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筑爱

第83章


  晚饭自然请了珍姨和石五两,热热闹闹一大桌子人,索子竟不知道崇慎何时开始豪迈饮酒,还学会了抽烟,性子比以前野了,礼数也减少,喝开心了还搂着索子絮絮叨叨。
  珍姨和石五两商量着过几日要回一趟老家,石五两好几年没回去,婚姻大事肯定要带珍姨见过自家人才好,因为珍姨有过一次婚姻,这次不希望操办,只想到时候请诸位去馆子了大搓一顿,崇慎喝得有些高了,笑眯眯得看着城叔“你放心把珍姨托付给他?”崇慎笑着指了指石五两“大姑娘似的,以后他在家绣花,珍姨出去赚钱?”
  大家都知道崇慎是有些醉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今儿高兴喝得多点,珍姨笑了笑,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摇晃“嫁了人我自然明白要依着三从四德,以后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
  崇慎哈哈大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点着头道“是啊是啊,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看小玖,之前性子那么烈,结了婚不照应是被管教得服服帖帖。”
  小玖看着他,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慢点喝,今天怎么酒喝得这么快。”
  崇慎不服气,笑嘻嘻得舔着脸伸到索子面前,指着自己鼻子“你说我醉了吗?这才哪到哪,今儿高兴,大家立着进来,都给我躺着出去。”
  索子尴尬得点点头“行,都听你的,我倒酒。”
  之后大家自顾自得聊着天,没注意到崇慎贪杯的又自己干了几杯,那日苏瞧着他不对劲,待他再要端起酒杯时一把按住。
  “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高兴,珍姨和石五两结婚了,我高兴。”
  “我知道你高兴,但是不能这么玩命喝啊。”
  酒杯还被挡着,崇慎看着那日苏,又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影摇曳,但是再如何梦幻也见不到心里的那个人,酒淹得自己这颗心流脓淌水般的溃痛,他打了个酒嗝,埋首在臂弯里。
  “结婚了,都幸福了,我真心祝福你们,真的,真心实意的,不要嘲笑我狼狈,我报应不爽,应该的。”
  突然酒桌上鸦雀无声,崇慎像个大孩子一样不抬头慢慢得抽噎,旁边的小玖眼眶也红了,不知道怎么安慰,珍姨缓缓看了城叔一眼,又转头对着崇慎慢慢道“这一年,你生意上不闻不问,来信偏偏对我们这家布匹店照顾备至,珍姨知道你的用意,你是怕店铺倒闭,我们走了,连最后一个能跟你聊聊颜晏的人都没有,你这心我代我妹子领了,但是你不走出来,珍姨心里也不好受“珍姨举着酒杯笑着缓了缓”快别说这些了,大家好吃好喝,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你说对不对?”
  城叔看看崇慎,附和着珍姨“是啊,小珍说的对,这眼瞅着要打仗了,白米都顾不上吃,还有谁惦记着儿女情长,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们得过且过。”
  
