，只瞥了我一眼，便紧紧盯着白镜川，手里还握着把枪对着他，另一边的林北尧更是拔枪对准蒋东珏。
    只有白镜川没拔枪，也丝毫不在意此时此刻被人用枪指着……
    从桌上下了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刚才晕过去的时候一直觉得飘飘然难受得紧。
    我看看蒋东珏又瞄瞄林北尧，最后和白镜川对视着，他轻轻摇晃了下脑袋……
    我便有些了然，低头看看肚子。
    要我是蒋东珏……也会这样恼火吧。
    “东珏，我们谈谈……”我对着蒋东珏低声说道。
    他睨了我一眼，许久都不肯动……
    枪一直指着白镜川，我也不知该怎么劝他把枪放下，好好谈一谈。
    只是，谁也没想到……林北尧会先开枪，就连白镜川也是惊讶不已。
    我和蒋东珏是面对着林北尧，只是蒋东珏的注意力一直在白镜川身上并未有注意到林北尧开枪，我先瞄到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挡在了蒋东珏的面前，原来中枪是这种感觉……
    好疼……
    我倒下，恰好倒在了蒋东珏的怀里，他慌了，连忙伸手抱住我，手里的枪更是被扔到一边，他嘴里喊道：“白蓝？白蓝？”
    白镜川更是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脱下衣服，撕烂按压住我的伤口，说：“白蓝，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的手好多血呀……这是从我身上流出来的吗？
    我的意识有些抽离，眼前有些模糊，但不停有声音在响，“白蓝，醒醒，别睡……想想孩子……”
    对了，我的孩子！
    手动了动，想去摸摸肚子。
    孩子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有些担心，支吾着说：“孩子……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不到……”
    此时，不远处有个人跑来……不知是不是我幻觉，怎么这么像白玉清。
    好久不见她了，还是那样的漂亮。
    意识不受控制，时而清醒时而抽离。
    耳边的声音吵个不停，此时的我也没精神去制止他们了。
    “不行，快送医院去……”
    “医院？不行，只能先在这里急救。伤得太重了，在胸口呢!”
    “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血流不止……”
    “救她，一定要救她。她不能死……”
    ……
    我是要死了吗？
    他们一堆人在吵闹，而我觉得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一样。
    有些冷。
    嘴里开始低喃，“冷。”
    衣服一件两件盖在身上，但还是止不住身体的冷。
    我是要死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好好看这个世界就这样跟着走了。
    我……我会不甘心的。
    使劲伸手。
    不知道谁握住了我的手，但我只在意肚子里的孩子，我说：“别吵了，我只要孩子没事……”
    意识似乎渐渐恢复，精神也稍微好了一点点，是白镜川握住我的手，眼睛微红。
    我扭头对白玉清说：“动手吧，我想……我是要生了。”
    白玉清明显在抽泣，抹了抹眼泪，她不语，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说：“你也是母亲，该明白我的心情。白玉清，动手吧！求求你了，看在我俩朋友一场……”
    她仰着头，停止了抽泣，几秒后红着眼睛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点点头，说：“好。”
    蒋东珏却有些激动，说：“不行，这样白蓝会没命的！”
    白镜川没说什么，一直握着我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对他微微一笑，用极轻的声音喃道：“别担心。”
    他依旧红着眼睛冲着我点点头，淡淡一笑，但我能看出他笑得有些牵强。
    白玉清冷冰冰的对蒋东珏说：“要不是你，她不会出事！”
    这一句话，彻底堵得蒋东珏哑口无言。
    我扭头对蒋东珏说：“这是我的决定，答应我好吗？你也知道……我是不行的了。”
    他欲哭无泪的样子，说：“你胡说什么……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想抱起我；白玉清走过来狠狠地推搡了他一把，恶狠狠地说：“你还没疯够吗？！你一动，她血流得更快了！”
    那样的眼神，我是第一次在白玉清身上看到。
    好冷好狠厉的眼神……是那种对方要是再不听话，她就要杀了他一样。
    白镜川没留意他们的争端，也没去制止什么，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纵然，我在胡闹，他都恨不得跟着一起胡闹……
    他是唯一一个懂我的人，死的时候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一旁也是种幸福……只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和远在中国的女儿，我就有些难过。
    白玉清已经准备就绪，指挥着白镜川把我抱到那张旧木桌上。
    羊水是破了，替蒋东珏挡了一枪该是动了胎气。
    肚子本该疼的，或许是因为加上了身上的枪伤，疼得实在厉害，倒是不知道到底是肚子疼还是胸口，只知道全身都疼。
    而且疼得麻木了。
    我深呼吸，大口的喘着气。
    使劲用力，手使劲抓紧白镜川的手，下身疼得不行。
    我都快疼得要昏过去了，此时白镜川在我耳边不停地说着话。
    蒋东珏被白玉清指挥得腾腾转……
    我爱我的孩子们，不管白家有多脏，我都会守着一片净土让她们干干净净的长大成人。
    纵使，我不在……
    就像父亲曾经为我做过的……我好想他，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
    是我又出现幻觉了吗？怎么觉得像看见了父亲，他笑得真好看，旁边站着的女人是母亲吗？
    可惜，看不清五官……要是让我看看母亲长什么样子，那该多好。
