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蓝鸢尾

    齐衍始终没什么变化，依旧冷冷的样子，只有嘴角勾起的极浅弧度暴露他的心情，此刻非常愉悦——当然不包括刚才的被打断，但是齐衍觉得没什么，毕竟他和她还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朝夕相对。
    齐衍对喻挽橙的朋友们说：“我们有事先走了。“众人疑惑地看着他，喻挽橙也是一脸疑惑。齐衍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去医院。“凌阳最先反应过来，焦急地问：“橙橙体内的药还没清完？“喻挽橙和齐衍频率相同地摇头，这下众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了。齐衍道：“清完了。“凌阳和黎染心随即鄙视地看了喻挽橙一眼。
    齐衍拉着喻挽橙站起来，说：“去她确认有没有怀孕。“这下轮到黎染心惊讶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凌阳一脸淡定地说：“你们去吧，记得散喜糖。“，梁煜晟不怀好意地笑，在喻挽橙和齐衍身上扫来扫去。
    钟振珏竟直接站了起来，片刻注意到自己过于激动，坐下，说：“我看看吧。“齐衍淡淡看了眼钟振珏，说：“把脉不准。“黎染心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几乎快笑岔气，凌阳和她男友也难掩笑意，钟振珏轻轻微笑不语。
    偏偏齐衍始终一脸事外人的样子，不明白大家笑什么，就像一座冰川，静静地立在那里。
    喻挽橙此刻注意的不是他把‘怀孕‘说了出来，而是因为刚才那句话觉得丢脸死了，拉过齐衍往凉亭外走。
    齐衍抽离了喻挽橙的手，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他正高兴呢，没想到橙橙这么听他话了。
    第二天。
    事实证明，齐衍的猜测没错，喻挽橙真的怀孕了。
    回家之后，齐衍把客厅里的电脑搬到了自己的卧室，顺带把电视也拆了。
    喻挽橙：“……”
    齐衍收拾好后，侧过头说：“有辐射。”
    “……“
    此时喻挽橙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正要接，被齐衍夺过去了，齐衍很理所当然地点了接听，对喻挽橙说：“你父母说要你回家一趟。““你把手机给我。”
    齐衍站到两米开外的地方，“你说，我告诉他们。”
    喻挽橙见齐衍如此执著，说：“我过段时间……回去。“齐衍看了喻挽橙一眼，对电话那头原话转达，喻父显然愣了下，问：孩子，你是齐衍吗？
    齐衍嗯了声，喻父说：那个齐衍啊……你把电话给橙儿。
    齐衍说：“她怀孕了，不方便接。”
    喻父：……
    喻挽橙：“……”
    喻父说：那你……过段时间和橙儿回家看看吧。
    齐衍坚定地说：“好，我会尽快筹备婚礼。“说着挂断了电话，喻挽橙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你干嘛不让我接电话！“齐衍眼睛眨了眨，面无表情，只是略显茫然和委屈，说：“有辐射。“喻挽橙此刻已经快炸毛了，呜呜。
    但是也还好，毕竟父母他们就是在这件事上坑她的，估计下一秒伯父伯母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们大概以为她会和齐衍在一起吧，但，她不会。
    想到这里，喻挽橙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齐衍以为喻挽橙身体不舒服，把手机随意丢在一旁，在喻挽橙面前蹲下，忙问：“橙橙，哪不舒服吗？“喻挽橙摇头，“只是胃有点难受而已，没事。“齐衍坐在喻挽橙身边，眼里全是怜惜，说：“搬去我家吧，那里空气好、环境和风景都还不错。“她本来想等过两个月身体稳定了再走的，这样在这确实不太方便，去伯母家也挺好的，就是感觉有点麻烦她们，让她觉得总有种欠了别人的感觉，其实，她欠齐衍的也已经够多了。
    “不用了，就在这里挺好的。“
    齐衍见她似乎有些纠结的神情，说：“不用担心，我跟他们不熟，就是占用两个房间而已，我照顾你，所以不算麻烦他们。“跟他们不熟……
    看来伯母、伯父和齐衍的关系似乎很冷淡，不过原因基本上都在齐衍身上，齐衍太过冰冷了。
    孩子太过成熟自立也不是件好事呢。
    “休息两天就走。“
    喻挽橙拉住齐衍的手，“真的不用。“
    齐衍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你不愿与我一起？“喻挽橙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然有些闪躲和不忍，她渐渐松开了手，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看他，不要看他。
    喻挽橙，你不要再犹豫了，你越是优柔寡断，伤他伤得就会越深。
    既然决定要斩断，那就要狠一点，才不至于分开时让彼此都痛苦。
    她深吸口气，说：“是，我不愿。“
