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有完没完了

一晃，一年的时间好像就过了大半儿。陆听柠的肚子已经很大很大，小齐爸爸每天都要靠在小陆妈妈的肚皮上和小宝宝说说话，感觉到宝宝的小脚丫隔着陆听柠的肚皮回应他时，他的心都变得好温柔好温柔。
    之前产检的时候做B超，医生说这一胎是男孩儿。陆老给宝宝取名齐慕昂，取自孔融的“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以及“吕望尚不希，夷齐何足慕”两句诗词。于是小齐爸爸和小慕昂说话都是这样的，“齐慕昂，你不许累着妈妈，不然你出来爸爸打你昂！”
    陆听柠无语，掐着越来越幼稚的男人的脸颊为儿子出气，“齐予北，你敢吓唬我儿子，我打你昂！”
    齐予北心塞塞的想，果然陆知衡这厮说的话是对的，有了儿子以后老公都不重要了呢。
    哦对了，继陆家大少孜孜不倦的给套套扎小孔儿之后，陆知衡的媳妇儿方依依终于怀孕了，六个月，据说是个女孩儿，陆老给她取名陆颜兮。取自诗经“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陆少还挺开心，虽说没有儿子，可一想到有个软萌软萌的小小兔子每天抱着他的大腿撒娇求抱抱，就觉得这个世界果然不能再美好。
    齐予北有儿子又怎么呢，他儿子还不是要照顾他家的小小兔子！
    哼╭(╯^╰)╮
    陆老看着家里的小崽子们一个给他生重孙儿一个生重孙女儿，高兴的合不拢嘴，见天儿的逮着陆听柠和方依依就念诗词歌赋给她们听，美名其曰，做胎教。
    好吧，其实是孙子孙女儿没一个有兴趣吟诗作对，叫他很挫败。他想着，要培养一个才子才女，就得从娘胎做起。
    于是继每天听古典乐、钢琴曲、听齐予北读英文法文原版名著之后，陆听柠每天还要接受中华文化的艺术熏陶。
    这日是陆听柠的26岁生日，齐予橙买了个两层的水果蛋糕回来，把小伙伴儿都叫来陪她嫂子过生日了。
    结果刚切好蛋糕还没来得及吃，陆听柠就捂着肚子开始哎呦哎呦叫唤了，她的身下也湿了一大片。
    此时距离预产期还有十天左右，陆听柠的羊水就破了。齐予北当时都吓懵了，但还是反应飞快的抱起她就往外走。陆知衡跑到车库开了车，风驰电掣的就往医院赶。
    所幸现在是下午，路上车不算多。北京这狗.屎一样的交通愣是被陆知衡开出了二环十三郎的架势，交警站在路口还没看清楚，一辆路虎揽胜噌的一下就没影儿了。
    陆听柠被齐予北抱在怀里，痛的一抽一抽儿的。齐予北看着她满头的大汗心慌的不得了，把他的手放在陆听柠的嘴边让她咬，“乖宝宝，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疼你就咬我。”
    “我不疼，北北，”陆听柠看着面前这男人湿润的温柔眼眸，心里有个地方很疼却又很暖，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努力勾着嘴角对着他笑，“傻北北，我一直没有跟你讲，就算有了小慕昂，这个世界我还是最爱你。”
    真的最爱你，全世界最爱的就是你。
    是总是无条件宠爱我的你，是每晚会紧紧抱着我睡觉的你，是连在梦里都记得要好好爱我的你，是这么爱我的你。
    是你。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陆听柠被推进了产房。
    一干人等被护士拦在产房外面等消息，个个急的抓耳挠腮坐也坐不住。只有齐予北，静静的坐在长椅的第一个椅子上，安静的等着。
    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牢牢的盯着产房大门。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心里越是不平静，表现的就越淡定。
    就在刚刚，陆听柠被推进产房之前，他还在要求医生让他陪同病人一起进产房，可陆听柠却握着他的手对他讲，“北北，你在外面乖乖等我好不好，我想和小慕昂，一起出来见你。”
    她苍白着脸颊，嘴角却带着如厮温柔的笑，那双总是顾盼流转的桃花眼，那一刻真的好漂亮。
    他总是无法拒绝她，哪怕他真的很想陪她度过最痛苦的时刻。
    她怕疼，他一直都知道的。
    齐予北目送着她进了产房，眼睛直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心里想着，陆听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呀。
    齐予北和陆听柠都要平平安安的呀。
    八岁那一年夏天，两家人一起去秦皇岛玩儿。彼时陆听柠刚刚学会游泳，新鲜劲儿十足，就非要拉着他去海里游泳。中午时分烈日当空，两个人偷摸的跑到北戴河海边，齐予北还没来得及叮嘱她两句，陆听柠脱了衣服就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当时海滩边并没有几个人，齐予北眼看着陆听柠越游越远，心里不放心，也脱了衣服跳了进去。
    也幸好，他当时跳了下去。
    毕竟年少，又刚刚学会游泳，还是颗小豆芽的陆听柠在游到一半儿的时候腿就抽筋儿了，一个海浪打下来差点儿没把她闷死。她被海水冲了几冲，抖着腿就开始喊救命。
    齐予北听到她叫的时候，还离她有些距离。
    那是陆听柠第一次距离死亡这样近，哪怕她经常自称小魔王她都怕了，她怕她就这样死在海里，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越想越害怕，她终于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双手努力扒拉着海水往回游。
    齐予北听着越来越惨的哭声，玩了命儿的朝她游去。
