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

第105章


于是她搂住了他,仰起面来,渴望他能给她一个热烈的亲吻。
他正在欲拒不能时,桌上电话铃响了。他舒了一口气:“这总不能说是搪塞吧!”
她只得放开了他。
他去听电话,她在暗想:“为什么这样巧!”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他接完电话,过来对她说:“胡先生叫我去他那儿。”说着拥着她走出办公室,“好,回来见吧!”便匆匆去了胡宗南的办公室。
张倩叹了一口气,怀着失落感下了楼。
秦进荣来到胡宗南办公室。胡宗南问:
“张倩走了吗?”
秦进荣愣了一下:“是的。”他不知胡宗南怎么会知道的。
胡宗南重重叹了一口气:“党国之大不幸啊!”说罢站了起来,踱出办公桌,背转身去,走到窗口,掏出手帕拭了拭眼睛。当他转过身来,见秦进荣满怀狐疑地看着他,便摆摆手:“坐吧!”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秦进荣跟了过去,坐在一旁椅子上。
“啊,范秀珍也去重庆了。”胡宗南是有意将话题扯开的,说罢还装出勉强的一笑。
秦进荣颇感意外:“噢——!她怎么……”
“她和张倩都是奉召回重庆总部去的。”胡宗南解释道,“因为戴雨农乘飞机失事,不幸罹难……”
“啊……”秦进荣听了这个消息,真是又惊又喜,却强忍住没敢表露出来。
胡宗南同时也在强忍着内心的悲痛。
短暂的沉默之后,胡宗南又叹息道:“抗战一胜利,各民主党派就纷纷要求撤销军统,党内一些人也跟着起哄,向校长施加压力。其实军统在抗战中功不可没,只不过雨农大好强,得罪不少人,军统组织发展太庞大,分子不纯,也惹了不少事,所以民怨颇深。校长迫于压力,只好着手解散军统,但这么大一个摊子,人员如何安排?雨农既要维持工作,又要为部下们安排出路,这一阵子实在够他忙的。
“他和我通过几次电话,说安排好人事后,他准备出国考察,也不过是避避风头吧。
“他在北平呆了一阵子,与郑介民商讨他出国后的组织和人事安排。三月十六日,他由天津飞往青岛,会见美海军司令柯克,商讨为国军运送军队和给养去东北事宜。次日上午又由青岛飞宁沪。据说当时烟雨蒙蒙,送行的人都劝他改日再走,但他因与校长有约,十八号要赶回重庆汇报,所以他坚持起飞。机场告诉他,上海气候恶劣,但南京天气尚好。他让飞机多加油,先飞上海,如无法降落就转南京——他去上海的目的是会情妇胡蝶,去南京的目的是会见何应钦。
“飞机飞到上海,正值雷雨盛时,机场不同意降落,于是改飞南京,孰料南京天气骤变,也在下大雨,机场亦不同意降落。雨农坚持要降落,机场勉强同意了。但当时云层很低,飞机下降时,竟越过机场,飞到了江宁县,先撞在该县板桥镇南面一棵大树上,赶紧拉起,又撞在岱山上,毁于困雨沟!”
说到这里,胡宗南忍不住又流了泪。
“以私交而言,雨农与我情同手足;以公而言,雨农的死对党国事业是重大掼失!他才四十九岁,还可以替校长干很多事情的。而且他一死,军统群龙无首,岂不大乱!张倩她们奉召回去,正是内乱开始,权力再分配的需要啊!”
秦进荣说:“张倩临行时说三五天即可回来的。”
胡宗南摇摇头:“须知她此去不是奔丧。雨农已将军统发展成十余万人的庞大组织,也只有他有魄力驾驭。他死了,郑介民、毛人凤、唐纵三巨头必然争权夺势。郑介民是老资格有点迂阔;唐纵掌握警察,志在分夺军统的财产和人员;毛人凤虽跟雨农很久,但没有雨农的能力和威望。现在形成‘鼎足之势’,三巨头都在拉人入伙。张倩是军统中惟一的女少将,有一定影响,正是三方面必拉之人。她既陷入这种局面,短时期是很难脱身的。”
事情的发展正如胡宗南所料,后来蒋介石委任郑介民为军统代局长,毛人凤为副局长兼主任秘书,唐纵为警察总署署长。当时郑介民在北平任军调部执行委员,正与中共谈判,实际军统工作由毛人凤主持。但在戴笠刚死时,郑、唐、毛便在为夺权做准备,各自拉人结成帮派,毛人凤根本号令不动。是年六月,军统改为“保密局”,唐纵分得利益主持警察署工作,退出郑、毛斗争,毛人凤勾结沉醉等人,利用郑介民在北平大办寿宴、收受贺仪、舆论哗然之机,在蒋介石面前将郑介民告倒,毛人凤升正,军统才算“统一”了。但当时国民党政权已处于风雨飘摇中,毛人凤的日子自然也很不好过了。
胡宗南站了起来,秦进荣跟着站起。
“事情就是这样:扬善者少,言恶者多。军统在抗日战争中起的积极作用,如锄奸,策反,收集军事情报,搞乱敌占区经济,组织游击队……等等等等,都没有人提起,抨击其弊端却不遗余力。陈果夫、陈立夫等人这样做,不过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却置党国利益于不顾!这不行!我一定要去面见校长,为军统争一争!日内我就动身去重庆,这里的事你和参谋长好好处理吧。不要以为抗战胜利了就掉以轻心,从某些方面来看,现在更紧张哩!”
