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血

  每家每户都空空也如，整座小城死寂的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城主呢？他派来的人呢？那个妖妇呢？
  “夜里这么黑。他们不可能走远。”皖太子怒冲冲道，再说还有这么多城里的人呢，他们总不可能也跟着一起逃了吧。
  “追！”太子命令道，“他们不可能逃得了多远。”
  众人赶向城门口。
  城门关闭着，几个人上前试图打开。
  然而，城门一动不动。
  几人再试，还是打不开。
  “砸，把门砸开！”太子额角青筋暴凸，不顺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
  可是城门却不是那普通人家的府门。又厚又硬，门上还铆着铜钉，根本不是徒手就能砸开的。
  有人寻来了趁手的家伙。叮叮当当一阵，可是仍然没有将门破开。
  就在这时，城门外传来“嗤嗤”的笑声。
  包括太子在内，所有人的头发顿时竖了起来。
  大半夜的，哪里来的笑声？
  仔细再听，城门外闷声闷气的传来陌生男子的说话声。
  “他们只会砸门，怎么就没人想到从城上直接跳下来……”
  太子眼睛一亮：对啊，这只是座小城，城墙也不高，就是跳下去也不会有摔死的危险，只不过……还是有些高，但是他可以让他的手下先跳下去，然后接住他。
  “上城！”太子吩咐道。
  众人呼啦啦的全都跟了过去。
  到了城楼上面，太子刚伸头出去，只听“咻”地一声。一道利箭紧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吓的他魂飞魄散，跌坐在地上。
  身边众人围上去，惊呼着：“太子！您没事吧？”
  过了好半天太子才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颊侧面湿淋淋的，一手的血。
  “谁……谁射的！”太子怒道。
  “太子。不好了。”有人苦着脸道，“城外被围了，我们出不去了。”
  太子瞪了眼睛，围城？谁敢围城！
  “天太黑，看不清楚。”他们只要伸出脑袋，城外便会有箭射过来。
  相续有三人中箭，有一人当时就被射穿了脑袋，太子吓的再也不敢向外张望。
  一伙人缩在城楼上硬挨到天亮。
  又困又倦，太子正低头迷糊着。忽听城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一晚上射中了几个？”
  “回夫人，死了一个。其他的不清楚。”
  “不会是把太子射死了吧？”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柔柔的，然而说出的话却让太子心惊。
  太子猛地站起身来，望向城外。
  把他周围的手下吓坏了，纷纷上前护住他。
  这一次，城外没有箭支射过来。
  初升的朝阳下，城下聚着数不清的游侠。足有上千人之多，在他们的外围，聚着身穿铁甲的士卒。
  一名妇人被游侠以及护卫簇拥着，正仰着小脸看向城头。
  妖媚的面容，眉间鲜艳如血的泪形血痣……除了那个妖妇，还会有谁！
  “月夫人……”太子咬牙切齿，“你这是何意？”
  晗月笑眯眯的弯了弯眼睛，“没什么，只是想让你也尝一尝当初我们大王受过的苦。”
  太子嘴角抽搐几下，“你可知囚禁当今太子是什么罪！”
  晗月毫无顾忌的嗤笑了声：“太子这时候还好端端的在宫里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你一定是假冒的。”
  “我有太子腰牌！”说着太子扬手亮出手里的腰牌。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晗月身边的一名游侠举起手里的角弓，“嗖”地一箭过去。
  太子听到弓箭响，吓的一哆嗦。手一松，那腰牌直接掉到了城外。
  顿时，城外哄笑声一片。
  那些游侠们可不会给太子留什么脸面。笑的前仰后合。
  “难得找个乐子，月夫人可别把他弄死了，让我们好好玩一玩。”
  “没错没错。城里面舒坦的很，一粒粮食也没给他们留，我们不如赌一赌他们什么时候敢跳城……”
  “我觉得他们不敢跳城。谁跳下来就会被射成筛子，他们又不傻。”
  “我赌他们挖狗洞逃出来！”有人兴奋道。
  “那我们便等着了！”
  游侠们哄闹着，簇拥着月夫人退开了。
  太子又羞又恼。想要开口呵斥那些人，但是他们连理也不理城上的这些人。
  游侠们原地扎营，燃起火堆，开始烤制肉食。
  香气直窜上城头。
  太子的胃口抽疼起来。
  没想到城里竟然真的没有粮食，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弄的，赶走了一城的人不说，还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毁了。
  “太子，我们怎么办？”
  太子瘫坐在城头的石阶上，面如死灰。
  “等……”
  没错。他现在只能等了。
  等宫里面，他的父王觉察到异样，派人来接应他。
  到时他要让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他要亲手把那妖妇的四肢砍下来，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与此同时。宫里。
  司空琰绯一直带着朝中的老臣候在殿外。
  皖皇虽然对面称是召见他们，可是进到这里后他却再没了动静，那些宫人们一个个低着头。就像木雕泥塑一般。