☆、一通电话
  大家为了热闹气氛又端起酒杯闲话家常,崇慎知道大家的客气,笑着抬起头敬了大家一杯“今天多谢诸位,我这一年算是白长了,竟然一点没有长进。”语气是嘲讽自己,但大家都当他是孩子,这种嘲笑自己的话在座的听来更是心疼他,城叔想要岔开话题,挪了位置到他旁边,说些生意上的事。
  “徐汇那边一直不太好,台湾那边现在也有些讪讪的,还不是因为老出岔子,上个月更甚,整个船都沉了,还好咱们的货不多,那一批货别家损失惨重,咱们损失了一个清末的瓷瓶子,没几年的玩意,刚从一个老太监的随从那收的,没几个钱,但是这事听起来不吉利,隔三差五老出这档子事,台湾那边有些不乐意了,徐汇的意思一定要换一家码头做航运,我来不及给你写信,下一批货马上要发了,只能自己先做决定换了一家。”
  “你打理我放心,好好选一家就是了。”
  城叔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带给他“这是联系方式,你可以打听一下,在上海还算是有些名气,我跟老板通过电话,人很客气,是个老实人。”
  崇慎点点头“鬼扯,老实人哪能做生意,我一会儿就打电话敲敲他,看看他是精明还是真老实。”
  “今儿喝得有点高,还是改日吧。”
  崇慎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不胜酒力一样,孩子气又上来了,推了杯盏站起来“我偏要现在就打!”
  没人跟着去,他晃晃悠悠得进了中堂,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手中的纸条看着也模糊,他对焦了好几遍才辨认出上面的数字,他拨号,一遍不成,又晃晃脑袋拨了第二遍。
  颜晏觉得口渴,刚从二楼楼梯下来身旁的电话就叮铃铃响个不停,她探身朝厨房喊了两声“宝妈!宝妈!电话。”
  没人应,电话也应声断了,本以为对面那人等得烦躁挂了电话,谁知颜晏刚要侧身而过,电话铃又响,她有些不耐烦,跨步走过去接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颜晏不放弃,继续道
  “喂?这里是钟府。”
  对方还是没回答,等待了五秒后,颜晏觉着不对劲,又小声弱弱得说了声“喂……”之后电话居然挂断了。
  钟离也刚好进家门,看见拿着听筒发呆的颜晏,好笑得问“怎么,听筒招你了?”
  颜晏无奈得摇摇头“一个人打过来电话,但是不说话,估计是找你的。”
  “吃饭了吗?我还没吃,现在饿得很。”
  “我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钟离坐到桌边,想了想“鱿鱼羹吧,没什么胃口,你陪我坐会儿。”
  颜晏下去吩咐,后厨这会儿在的是今天下午新来的小春,还没打过招呼,她刚来,人还没认全就开始干活了,颜晏让她熬两碗鱿鱼羹,自己回客厅坐到钟离对面聊天。
  小春端着鱿鱼羹出来,还有些胆怯,放到钟离面前一碗,弱弱得说“少爷慢用。”
  又端到颜晏面前一碗放下,小声说道“夫人慢用。”
  颜晏愣了两秒,噗呲一声笑了,看来这丫头还没来得及被琳琳介绍每个人的身份,刚要辩解却听钟离说道“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颜晏觉得背后发凉,钟离的这种默认让她感到害怕,她机械得转头看钟离,他只是默默的搅着汤匙,慢慢得小口喝着鱿鱼羹。
  也许是无心的,颜晏安慰自己,钟离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颜晏也小口喝着鱿鱼羹,钟离抬头看她一眼“好喝吗?”
  颜晏还是低着脑袋,点点头“好喝。”
  “好喝让她们再盛一碗。”
  颜晏忙摇头,抬头看着钟离“不用不用,我喝饱了——”
  “颜晏,你喜不喜欢我?”
  这一句话呛得颜晏咳嗽起来,拿着手绢捂着嘴,她咳得面颊微红,抬眼看着正在等着的钟离,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不自信,有强忍着不追究的目光,颜晏想安慰他,想要不伤害他,但最后不得不说实话“我只把你当哥哥……”
  钟离靠着椅背,似乎露出释然的表情,也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好,你不走,我本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不是的钟离,我留下不是,不是因为……因为可怜你,是我自己愿意留下,你千万别多心。”
  “可怜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留下,为了什么都行。”
  颜晏心被敲得生疼,她撩了碗筷站起来“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不该谈这个,明天睡醒就好了。”
  她转身跑上楼,钟离不依不饶,在后面喊住她“颜晏!”
  脚步止了,头却没有回,钟离在后面弱弱得问“你爱过别人,你心里有别人吗?”
  颜晏好久没动弹,始终没回头,隔了半晌才道“不能说爱过,因为我现在还爱着,对不起,我心眼太小,放不下两个人了,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崇慎挂了电话一下子摊在了地上,那个声音仿佛从阴曹地府来,但是带着热度,带着体温,带着翻江倒海的思念,那么熟悉的声音搅得自己胃痉挛,他支撑着站起来,却又跌回地上。
  北平就像自己的坟,葬着的不单单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仿佛还有自己,这坟好似永久填不平,要不怎么大家努力强颜欢笑着让自己忘却但又在节骨眼上给自己一记重创,现在连个相似的声音都不放过自己,隔着一根冰冷的电话线将自己再次拽回原点,忘不了,始终是忘不了,这姑娘的好他一条条说不出来,但是叫他忘,却要一刀刀割了心肺才能让人痴傻般忘记。
  只是一个简单的“喂”字,却将自己拉到寒冷的冰窟,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冬日的早晨,自己拿着报纸立在崇庆家,又好似重新温习自己坐在乱坟岗的夜,一颗烟接着一颗烟,麻痹不了,现实那么残忍,残忍到逃到草原也甩不开,残忍到一回北平就心脉颤动,崇慎嘲笑自己的矫情,却又不得不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因为死掉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每个夜晚都是细数自己得失的时候,但是它总像是个沙漏,只流逝不倒退,崇慎瘫倒在地上,叹了口气,经年易逝,容颜模糊,唯不忘相思,唯不忘忏悔。
  睡了一夜清醒了不少,起得晚,崇慎知道崇庆带着孩子回来,起床后就赶忙回了公馆,王爷已经备了午饭,新生的婴儿带着奶气,嘴唇翻着光泽,时哭时笑,但是见了崇慎分外亲切,咯咯咯得笑个不停,崇慎以前不觉得自己又多爱孩子,但是抱着崇庆的闺女真是爱不释手,王爷也爱得不行,特意请了乳母来照料,崇庆比以往内敛了,再也不是张扬跋扈的闺女,王爷跟她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崇慎逗着婉婉,会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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