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写古代才女 馥香记

第42章


 
  王廷钧为了不让秋瑾出国,一反过去的做法,抽出时间来陪秋瑾逛街,看戏,购买她喜欢的字画文物等,但是这一切却挽留不住秋瑾的心。当他将秋瑾的首饰积蓄归还后,秋瑾立刻托荻子变买,筹得旅费。大约在1904年5月,秋瑾一身男装东渡日本留学。当时带她去日本的服部繁子回忆说:“秋瑾穿着西式的裤子,茶色的皮鞋,蓝色的鸭舌帽盖住了半只耳朵,露出披散蓬乱的黑发……总之,完全是一副男士的、而且摩登的打扮”。服部繁子也问过她为什么打扮得这样,秋瑾的回答说:“我想变成比男子还强的人,首先从形貌上变,再从心理上变……” 
  秋瑾来到日本后,不学医学,不学科学,她主要是“多看清政府禁阅的书,考查外边的情况,多结交热血朋友”。秋瑾于1904年秋天,在横滨南京街(中国人聚居地)宣誓参加了一个叫“三合会”的反清组织。据说当时有十个人入会,他们一一宣誓完毕之后,创会者梁慕光和冯自由横牵一幅六、七尺长的白布,上书斗大的“反清复明”四字,命众人俯身鱼贯地从下穿过,又在室内烧一堆火,命每个人从火上跳过去,这些动作表示忠于主义,随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然后分别刺血,又杀了一只大雄鸡,共饮血酒。最后由冯、梁封秋瑾为“白扇”(即军师)、刘道一为“草鞋”(将军)、刘复权为“洪棍”(“洪棍”这名,听起来不好听,却是地位极高的一种封号,又称元帅,掌刑罚,被会中成员尊称为“大哥”。孙中山早年就在 
  檀香山入过洪门,被封为“洪棍”)。 
  秋瑾的演说才能极高,经常在留日学生中作反清反满的演讲,还积极参与创办《白话报》(杂志)的活动。秋瑾署名“鉴湖女侠秋瑾”,在报上痛斥满清当年的恶行:“扬州城破,十余万人俱被满洲军惨杀了”,号召人们“我们除去这些骚鞑子,省得作双料奴隶”等等。 
  留日学生的这些行为,清庭自然不答应。清政府通过日本政府来压制留学生们的反清活动,公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当时八千多留日学生极为愤怒,集会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其中有两派,一派主张退学回国,一派主张忍辱负重、继续完成学业。秋瑾和陈天华等人主张立即回国,秋瑾当时言辞十分激烈,并从鞋筒里抽出“倭刀”插在桌上,大声叫喊:“如有人回到祖国,投降满虏,卖友求荣,欺压汉人,吃我一刀!”看来秋瑾的性格是非常刚烈的。后来孙中山也建议留日学生不要马上回国,但秋瑾还是不久就动身回国了。   
  一腔热血化碧涛   
  秋瑾回国后,一方面创办《中国女报》,一方面发展光复会会员,并制造炸药,曾因不慎爆炸而伤手(另一人眼被炸瞎)。秋瑾在创办《中国女报》时资金遇到了困难,她计划集资一万元,“像模像样”地办好这份杂志。但是,经过很大努力,只有四五个人出资赞助,一共只集到几百元。有人记载资金最后是这样来的: 
  “秋瑾想出最后一个办法:亲自往湖南去向夫家诱款。这年秋冬之间,秋瑾风尘仆仆地赶到湖南王家。当时王廷钧仍在北京。王黻丞见秋瑾远道突然而来,感到很是意外,以为秋瑾是穷途末路,只得回心转意,回到夫家来了。为了使秋瑾与王廷钧重新合好,他热情地接待了秋瑾。秋瑾向他诉说了自己在外历经艰辛、经济拮据的情况,王黻丞为了表示热心,破例地交给了秋瑾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希望能使她安心地在王家住下去,同时派人留意她,防止其逃跑。几天之后,时逢邻居家演戏,秋瑾便利用看戏的机会,中途溜走,改成男装,路径长沙回到了上海。不久,又得到徐自华、徐双韵姊妹二人勉力捐助的一千五百多元。这样,才终于筹集了必要的资金,于一九○七年一月十四日(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初一日),出版了《中国女报》第一期”。 
  从以上的情况来看,人家这个“王二胖子”也是个很好脾气的老头儿,对秋瑾也算不错。关于秋瑾回王家要钱的记述不少,有的说秋瑾带了王金发等人携手枪装成绿林人士到王家唱双簧,秋瑾说欠了人家的钱,不还不行,让王家拿钱出来。另外据王蕴琏(王廷钧的侄女)在《回忆婶母秋瑾》一文中说:“听我母亲说,秋瑾婶母曾向她家娘要钱,家娘不理她。秋瑾婶母就把刀子向桌上一砸,扬言要杀一个人,她家娘家爷见她这样凶猛,就要管家的拿了四千元给她。”(《湘潭文史资料》第一辑)看来秋瑾也是很厉害的,王家也惹不起她。 