胡宗南说走却迟迟没走成,因为此时整编军队方案下来了。忙了两个多月,胡宗南才成行。
周末,秦进荣约了李晚霞去临潼游玩。他感到很轻松。他对李晚霞说:
“这些年来,只有最近才感到轻松些,似乎空气也自由了。”
李晚霞亿视着他:“那位爱你的人走了,你不牵肠挂肚吗?”
“你……”秦进荣刚要争执,又无可奈何地笑了,“别总这样……令人扫兴!”
李晚霞一笑:“好,我们谈正经的吧。戴笠一死,虽然军统会大乱一阵,但蒋介石不会放弃这个反共反人民的特务组织的。家里有指示,不要以为一个魔王死了,其他妖孽就不再兴风作浪。尤其是我们在白区工作的,千万不能放松警惕。看你得意忘形的样子,就是放松了警惕的表现。”
秦进荣烦恼地看着对方:“晚霞,好像你从来没有表扬过我,总是批评我这不行,那不行!我这人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吗?”
“成天说你好的人走了,就听不得一句批评话了!”
秦进荣知道对方存心气他,也就见怪不怪了:“随你去说吧。我只要求不要影响情绪,咱们好好玩几天。”
李晚霞摇了摇头:“今天正是要照顾你的情绪,才陪你来玩的。不要以为张倩、范秀珍走了,就可以高枕无忧,须知她们临走前,对其爪牙们必有周密布置,我们小心为好,下不为例了!”
秦进荣听了爽然若失地噘起了嘴。
李晚霞看了,笑着推了推他:“怎么跟孩子似的!几年都这样过来了呀。”
“难道永远这样下去?”
“你以为我愿意吗?”李晚霞叹了一口气,“前两天我给组织提出申请,准备回南京去看看家里人。如有可能,你也向胡宗南告个假,我们一起回去——换一个环境就可以放开一些了。”
“好!”秦进荣兴奋起来,“等胡先生回来,我打个报告,相信会批准的。”
胡宗南从重庆返回,甚至顾不上与秦进荣谈论见闻,就忙着着手整编的事,将办军官训练团的事交给了秦进荣,所以秦进荣也不便提出回家探亲的事。
六月初,胡宗南再次飞往南京。因为六月十二日戴笠灵柩在南京紫金山灵谷寺落葬,蒋介石亲自主祭,所以他也赶去参加,“送盟弟一程”。
这次胡宗南归来,显得很感伤。过了几天,他将秦进荣叫到官邪,促膝而谈:
“在南京我听雨农的副官贾金南说,出事后三天,他才在岱山脚下困雨沟里找到了雨农的尸体,已是身首异处的一截焦炭。我想雨农在世时,可谓招手呼风唤雨,撒手雷霆万钧的铁腕人物,结果如此惨死,真是太没意思了!”
秦进荣见胡宗南情绪低落,认为或者是个契机,于是旁敲侧击地说:“俗话说——急流勇退……”
胡宗南似乎知道秦进荣要说什么,忙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黄埔将领虽然也争名夺利,但归根结底是忠于校长的。为校长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校长在祭文中除历数雨农功绩外,痛切地呼道:‘胡期一朝,殒此英贤;心伤天丧,五内俱煎!’又云:‘惟君之死,不可补偿!’知遇恩重,雨农九泉有知,也该瞑目了!”
秦进荣本想说服胡宗南及早抽身,见对方如此顽固,只得作罢。
胡宗南又说到张倩:“雨农死后,军统内部分裂,郑介民为首的广东派、唐纵为首的湖南派、毛人凤为首的江浙派纷纷拉人入伙,张倩成了三派争夺人物。在重庆我劝过她:人不能忘本,雨农待你不薄,毛人凤是雨农既定接班人,还是以扶持毛人凤为是。她虽接受了,但要摆脱郑、唐两派牵扯,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次我在南京又见到她,据说正在帮助毛人凤整顿班子。她对你念念不忘哩。”
秦进荣苦笑道:“她几乎天天晚上都给我打电话,而且常有信来……”
胡宗南一笑:“雨农夸她刚强胜过男儿,看来也难过七情六欲大关。”
秦进荣见胡宗南没有提起范秀珍,颇觉蹊跷,于是试探地问:“范秀珍不知情况如何了。”
胡宗南又一笑:“她与毛人凤有旧,现在毛人凤独当一面,看来她一时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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