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头啊回头

  杨念念被逗笑了，“姑奶奶我求你了你惹不起他，别给我添乱了，我只想把他撇的干干净净的。”她不知道然然要做什么，总之不是好事儿。
  然然看她急的，只好先答应。
  吃完晚饭把然然安顿好，杨念念回到自己宿舍，走向打开的窗户旁，等待夏风拂过脸，拂过发丝。夏天的风，太难得了。
  却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楼下的台子上，也在抬着头朝他们宿舍看。
  她本能地想，这个人差不多是变态，大晚上偷看女生宿舍！可是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转身跑下楼。
  刚出宿舍楼，一大股风迎面吹过来，穿过头发，穿过耳朵。她就知道，周霖是她的幸运星，总是会为她带来好运气，真棒！
  她这样想着，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偎依周霖的怀抱里。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下来？愣坐在这里干什么？”杨念念也坐在他旁边。
  快一个星期没见，周霖换了个发型，更显精神。但是他的眉间有倦容，神色冷淡，这个他好像回到了大学的他。不得不承认，周霖和林君回有时候很像，都心有猛虎，都老成独到，都看穿世事。可是他们在很多事上也不同，比如他们在大学时对待病重的师母时，比如他们对待考试的态度，比如对待自己……杨念念现在爱的正是周霖的这种不同。
  善是自由意志的选择，也因此包含了恶的可能性。他们都看遍善，看遍恶，洞悉世事，却做出不同的选择。周霖在向她例证了世间百态的恶希望她不受伤害之后，却选择了柔软纯良而且功利上毫无用处的善。
  杨念念在经常骂他笨的时候，却在心里夸他有大智慧。
  可是眼前，他好像又笨回去了。
  “……君回，他在杜氏公司，快要结婚了……”周霖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听着，周霖，我只有这一个前任，所以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做没有任何联系的陌生人，可是有人说真正的放下是毫不在乎，也就是说该是同学还是同学，该是朋友还是朋友，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他，我想像甩鼻涕那样把他和他的事甩的干干净净，我只想要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要顾忌我，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要告诉我……”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如醉，浅浅地笑着，酒窝里落满了昏暗的灯光。他的眼眸就像两个黑洞，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我今天真的很累……本来还想过来找你吃个醋转换一下心情，但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周霖歪着头笑，腼腆起来。
  “你就是个贱人。”杨念念坐的更近一些，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
  又一股风从背后吹来。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杨念念轻声唱。
  她用手指抚平他的眉间，想把疲倦抹走，她觉得自己很自私，自私的只想看到他眼里为自己绽放的不掺杂质的温柔。
  可是两个星期她找到工作后，当工作和柴米油盐堆到自己面前，她就立刻对这种疲倦感同身受。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她在一个女导演新开的工作室当副导演，因为副导演很多，她是最小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女导演叫赵婷儿，年轻又有才华，从北电研究生毕业靠着自己的本事打拼出一家工作室，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追求完美。工作室的人很多都是应届生，她每次开会都反复向他们强调梦想。
  梦想？现代人很耻于谈及这两个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儿了。
  所以尽管不被重视，她还是选择在这里坚持，因为她看到了很多别的地方看不到的东西。
  尽管这些都被许一笑话，嘴角一撇，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泼凉水了。
  “你老板和你们聊梦想？哈哈哈，你不知道现在很多工作狗的名言吗，别和我谈梦想，和我谈钱！”许一还不忘“安慰”她，“别着急，你刚毕业好骗，等你工作半年就会发出一样的呐喊，说不定你更惨，娱乐圈水那么深，你到时候被淹的估计喊都喊不出来了。”
  杨念念知道生存的可怕，可是她仍然选择相信赵婷儿，因为她眼中有光芒，和杨念念当初选择这条路时眼中一样的光芒；因为她在策划会上说过一句话，“我偏爱炮灰”。