  不过秋瑾虽然让王家拿钱,有时候像是半骗半抢,但是她也不是为了个人的奢侈生活,秋瑾生活极为检朴,在日本连车也舍不得坐。她把钱都用来做对人民有好处的事。秋瑾在《中国女报》上发表文章,揭露当时女子受到的种种压迫,她驳斥班昭奶奶认为的女人天生“低人一等”的理论,反对纳妾、买卖婚姻等,鼓励女子的人格独立,让妇女也应该自立自强,出去做工作,不依附于男人。 
  秋瑾后来在大通学堂,经常身穿男装,骑着马,训练学员打靶、练武等,准备起义活动。1907年和徐锡麟策划起义失败被擒,这些事情大家熟知,历史课本上也讲,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秋瑾于1907年7月15日,就义于绍兴城中的轩亭口。当时负责行刑的山阴知县李宗岳是同情秋瑾的,秋瑾向他提出了三条要求:第一,写信向亲友们告别;第二,临刑时不许脱她的衣带;第三,死后不要将她首级示众。李宗岳拒绝了第一个要求,而接受了后两个要求。 
  山东著名文学评论家宋遂良老师在《世界因为有了女性而美好》一文中说:“年轻时我看过一张秋瑾女士就义的照片(也许那是一张画):她被剥去了上衣,露出乳房……她这时承受的乃是人类最深刻最悲凉的痛苦。她是不能瞑目的。”宋老师的学识是我一向尊敬的,但这段话却不敢恭维,首先宋老师看的肯定是一张画,不会是照片,且这张画严重歪曲事实,知县李钟岳是答应了秋瑾的要求的,秋瑾死后第三天,李钟岳就因同情秋瑾被革职,罪名为“庇护女犯”。李钟岳痛愧自己杀了秋瑾,他闭门谢客,伤感不已。1907年9月23日,李钟岳自缢身亡,终年58岁。这时,距秋瑾被害仅隔68天。因此,有同情秋女侠的李钟岳主持行刑,所谓“被剥去了上衣,露出乳房”之类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且对秋瑾女侠多有冒犯,故在此辩明,以免秋瑾女侠因这些不实之言而蒙羞。 
  秋瑾女侠死后,她的尸体先由善堂草草成殓,后来她的好友吴芝瑛将她迁到西湖岳王坟侧,后来清政府加以干涉,墓又移走。两年后又移到湖南和王廷钧合葬。秋瑾女侠死时,王廷钧也很难过。《子芳先生夫妇合传》中说王廷钧当时“遭大故,哀伤过度,体渐消瘦,……病延两载,遂不起,年三十岁。”王廷钧在秋瑾女侠死后不久也随之而去了,他要求和秋瑾合葬,于是秋瑾的墓就又移到了湖南。辛亥革命成功后,秋瑾的墓又迁回杭州西湖畔,文革期间被毁,1981年10月,秋瑾墓又迁回西湖孤山西南麓。所谓“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秋瑾女侠像岳飞、于谦等一样永远值得人们凭吊。秋瑾女侠的儿子王沅德建国后做文史馆职员,一生比较平淡,可能是随他父亲的性格。而秋女侠的女儿王灿芝倒有几分豪气,颇似乃母,她是中国第一位女飞行员。   
  秋风秋雨愁煞人   
  秋瑾不但侠气过人,女子中罕见,而且她的文采也十分出色。秋瑾的诗文多数是旧体形式,秋瑾的诗对仗工整,用典贴切,功力不凡。秋瑾不像其他女诗人一样只写关于个人身世或者琐碎情怀的诗,她有首诗《柬徐寄尘》写道: 
  祖国沦亡已若斯,家庭苦恋太情痴。只愁转眼瓜分惨,百首空成花蕊词。 
  何人慷慨说同仇,谁识当年郭解流?时局如斯危已甚,闺装愿尔换吴钩。 
  秋瑾不像花蕊夫人一样只是抱怨男人不行:“更无一个是男儿”,而是以女儿之身怒持吴钩利剑,奋身杀贼除奸,主动担负起救国救亡的责任。 
  秋瑾很喜欢刀啊枪啊的,像这首诗就说: 
  对酒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此诗广为人知,可见秋瑾与众不同的豪气,这种豪气不但女子身上少见,明清两代暮气沉沉下的男人们也都软塌塌地,没写过也不敢写这样慷慨激昂的句子。 
  秋瑾的诗有的很工整老到,艺术手法也炉火纯青,她这首诗相当不错: 
  感怀 
  漂泊天涯无限感,有生如此复何欢。伤心铁铸九州错,棘手棋争一着难。 
  大好江山供醉梦,催人岁月易温寒。陆沉危局凭谁挽,莫向东风倚断栏。 
  即便是纯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首诗也具有一流的水准,像“伤心铁铸九州错,棘手棋争一着难”这样的对句,也是绝佳。秋瑾在诗上的功力似乎比柳亚子之类的著名诗人还略胜一筹。 
  像这样极工整出色的律诗秋瑾还写有不少,这首诗(失题,据说是写在一本书的内页中)也不错: 
  大好时光一刹过,雄心未遂恨如何?投鞭沧海横断流,倚剑重霄对月磨。 
  函谷无泥累铁马,洛阳有泪泣铜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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