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竹未还

第24章


    
    白隐竹清晰地记得,当时,她的眼中亦没有怨恨,反而是一种淡淡的幸福。嘴角那丝淡淡的微笑,透露着隐隐的满足。
    
    白隐竹不懂,直至多年之后,她也面临着生死离别的时候,她猛然懂了。那种感觉,是一个能够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的满足感。
    
    若非同年同月同日生,倒能够落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感觉,或许……也是十分美好的吧。
    
    外面一阵喧响,一个个穿着秦兵铠甲的人鱼贯而入,大肆屠杀起无辜的人。顿时,哀嚎惨叫声,无助哭泣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触目惊心。
    
    紧紧是片刻之间,已是鲜血一片,染红了天际。整座城池立即变成了人间地狱,疮痍不堪。就连上天也似乎是在同情这些人们,悄然合上了阳光,只留下一片阴暗的背影。
    
    只是转眼之间。
    
    也紧紧,只是须臾一瞬啊!
    
    将军,妇人,三姐,族人……
    
    一个个亲人,就那么离她而去。
    
    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人!
    
    无助的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秦兵来往屠杀。宛若旁观者一般,“欣赏”着所有的“杰作”!
    
    无人注意她,也无暇去注意。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种丑恶的人性,罪恶的本能!
    
    杀戮!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瞬间。风不再吹,声音也瞬间停止。人生,仿佛停顿在宇宙的空隙之间,转瞬消失不见。
    
    那感觉比从喜悦的天堂一下子堕入了地狱更加痛苦不堪,在被久违的温暖所包围之后,遗留的只有深埋地底的悲伤。
    
    为何?为何要让自己再次经历失去他们的痛苦?
    
    为何?为何自己还要呆在这个乱世时代?
    
    白隐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柔弱的下巴紧靠在膝盖上。
    
    为何自己不是个瞎子?看不见多好,看不见屠城的场景,看不见父亲母亲的尸体,看不见如血的夕阳……
    
    为何自己不是个聋子?听不见多好,听不见满地的哀号,听不见兵器刺穿的碰撞,听不见万马齐鸣的嘶叫……
    
    “小竹……我带你走……”
    
    是谁?究竟是谁?喊我的人究竟是谁?
    
    咸阳城的阿房宫,金碧辉煌,一所宫殿,坐落在最安静的角落。宫殿的不远处,一片繁花似锦的桃花,不知开了多久,连绵千里,顺着风势,钻过窗户,飘进伊人的房间里。
    
    满屋清新的桃花香。“吧嗒!”一声轻响,只看见一位英姿飒飒的桃花公子伸手关上了窗户。
    
    他转身望向床上安静的伊人,依旧是穿着一袭清爽淡雅的绿衣。他缓缓地伸过手,抚上伊人吹弹可破的面庞。
    
    他细细的描绘了她淡淡的娥眉,那一对未曾画上眉线,柔软细致的眉毛。
    
    顺着脸庞向下,他碰触到了伊人的眼睛。或许她都从来不曾注意过,她的眼睛如此之美,似是包涵了万物的春水,融化了冰冷。尤其,尤其是她望向项羽的时候。她兴许不知吧,那个眼睛竟是充满的浓浓的爱意与柔情。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为何那么嫉妒?为何她看向的人不是自己?
    
    他缓缓挪开了手指,他本想碰碰她柔软的唇的。她的唇,平常似是从不曾涂胭脂,保留着自然的粉红色,此时却更偏向于惨白。
    
    若有可能,他真希望每天为她画上眉线,点绛唇。
    
    她太美,即使不施一丝一毫的脂粉,浑身透露出淡淡的清冷,飘飘然欲仙。
    
    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如此颤抖,道:“隐妃……你醒来……可好?”
    
    千里之外的会稽郡,门前的“项府”二字无可不透露出主人高贵的身份与霸气。
    
    白衣男子站在了两匹马之间。一匹白马,那马匹脖颈上月牙状的毛发,似是少了一些完美。一匹黑马,此匹马通体黑缎子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会发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似是踏着云朵而来。
    
    白衣男子抚摸着白骓脖颈间的毛发道:“小竹……我找到乌骓了……你又在哪里?”
   