    齐衍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此刻，他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幽深的一片，像一个黑洞般，快要吞噬周围的一切，浑身的气压都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冰冷的他、可爱的他、生气的他、委屈的他……纵使已经见过了齐衍的那么多面，此刻，喻挽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齐衍，仿佛一个被抛弃的雄狮，带着王者天生的强势和威严，压得人好像喘不过气来。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久，谁也没有说话，周遭的空气冷到极点，即使是北国的冬天，喻挽橙也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冷过，像是夏国的花儿额跌进了冰窖里，寒意沁骨。
    齐衍蓦地放下手，温柔地抚着喻挽橙的下巴，一下又一下，眼里却是虚空一片。
    他忽然凑近，吻住了喻挽橙的唇，近乎疯狂地啃噬，仿佛在这一刻爆发出的洪水猛兽，不同于上一次的温存和小心翼翼，此刻的他，霸道、狠绝。
    嘴里是一阵冰冰凉凉掠过，带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寒感觉，让人感到舒适和压迫，如此复杂的感觉喻挽橙第一次在他身上体会到。
    喻挽橙眼角蕴出了晶莹的泪珠。
    就要离开你。
    从此天涯陌路，再不相见。
    让我忘了你。
    你也忘了我。
    喻挽橙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就让我们放纵这最后一次的亲吻。
    真正的吻别。
    感到喻挽橙的回应，齐衍身体一僵，突然放开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声音冰冷地命令道：“睁眼。“
    喻挽橙睁开眼，和他的视线不期而遇，心猛地颤了下。
    此刻他的眼里是□□的迷离、摄骨的寒冷、心痛的错愕、不忍的忧伤，交织复杂的情感在他脸上一一体现，喻挽橙在心底苦笑，她，居然看得懂。
    心跟着他一样地难受，仿佛有人正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进胸口，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的，是谁？
    齐衍指腹在喻挽橙唇上来回抚弄着，她的唇此时娇艳无比，像极了红润的樱桃，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娇美可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嘴，一次次将他千刀万剐。
    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次次伤得他体无完肤。
    齐衍，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每一次都狠不下心伤她一分一毫。
    呵，齐衍蓦地笑了，你一次次对她好，却都被她无情地践踏、唾弃。
    齐衍漠然地看向远方，眼里全是空寂冰冷，“喻挽橙，我再问一次，你嫁不嫁给我？“
    第二卷 鸢尾不蓝
    第20章 离别
    
    冰凉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喻挽橙静了静纷乱如麻的心，肯定道：“不。”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的人又怎会知道说的人用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齐衍眼中的最后一点温存渐渐消失，那团光亮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熄灭。
    齐衍忽地冷笑，同样是轻描淡写一个字，又有谁知道说的人割下一片最柔软的心头肉：“好。”
    喻挽橙的眼前闪过许多透明飘渺的画面，点点滴滴，皆是他的温柔细心，曾说过的一字一句，曾有过的一笑一怒，渐渐模糊了视线，她努力想要看清楚，却只看见他看向的那侧的湛蓝如水，成片的鸢尾花在迎风摇动，画面逐渐静止，定格成永恒。
    此刻，她都分不清，那片鸢尾花的美好回忆，就是属于那个少年，还是属于齐衍。
    伤害他们的人，从来都是你啊……
    你有什么资格再难过……
    喻挽橙想开口说些什么，嘴一张一合，却发现根本苦涩不成声，她沙哑道：“我明天就走了。”
    齐衍心里再次一痛，她要离开……她居然要离开……
    不可以！
    他一遍遍强迫自己，让她走吧，她本就该走！
    当初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放下过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去想，一心一意把最好的给她，爱给她，心给她。
    可是最后的现实都是一样的残酷。
    所有一生一世的美好许诺，都只是幻想罢了。
    什么‘倾玉’！什么‘锦梦’！
    都滚吧！
    齐衍，一切只是你的眷恋不舍罢了，你和她的世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的或喜或悲。
    齐衍站起来，一如初见那时的无欲无求、清贵冰冷，他只吐了一个字：“滚。“这世上最伤人的情感，不是‘我没爱过你’，不是‘我恨你’，而是一个‘滚‘，没有多余的话语，连责怪都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