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婚姻

蒋老爹放出来的那天，天很冷，太阳却极艳。几个人站在蒋家大门口等着车从外面进来。
    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人从头到脚都暖暖的。
    蒋老爹被保下来，人被下放到N市，到N市，就意味着他这辈子，跟政治绝缘，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吧。
    蒋老爹走出来，人依旧精神矍铄。
    走过来，看着一家人，伸出大手把一家人抱在了怀里。
    家里的事情，他还一点儿都不清楚。
    蒋妈妈把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当兵领兵那么多年的蒋老爹，听完，就这么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
    出来时，两边长出了更多的白发，人苍老了很多。
    他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分给了他们：“老大，你是老大，蒋家以后就靠你了，我现在不能去见老孟，那些帮过我们的，你带着你弟弟替我谢谢他们。你弟弟妹妹以后也得靠你了。你爹没本事，老了老了也没护好你们。现在剩下的这些，你吃点儿亏，大的房子给你的妹妹，她这么嫁过去，我不放心，孟家要是欺负她了，她还有回的地方。小的房子给你弟弟，他要结婚，不能亏了人家姑娘。爸妈的钱没多少，你拿着吧，买个小点儿的，剩下不够的，你自己添上。家里的传家宝，你们三个分一下。这个房子是当初国家分的，现在要收回去，我们过些天就搬走。那边也安排了房子，你们放心。”
    蒋妈妈扶着老爷子，对俩儿子和女儿说：“你们放心，我们都好好的。”
    三个孩子都没有说话，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跟着父母上了专门送他们去N市的汽车。
    把新家收拾好，替父母安排好了定期打扫的人，把所有的东西又偷偷塞进衣柜里，三个人回了北京。
    蒋云山和蒋云仲两个人，带着小妹去了孟家，既是道谢，又为了把小妹送到孟家去。既然已经结婚，两个人就得住在一起，才能培养感情出来。
    当初这婚结的尴尬，现在父亲和他放出来了，婚姻维系下去的因素已经没有，小妹如果再不努力，这婚怕是立刻得离。
    四个男人好好把事情捋了一遍。
    那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他们要查出来，还要好好地跟他算算。
    呆在这个房间，蒋云佩感觉很糟糕。
    所有的不快，全都涌入脑袋里。
    不敢坐沙发，不敢看四周，她靠着孟凡志锻炼的横杆，闭着眼睛。
    大哥和二哥，没跟她打招呼就走了。
    从小一起长大，她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现在的他们，怕是要开始他们的计划了。
    蒋云佩胡思乱想地靠在横杆上，双臂紧紧地搂着自己。
    她没有发现，孟凡志已经观察她很久了。
    她是个很洁净的女孩子，脸色白皙，长长的睫毛忽闪下来，在白色的皮肤上显得很美。低着头的她，瘦削的脖子映出漂亮的弧线，头发柔顺地垂在她的脸旁，显得很有女人味。
    蒋云佩抬起头，见孟凡志站在门口，看她。她一激动，连忙站好，说话都结巴了：“孟，孟大哥。”
    孟凡志点点头说：“走吧，我带你去卧室。”
    蒋云佩跟在他身后，看见孟叔叔微笑冲她点点头。她脸红着也冲孟叔叔笑了笑。
    她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起床了。
    孟大哥早就起来了，书房里传来他隐忍的痛哼声。
    孟叔叔正站在前院里，打太极拳。
    她低头，原本想偷偷溜回去。
    谁知，孟叔叔停下，转身对她招了招手：“丫头，来。”
    蒋云佩走过去，低着头。
    “孟叔叔。”
    “丫头，你跟我过来。”
    孟父带着她进了他的书房，然后递给她一把钥匙。
    “你跟小志结婚了，这是房子钥匙。以后，你跟小志就住到那边吧。住在这儿，也不方便。”
    蒋云佩摇摇头。
    孟凡志走出来，擦着汗说：“拿着吧。我这几天公司那边刚起步，去那边正好近。”
    蒋云佩接了过来：“谢谢，孟叔叔。”
    孟父上楼去了。
    蒋云佩倒了一杯水给孟凡志，他接过去，一扬脖，喝完了。
    “孟大哥，我现在休学一年，所以没什么事，平时我能在家做饭，我……”
    还没说完，立刻被打断：“不用，我不回去吃饭。你自己吃，我平时就回去睡个觉。”
    蒋云佩立马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然后，立刻低头回房间。