  “丹阳王……”一名老臣忍不住抬头看向司空琰绯，“皖皇他……”
  “不急。”司空琰绯沉声道，他与众人一道站在殿外，依着规矩，就算皖皇要禅位给他，在拿到皖皇的大印前，他都是臣子的身份，不能逾越。
  除非他带兵强行进入大殿，不过那样一来，他的身份便会成为乱臣贼子。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名正言顺的让皖皇屈服。
  “皖皇怕是又想要反悔了吧。”隐隐的，身边不断有朝臣不安的低语着。
  “我等再去进言。”几名朝臣来到殿前。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从殿内走出来，扬声道：“丹阳王，皖皇请您进去。”
  说是请，可是却让他们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
  司空琰绯迈步踏上大殿的台阶，龙步龙形，丝毫看不出他站了一个时辰有劳累的迹象。
  那些朝臣都上了些年纪，一个个跟在后面脚步不稳。
  殿内，焚着香，一缕缕青烟浮动在空气中。
  空旷的大殿里带着无声的死寂。
  司空琰绯的唇角不禁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多少年了，这里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他幼时在宫里为质，感觉到的便是这般的死寂与阴冷。
  他目光扫过四围，也许，等到他与晗月住进来的时候，一切才会有所改变吧。
  ☆、第330章 太子送来的大礼
  司空琰绯迈步进入大殿。
  朝中老臣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
  皖皇坐在那里，目光闪烁。
  他早就知道，有一天这个狼崽子会变成一头恶狼，把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一下子将他弄死，他既想利用他。又想要把他握在手里。
  “你们是来逼朕交出大印？”皖皇慢悠悠道。
  司空琰绯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朝臣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君有失德行，长此以往，国将不保，我等请皖皇退位。”
  皖皇听了这话，忽然轻笑起来，“纵然朕退位，不是还有太子在。为何你们要奉他为君？”
  “太子担不得重任，请皇上三思。”
  诸朝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都是太子如何失德。如何不堪重任，皖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尔等想要谋反不成！”他厉声喝道，挥衣袖将几案上的酒具打翻。
  众人一时全都噤了声，然而他们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仍然固执的进言。
  司空琰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那些贤士们的固执可是绝非常人可比，越是自认有才华的贤士，越会令自己的主子为难，而且有时他们甚至不惜用死来要挟主子。
  司空琰绯看着众朝臣一个个眼睛发亮，浑身激动的不住发抖，仿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这一天而生的，皖国的生死就要指着他们一样。
  司空琰绯微微眯了眯眼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要引以为戒，绝不能变成下一个皖皇。
  “皇上，请君退位！”
  “为了皖国的生死存亡。请君退位！”
  皖皇强稳住心神，看向司空琰绯，“丹阳王，你想要谋反！”
  司空琰绯神色淡淡，“臣不过是顺天而行。”
  皖皇气息一滞。
  天命！
  这是唯一令他无言以对的借口，天命！
  失德的君王自然是要被众臣请下去的。禅位给有德的新君主，这样他们的国家才能够延续下去。
  皖皇沉默了片刻，“朕明白了，丹阳王留下，尔等退下。”
  众臣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退了下去，不过他们却没有走远，而是聚在殿外。
  大殿内只剩下了司空琰绯跟皖皇。
  “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贪念朕的皇位！”皖皇怒声低斥。
  司空琰绯平静的回望向皖皇。这个当初令他又惧又恨的皇帝，如今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又病又弱的老人罢了。
  “贪念皇位的。从来都不是我。”他缓步上前，来到正对着皖皇的几案前，冷静的态度就像在看着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一样，“将我驱逐出皖，毒杀我的父母，害死我的长姐……皇上觉得。我会贪念这个位子吗？如此肮脏不堪，皇上坐在上面难道就会心安理得？”
  皖皇在位子上挪了挪身子，仿佛他真的感觉到位子上还残留着什么令他厌恶的血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