  毕竟这个世界，不止潜规则一条规则。
  她成了所有杂事的跑腿者，像皇宫里的总管太监，你需要什么道具和服装，去哪制作或租借，联系谁谁谁……可这也比无事可做要好，比那些需要动脑子的前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方案要好，比所有事情都要顾到的赵婷儿要好。
  就这样不动脑子地跑跑腿其实是她从小的理想工作，脑子能不用就不用。
  然然的算盘也没有如愿打响，因为她在上班的第二天就确切知道了自己的工作内容，打电话、跑药店、跑医院。况且公司那么大，林君回身居高位，哪是她这个跑业务的底层人员想见就能见的。
  忙碌奔波，蓬头垢面，她忙了几天，发现这和之前的定位不一样，狐狸呢？烟视媚行的主儿呢？
  杨念念说，你真是活该，为了逞一时面子回来要用更大的辛劳弥补。
  忙碌归忙碌，业余生活还是要有的，比如泡吧，比如夜店，比如八卦——林君回一个财经学校金融专业应届毕业生为什么会到药业公司当起经理？传闻中的杜氏未来大boss是怎么回事？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情报。
  她很快就和隔壁部门的女同事混熟，左试右探，以关心公司历史和未来发展的名义找到了答案。
  然然猜对了一半，林君回确实是走后门，但是走的这后门和正门一样宽敞。
  简单来说，林君回是杜氏的女婿兼接班人，杜小月是杜老板唯一的女儿，所以只要林君回熬到岳父退位，他就是杜氏大boss。
  杨念念，林君回给了你一个这么让人无法拒绝的情敌。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有一种杨念念“死得其所”的感觉。
  人生得意须尽欢，说的轻巧。
  当年急急忙忙出国几年，国内朋友的现状她都不了解，不过想想他们可能都是邓逸那个样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然然在那些富家子弟中间就像林君回之于杜氏，林君回的事迹给她好好上了一课，这样看来，邓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因为你家世显赫喜欢你和我喜欢你恰好你家世显赫不同。
  她有些欣慰。
  你们知道的，人在很多时候感慨也就是感慨一下而已，不痛不痒地想一下过后还是本色出镜。
  所以，她还是要找机会替杨念念出气。
  销售除了工资还有一大收入，就是提成。说来也是她运气好，有一家医院本来就打算买杜氏的药，然然误打误撞就进去推销了。
  一笔买卖顺利搞定，她可以拿到一万多的提成，再加上一个月的工资，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干下去，嚷嚷说自己晒黑了。再加上邓逸对她的工作本来就不满意，但凡对然然有点了解的人都能猜到，她的推销肯定会伺机“利用”、“出卖”色相，用她自己的话说女人的这个优势不用白不用。邓逸看不过去，你缺钱我给你啊，你这样难道不伤自尊吗？
  然然理直气壮，“问你要钱多没有成就感！而且干嘛要有自尊，自尊心会付给我两万吗？”
  想想竟然觉得也对。
  然然在工资和提成打到卡里的那一天发了辞职的邮件给组长。把公司溜达个遍，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在7楼的玻璃门后见到了林君回。
  林君回在门口打电话，转身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也跟了进去，站在经理办公室外面偷瞄里面。然然住在杨念念宿舍楼上，经常去串门，即使旁人看不出来，她知道林君回桌子上的文竹一定和杨念念宿舍桌子上的文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巧合太多说明老天爷在偷懒，可老天爷是很勤快的。
  然然无数计上心头，但是看着那盆文竹，心里打起退堂鼓。她走进电梯，按下一楼。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有些变化，说不清楚，但是以前的自己不会这样反反复复，优柔寡断。
  走到大厅，迎面而来一个女人，趾高气昂，目空一切，一副天老大我就是老二的样子。然然看着她昂上天的脸听着嘎嘎的高跟鞋声甚至来不及打量她的穿着就被毫无防备地吼了一句，看什么呢，上班偷懒拿钱不干活是吧！然后那个发出尖细声音的移动声源就屁股扭扭的走开了。
  然然深吸了一口气，下唇撅着吹起脑门上的短发，咬着下嘴唇用食指点了点那个女人的背影，想要尾随过去，却被目睹的同事拉到一边。
  原来她就是杜小月。
  杜小月，她爸打着铁齿铜牙纪晓岚里嫉恶如仇快意江湖的侠女招牌，却教育出了市井大妈的嘴脸。
  真是公平，如果你又有钱性格也好那那些没钱的谁还看得上。杜小月是直接生在了终点的人，但是从出发到体力耗尽到减速到冲刺的感觉她永远也体会不了。
  阿Q就是这样练成的。
  还不如杨念念呢！
  然然给林君回发了条短信：我是杨念念，换号了，我心里烦闷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在杜氏公司右边第一个酒吧等你。
  这是个险招，就赌他桌上的那盆文竹。
  她坐在大厅里看医学杂志，看到林君回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穿过旋转门，往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