    孟凡志看着她匆匆回房的背影，砰地关上了门。
    蒋云佩把东西原封未动地从孟家搬到了两个人的家。
    “蒋云佩，加油，加油。”
    “你不能让大哥、二哥担心。加油。”
    蒋云佩把原本已经被打扫过的两层小楼，又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
    进去书房的时候，她想了想又退了出来。
    一直忙到晚上。
    坐在锃亮的地板上，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做完事情，胃口大开。
    等到11点，孟大哥还是没有回来。
    她知道公司起步阶段有多累，事情有多多。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早就忘了她还在家。
    休学是一年，但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了。
    剩下这段时间，她定了一个计划：学做饭，学开车。
    如果孟大哥回来了，要吃饭，她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
    以后孟大哥累了，不想开车，她可以去接他。
    打开阳台的门，窗户敞开着，冬天的冷风吹过来，冷得她打了个冷战。
    披着羊绒外套，端了一杯热茶，坐在阳台藤椅上。打开了阳台的小灯，杯子升起的白气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氤氲。
    喝了一口茶，摸出电话给妈妈打了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突然觉得全身回暖了。
    “妈，你跟爸这两天怎么样？”
    “我跟你爸，骨头硬着呢。放心吧。”
    “丫头，你怎么样？”
    “我啊，好着呢。我跟孟大哥搬家了，就我们俩住，他天天嚷嚷着让我做饭，我快烦死了。”
    “你啊，做事没耐性。”
    “哪有。我一定能坚持的。”
    “好，好，跟你爸说不？”
    “不说了，他老人家又该唠叨我了，我挂了，没事我就回去看你们。”
    “回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我好给你准备菜。”
    “木啊。谢谢妈妈。”
    挂了电话，蒋云佩躺回藤椅上，发现外面大厅的大灯被打开了。
    她关了窗户和阳台的门，上了二楼。
    “孟大哥？”
    “恩。”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哦。”
    站在那里，蒋云佩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站在门口，孟凡志此时并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跟她说话。
    她睡哪里？她很想跟他睡在一起，这么大的房子，她害怕。可他明显不想理她。
    可她却不知道，里面的孟凡志因为这些日子来回奔波，还有很多的酒场，伤口发作，痛得说不出话来。
    蒋云佩见他没说话，上去敲了敲门，还不开。
    蒋家公主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数三下，给我开门！什么情况啊。”
    “别进来！”
    往往这句话都有反效果，尤其是对蒋公主。
    推门就进去。
    却发现，孟大哥抱着小腿蜷缩在地上。
    很奇怪，他并没有截肢，弹片也已经全部取出来了，却总是有痛感。
    孟凡志没有告诉任何人，从来都没说过。
    他偷偷买了止痛药，现在的剂量已经增加到了十片。
    蒋云佩直接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背到了背上。可他人太高了，腿拖在地上。
    这样一来，孟凡志反倒醒过来了：“没事，先不去医院。先把我扶到床上。”
    蒋云佩把他拖到了沙发上，忙把他的腿抬起来，着急地说：“孟大哥，很疼吗？”
    拿手擦了擦他脑门的汗，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一直在出汗。
    蒋云佩心疼得难受：“孟大哥，孟大哥，该怎么才能让你不疼？”
    孟凡志抓住沙发上铺的沙发套，摇摇头：“没，没事。你，你去睡觉，不用管我。”
    疼到，话都说不清楚。
    蒋云佩握住他的手，泪又流下来了。一碰到他的事情，就喜欢流马尿。
    孟凡志握着她的手，手心里早就出满了汗。
    见她咬着唇，流泪不出声的样子，白着脸笑了笑：“傻丫头，哭什么？”