    其实，我还不想死……我还想看着念念长大，遇到相爱之人，结婚生子……这些我都想参与。
    可惜，没机会了。
    她会怪我吗？
    还有……他。
    使完了全身力气一样，拼着最后那口气，那股热流从下身滑出……白玉清手脚麻利的剪断挤带，倒吊起拍了拍。
    我在那瞬间听到那婴儿啼哭的声音……便彻底松了口气；白玉清用衣服包裹住了他，对我笑了笑说：“是个儿子，白蓝！”
    我笑着，总算我的愿望达成了。
    一儿一女，成就一个‘好’……
    白玉清把他放到我耳边，我已经没力气去抱起他了，只能微微扭头去蹭了蹭他。
    红皱皱，真是丑死了……不过，长大了他会比他父亲更好看的！这个我相信。
    我怎么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谁呢？
    蒋东珏彻底红了眼睛在一旁，有落泪但没哭出声，那是谁呢？
    原来是白镜川……
    他有儿子了，是喜极而泣对吗？
    我低声喃喃，“别哭……我有话跟你说。”
    蒋东珏不忍再看下去，挪步走远了。只是肩膀耸动，泄露了他的情绪……
    白玉清抱着他站在一边，红着眼睛但没再哭，她的视线却是瞄在地上。
    瞬间，我似乎想明白了。
    我说怎么不见林北尧……他死了，是被谁杀掉的呢？
    白玉清看的是他吧？他就是白少源的父亲吧？
    应该是了……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对林北尧这么恨之入骨。
    可此时，我已经来不及再想下去了。
    白镜川握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我轻轻‘嗯‘了一声说：“我有个打算……孩子让……让蒋东珏抱走，带回蒋家抚养成人。”
    白镜川明显愕然，但随后点点头说：“你决定就好，你决定就好……”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用力按了按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白家脏了，他不适合回去，蒋家……和蒋念一起长大才是最好的！你放心……”
    他点点头，似乎除了点头别的都不会一样。
    我扭头愣愣的看着破旧的天花板，喃喃自语：“挺冷的……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白镜川彻底将脑袋埋进我脸颊，我感觉到了他的泪水，顺着我脸颊一路向下……灼热得我感到有些心酸。
    他真的很伤心呢！
    我能感到他的悲伤……浓浓的。
    我轻声询问他：“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
    他的声音闷闷的，只说：“听你的。”
    以我为中心。
    他一直这样，守着我。
    以凉……就叫以凉吧。
    我对他说：“就叫白以凉吧，好听吗？”
    他轻轻‘嗯’一声，说：“蒋吧……蒋以凉。他会在蒋家快乐的长大成人，如你所愿那样。我放心，白蓝。”
    他果然是最懂我的人，都明白我想的是什么……
    我眼角的泪珠一滴滴的落下，微微笑着说：“嗯，就叫蒋以凉吧。你把蒋东珏给我叫来，我跟他说说……”
    他没去，不肯离开我身边，最后是白玉清抱着蒋以凉走过去叫的蒋东珏。
    蒋东珏神情莫测，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只是眼睛还有些微微红，他走过来说：“放心，白蓝。我会照顾好念念……”
    这话一说，白玉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对蒋东珏点点头，说：“嗯，我相信你会照顾蒋念，这个我不担心。我只担心这个孩子……东珏，我有个请求。”
    他道：“你说……”
    我把意思对他一说，他沉默了。
    白玉清着急的瞪了他一眼，对我说：“白蓝，我可以照顾这个孩子……我把他带回黑玉堂去。”
    我摇摇头说：“不用，你还有别的任务……我要吩咐你。”她哑然，只好说：“好，我都听你的。你尽管说……”
    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身体已经没知觉了。
    意识又开始慢慢抽离了……
    “东珏，答应我吧！好好照顾他，让他和念念一起长大，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就当我求你了，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就容许我任性一回吧……”顿顿，又说：“对于孩子我很抱歉，不能陪他们一起长大，不能看念念穿婚纱的样子……不能看蒋以凉长大成人的样子，东珏……其实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话想对孩子们说。可我并不后悔，不后悔生下他，不后悔替你挡枪，我以为我爱的是你……结果……原来人的一生能爱许多人，像爸爸、你、白家她们……还有他。我都舍不得……舍不得……”
    我的声音及轻及轻，意识已经半抽离状态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堆什么，只知道不停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完。
    身体已经疼痛到麻木，耳边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但还是撑着一口气……
    等蒋东珏答应并且做出承诺的同时，他从白玉清手里接过蒋以凉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了，蒋以凉那啼哭声也再也听不到了，原来死亡是这种的感觉……好孤独。
    见到父亲和母亲了，他们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解脱了。
    终于不疼不冷了……
    白镜川，下辈子我们相遇在平凡人家吧。
    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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