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

第17章


 
  从这部电影开始,那个叫李连杰的北京市井少年走上了国际巨星的道路,他此后主演的任何一部电影都让我趋之若骛。其实在《少林寺》中为他配音的,是有着金石般铿锵飘逸的声音的童自荣。 
  “尽形寿,不近色,汝今能持否?”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觉远在一句紧似一句的逼问下,那一声声在压抑中颤抖的回答:“能持。” 
  而当时,只有成长而没有长成的我们,却被卷入由《少林寺》掀起的武打片狂潮。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小城镇拥挤嘈杂的街道,地上混杂着甘蔗渣和瓜子皮,路边混杂着自行车和摩托车,人们的脸上混杂着茫然和憧憬。脑筋灵活的人引进各种新鲜事物,比如冰淇淋机,此前老百姓只能吃到硬梆梆的冰棍或冰砖(听这些豪爽的名字),如今也可以吃到腻得糇嗓子的奶油冰淇淋了;还有啤酒机,此前老百姓只能喝上高粱白酒,如今也可以拎一个暖水瓶,打上一暖壶冰凉的啤酒,或直接在机器旁边就着水煮花生米、拍黄瓜与凉拌腐竹喝个酒饱;另外一项,就是录象机了。 
  让这些录象机派上用场并赚上大钱的,是录象厅。录象厅往往是跟当地的文化馆联系在一起。门口竖一个牌子,或是红底白字,或是黄纸黑字,先是一行“香港最新武打片”,下面是片名,导演主演什么的没人感兴趣。牌子旁边是个桌子,有售票的人守在那里,桌子上是票据和卖票人的大搪瓷缸,桌子旁是把声音开到巨大的大喇叭。喇叭与录象厅里正在播放的片子相连,片中的音响远播到大街上:男主人公那低沉冰冷的嗓音,会突然被一段恐怖的音乐盖住,女主角的声音尖利刺耳,带有一种蛮不讲理的霸道。当然,更多的是“嘿嘿哈哈”的打斗声和“嗖嗖锵锵”的刀剑棍棒声。 
  那些“嘿嘿哈哈”和“嗖嗖锵锵”,让你忍不住停下脚步,从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里凑出一块几毛钱,买一张印刷低劣宛如食堂饭票的票,然后在黑暗中摸进录象厅。里面视规模大小,有一个或几个电视机,放着那些最新涌入的老式香港武打片,屏幕上是那些装模作样的男女主角,完成一段肯定能完成的复仇大业,或粉碎一个小学生就能看穿的阴谋。经常会有故障发生,或是画面突然变得糟烂不堪,或是声音突然消失,或是画面与声音全部变得不正常,大家发出“嘿嘿哈哈”的声音,让相关人员来鼓捣一下,然后继续看下去。 
  《忠烈千秋》 
  当年,遍布城乡各地的露天电影,放映过许多戏曲影片,《忠烈千秋》就是其中之一。 
  这出戏根据保定老调传统剧目《砸宫门》重新编剧,演的是“呼延庆上坟”的宋代故事。该剧为保定地区老调剧团排演,为久演不衰的代表剧目,又被拍成电影。忠良呼延丕显被权奸庞文父女所害,十几年后,呼门遗孤呼延庆偷偷上坟祭祖,被奸党察觉。为救忠良遗孤,佘太君被法场问斩,王延龄金殿触柱而死,老寇准亦遭贬。包拯冒死闯宫砸殿,力逼宋仁宗赦免了呼、杨两家。在王延龄灵堂上,庞文欲反,大宋忠臣良将趁机除掉了权奸。 
  俺之所以提到这部片子,不是因为这个善恶有报的俗套故事,而是因为其中奸臣庞文的女儿、皇帝的西宫娘娘,风骚迷人,媚态横流,看得俺口干舌燥,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的美与媚。如今将这部尘封的老电影打开,聊以纪念让我第一次产生性悸动的电影。你的呢? 