生死之劫(1)
    项羽轻轻抚摸着白骓道:“白骓,我带你去找小竹,可好?”
    
    白骓低低地嘶鸣一声,似乎也同意了项羽的看法。
    
    项羽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终究决定去找小竹了吗?”
    
    项羽沉默了半天,才道:“虞姑娘,你为何明知故问?”
    
    虞妙弋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小竹替代的是我的命数啊……”她顿了顿道,“若当初,我没有让小竹代我一舞,只怕现在在阿房宫里的人便是我了。这是命……逃不过的……”
    
    “我不信!”项羽的眼睛里散发出精光道,“我不相信命。我命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
    
    “可是,少爷,你忘了,你出生之际,曾有个先生说过……”虞妙弋道,“说你将来若不被红尘所累,将来一定是个千古帝王。”
    
    项羽的眼睛里似乎有戒备之色,嘲讽似地哼了一声道:“哼!谁告诉你的?”
    
    虞妙弋妩媚一笑,倾国倾城。她俏丽一笑道:“自然是项二爷了。”
    
    项羽思索了片刻,试探似地开口道:“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虞妙弋叹了一口气道:“项二爷总是不喜欢你和女人在一起,却还是阻止不了,这也是命……”
    
    项羽道:“虞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虞妙弋道:“我的下场,你自然也是清楚的。我不希望,你和小竹步我的后路……”
    
    “生离死别么?自然不会的。”项羽仰天大笑,他愈笑愈狂,似有苦楚之意道,“小竹若是不在了……我自然也是不会独活的。”
    
    虞妙弋看着面前这个近于疯癫的男子没有说话,这些人,都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悄然之间泪水不自禁地划过脸庞,似是在回忆那一个已经逝去的英雄。
    
    项羽一个翻身跨上黑骓道:“虞姑娘,我走了!麻烦跟叔父说声。”说罢,便一夹马腹,乌骓就像疾风般踏云而去,只留下一点残影。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房宫东升西落的景象也经历了许多次。短短数日,整个秦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二世元年一月,新皇帝胡亥登基,对天下宣告始皇帝病逝,秦二世命后宫无子女的宫女全部殉葬,且将修陵的工匠全部活埋。
    
    秦二世元年一月,新皇帝胡亥谋杀手足姊妹二十余人,震惊天下。
    
    秦二世元年一月,新皇帝胡亥拜赵高为师,自己却流连后宫,将朝中之事全权交给了赵高处理。
    
    胡亥抚了抚额头,轻轻坐在床边柔声道:“隐妃……小竹……小竹……起来吧……”
    
    “陛下,恕属下无能。”胡御医趴伏在地上道,“隐妃……隐妃怕是熬不过去了……”
    
    “砰!”“啪!”的两声脆响,胡亥随手抓起一个青铜杯子扔在了胡御医的头上,杯子又随即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胡御医头上的鲜血顺着额头滴落在了地上,可是他却没有动弹,面色似有视死如归之色。
    
    “陛下……陛下……”一位宫女唤回了胡亥的魂魄,“隐妃……隐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生死之劫(2)
    “小竹?”胡亥轻轻呼躺在床铺之上的伊人。
    
    白隐竹似乎没有醒来的趋势,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噩梦里,口了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
    
    胡亥轻声呼唤道:“小竹,别睡了,起来吧。那个只是梦境而已,别怕……”
    
    “不要……过来……”白隐竹的声音似带了些许哽咽,道,“籍……赶紧……回去啊……”
    
    胡亥瞬间僵硬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只是愣愣地出神。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自作多情,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吗?
    
    离咸阳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郡,有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牵着一白一黑两匹马,衣抉飘飘,面带豪气,似是一位江湖侠客。白马通体雪白,只有在脖颈处有处月牙状的毛皮。黑马的毛皮顺滑油亮,只有在马蹄是白色毛皮,似是踏云而来。
    
    这个人,正是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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