    蒋云佩摇摇头，想了想说：“孟大哥，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吗？”
    孟凡志安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吃药就好。”
    蒋云佩听到这话才明白，孟大哥在心里从来都没有接受自己变跛的这个事实。而且，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直在慢慢加深，现在已经让他的身体出现不应出现的幻痛现象。
    把泪水眨回去，坐在地板上，双手握住他的左手，头靠在他的手上，轻轻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孟凡志此时止痛药起了效果，理智恢复，抽回手，撑着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的身体说：“你自己选一个房间，去睡觉。我也睡了。”
    蒋云佩见他这说一不二的样子，点点头说：“好。”
    直接走了。
    心里又担心又生气。
    最多的还是无奈，二嫂那样的姑娘死缠烂打对二哥管用，对孟大哥却未必管用。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方法才可以。
    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途还偷偷爬起来，隔着墙听他有没有什么动静。
    选了离孟大哥最近的房间，还是听不见，垂头丧气地躺回床上。
    第二天，睁着两个大熊猫眼走出来，就看见精神奕奕的孟大哥穿着西服，去上班。
    “孟大哥，去上班？”
    “恩，我，我走了。”
    孟凡志给她招呼一声就走了。
    蒋云佩有点儿奇怪，孟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结巴了？
    难道他从昨天发现对我有意思？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蒋云佩乐呵呵地找同学咨询心理医生的事情。
    找了二哥这个大忙人，没想到接电话的确实未来二嫂。
    “二嫂。”
    “嘿嘿，小妹。”
    想到那个女人的呆萌的样子，蒋云佩就想笑：“二嫂。”
    “啊？”
    “今天你跟我二哥早饭吃的什么呀？”
    “还没吃，你二哥下去做早饭呢，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这么好，我二哥亲自做早饭，我都没吃过呢。”
    “真的呀，下次你来，我让他给你做。”
    “我二哥厉不厉害？”
    “厉害！”
    “比如，做生意？”
    “恩。”
    “聊天。”
    “恩。”
    “做饭。”
    “恩。”
    “□□。”
    “恩。”
    “不不不，不是。”
    “啊，我二哥不行？”
    “不不不是，他行，很行，他……”
    听对方百口莫辩，想象她脸红的样子，蒋云佩就乐得不行。
    “臭丫头，又欺负你嫂子。”
    “哪有，我在跟她聊天好吗。”
    “说正事！”
    “你认不认识心理医生？”
    “你嫂子娘家大哥就是，怎么了？”
    “他有名气吗？不是那种随意泄露信息的人吧？”
    “听说是个很有操守的。”
    “你告诉我一下他电话，我给他约个时间。这事情你就别问了。”
    “行吧，我发你手机上，你自己在那边，有时间你就过来跟你嫂子一块儿，我不在家，她老凑活。”
    “切，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好，看来还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啊。”
    “小丫头。跟这儿埋汰我呢。”
    “啊呀，好二哥，好啦，我挂了，我报了好多班，没时间，要去就给你媳妇打点哈。你也早点儿娶回来，省的大了肚子。”
    “你少操心，我有分寸。”
    “好好好，你有分寸，我挂了，快给我把号码发过来。”
    挂了电话，蒋云仲把电话发过去，然后盯着媳妇儿的肚子看了好大一会儿。会不会里面已经有了？
    啪一下，轻轻打了他的脑门一下：“猪猪，你看什么呢，看的我都发毛了。”
    蒋云仲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问：“你说，你现在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是吗？”
    随即蒋云仲叹了口气说：“应该不会，你大姨妈刚过去几天。宝贝，我现在可不能让你生孩子，要不然你会很辛苦。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