  《罗马假日》 
  有谁不知道这部电影呢?有谁不喜欢奥黛丽?赫本呢?没有一位演员像她一样,不仅被异性追捧,也被同性赞叹。“你记得她春山如黛,是写意山水天人合一状态下最饱满的那一划,眼目澄明,黑白片时代永恒的衿记。一袭小小黑裙是永恒的经典,包裹着窄细腰身,带动整个五十年代的骨感。” 
  我从大学开始看这部电影,一直看到现在。我曾经工作过的单位旁边有一个天堂电影院,是省科技馆的礼堂,放映的全是老片子,搭配都很固定,《罗马假日》配《魂断蓝桥》,《鸳梦重温》配《出水芙蓉》,《简爱》配《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等,一轮过后就重新放映,将周围大学里的学生们滋养得浪漫无比。我坐在里面,听那些年轻人发出与俺当年一样的赞叹,仿佛在反刍自己的青春。 
  该片由长春电影制片厂译配,著名翻译家申葆青先生的翻译堪称完美,像其中“替身”的双关语,“墙头马上”的典故。遗憾的是,金毅为安妮公主配的音太过甜嫩了些,女孩味很浓,若干年后我看了原版电影,听到奥黛丽?赫本的声音,才领略到一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风韵。 
  1993年,奥黛丽?赫本辞世,天使回到了她的故乡;2003年,格里高利?派克与她重逢在天堂,此时距离他们拍摄《罗马假日》,恰恰过去了半个世纪。在岁月的淘洗下,这部黑白影片愈发焕发出美得令人眩目的质感。 
  《野鹅敢死队》 
  野鹅,我心目中不朽的杰作,1978年由华纳兄弟影片公司出品,国内公映时已是1986年,那年我上高二。看了第一遍之后,我急忙走出影院,买了下一场的票。那会儿不兴循环场,观者依然云集。看了第二遍之后,我飞也似的回到学校,几乎喜欢电影的人马上就都知道了:电影院里正在放一部不可不看的片子。 
  怎么形容我对这部影片的热爱呢?等到北京上大学,学校专门为新闻系的学生宿舍订了几份报纸,最受欢迎的是《北京日报》,我们都抢着看上面的影院消息,只要看到有地方放野鹅,就要赶过去。就这样,在大学期间,又看了有六七场。 
  这个只要有机会就去看野鹅的小团体计有五个人之多,毕业工作后,我借单位旁边的天堂电影院之利,将其他哥几个甩开二十几遍之多,他们就只剩下望鹅兴叹的份儿了。 
  大约是1996年,小强在北京打电话给我,说看到北展剧场要放野鹅,并且片名下还加了一道红线。一问,这道红线表示该片的中国放映版权快要到期,这是最后一次公映,然后就要封存拷贝。他忙不迭地打电话给我,我忙不迭地赶到北平,完成了与野鹅的最后一晤。坐在一起,看一行野鹅从非洲枷锁般的地图上掠过,Joan Armatrading忧伤的歌曲在黑漆漆的影院里响起,昔日的老战士百感交集。 
  在这道红线之前,与我相爱过的每一个女孩,都有与我同看野鹅的经历,然后忍受着我的嘿嘿傻笑、啧啧赞叹、汪汪泪眼和夸夸其谈,最后一个成了我的太太。 
  这是一部任何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偶像的电影,从翻译到配音到录音剪辑均无可挑剔,配音更是集中了上译厂的精华。让我们来重温那些铭刻在心中的台词吧―― 
  “难道你要我们走出非洲吗?”“那你就跑吧。” 
  “你的名气太大,只好住这种下等旅馆了。” 
  “小偷小摸只是业余爱好。” 
  “你这是从飞机上往下跳,不是从妓院的窗户往下跳!” 
  “别抱这么紧,小心挤坏了我的钱包。” 
  “让我去哪个国家都行,只要不是瑞士,那里干净得让人拉不出屎来。” 
  “对不起长官,我要发火了。――让你的钱去擦屁股吧!我喜欢我训练出来的这帮混球,你要不让我跟他们在一起,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造反!” 
  “我不会向你屈服的!谁让我们都是狗娘养的硬汉子?” 
  “上星期妈妈来看我,还带了一个男人。同学们说她是妓女,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跟他们一起笑。”“孩子,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和我都知道,你妈妈是个好女人。” 
  其实,就连肖恩中尉那个在赌场工作的女友,为掩护男友被打得鼻青脸肿,肖恩抱着她心如刀绞,这姑娘艰难地微笑,说了十个字:“你带来欢笑,我有幸得到。”谦卑的口气里有最高贵的伤感和不甘。 
  影片最后,福克纳上校从非洲死里逃生,找到老冤家爱德华爵士算总账。爱德华爵士发出威胁:“我这房子里有六个保安。” 
  “我还以为有十六个呢。”福克纳上校做出回答。 
  最酷的是,他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连脸上的一丝冷笑都不屑于给人家爱德华老头一下。这么硬气的话英雄片中屡见不鲜,像《第一滴血》中小镇警长执意要率领大部队去捉拿兰博,兰博的老上级阿尔特上校就在一旁冷笑:“你去抓他可以,但别忘了带上东西。”“什么东西?”“足够的棺材。”上校回答,警长悻悻而去。说实话,我特可怜这个叫蒂索的警长。要是俺碰见上校这种老牛逼,就绝对不跟他搭腔,因为肯定是被羞臊一番,还不如耳根清净地被搞死。   
  让俺哭得最凶的六部电影(1)   
  让你哭得最凶的片子,不一定是你认为的好片子,只不过是在你想哭的时间,想哭的地点,让你看到了这部影片。 
  让你哭得最凶的片子,在你泪如雨下后,连自己个儿也说不清楚,甚至惊讶自己为何如此管不住自己。 
  让你哭得最凶的片子,别人不一定哭,甚至会哈哈大笑。然后你和那个人一起感谢电影,让你们如此不一致,如此相互不同意。 
  让你哭得最凶的片子,往往跟片子之外的一段心情一段遭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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