    三米、两米、一米……他终于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幸好陆听柠还在浅水区，也幸好他从小就开始练空手道，又三五不时的和陆知铎打场架，还算是有力气。可年仅八岁的小豆芽齐予北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听柠拖了回去，一到岸上，齐予北就气的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打她，他到了现在都不舍得打她哪怕一下。
    他说，“陆听柠，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眼神冰冷，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他的眼神那么凶，他这辈子可能最凶的时候就是现在了，可陆听柠还是不怕他，她心疼的摸了摸他印着鲜红五指的脸，抱着他嚎啕大哭。
    她说北北你疼不疼，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她说北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这样……
    那男孩儿自己狠心打自己的时候都无动于衷，可看着她时眼里却盛满了泪花，他说陆听柠，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去死。
    他抱着这瘦弱的女孩儿，眼泪再也无法阻止的往下掉，陆听柠，你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她哭泣着，是脱离死亡之后的劫后余生，那眼泪汹涌，几乎淹没他的心口。
    她说好，齐予北和陆听柠都要平平安安的。
    都要平平安安的。
    当天他们就回了北京，陆听柠被陆凌关在了家里关禁闭。齐予北去看她，这少女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命一样，她待他越发亲近，每每依偎着他的肩膀跟他撒娇，对他说北北，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
    从牵到她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再也无法离开她了。
    她比他的命，更重要。
    他漆黑眼眸看着面前桃花眼美丽的女孩儿，笑了，那就不离开。
    我们，不分开。
    可他到底没有遵守诺言，那年夏天远走美国，和她分开了六年。
    六年啊，多么漫长的时光，漫长到，他们之间竟然还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同他侧脸相似，乌眉长眼，笑起来眼里满满都是算计。他都无法想象，这些年他究竟占到陆听柠多少便宜。
    他不屑和这样的人计较，那男人却自己送上门来。笑的趾高气昂质问他，你怎么能这样对听柠，你不知道她喜欢摄影？你不知道她喜欢自由？你有没有问过她跟你在一起开不开心？你真自私，就这样把她困在你身边，你折断她的翅膀，就是为了自己多年夙愿以偿。齐予北，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么？
    他那时还是一惯的寡淡表情，却几乎被这人的语气逗笑。
    “陆先生，恐怕你不知道吧，陆听柠她，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委曲求全的人。你所谓的我把她困在身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她喜欢自由不假，可这自由，是我不在时候的自由。”
    那四年，他听纪林说过，陆听柠在他走之后总爱自己四处游走，不许任何人陪。可身上，总背着他送给她的单反。
    那些地方，本是他答应了陪她走的。
    陆桥眼神里闪过一丝狼狈，却很快反击，“你知道吗？我和听柠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挂在我手边，因为她曾经说过很喜欢我的侧脸，你说，你的侧脸跟我是不是很像？”
    “行了陆先生，这话您还是留着自己慢慢说吧。我齐予北向来长这样儿，我老婆她看了25年都没变，孰轻孰重我想你心里头应该挺敞亮。别的咱不提，”他微微笑了一下，那冰冷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丫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你他妈的当年劈腿我老婆她室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我齐予北不跟你找事儿你他妈的还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我——”
    “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请你自己出去吧。顺便告诉你丫一句，我不会把你赶出北京，我要让你好好儿看着，看着我和我老婆能过得多幸福。但再让我知道你孙子去找我老婆一次，我不介意让你丫从陆氏滚蛋！”
    他那时虽然斩钉截铁的断了陆桥的念想，却无法控制从内心升腾起的恐慌感。
    他承认，他从来没有问过陆听柠开不开心。他只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他霸道的占据了她所有的私生活，却忘记问她愿不愿意。
    她那样聪明，几乎一眼看出他的恐惧。那总是张扬着眉眼的女人，那时却红了眼眶对他讲，她是把他当做了未来的丈夫去爱的。陆听柠爱齐予北，并且这一生，都只爱这一个人。
    他那时想，他真幸福。
    时间调转回26岁这一年，齐予北坐在产房前干坐了几乎半夜，其余人昏昏欲睡，凌晨一点十三分，护士终于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齐予北几乎是有些失态的疾步上前问护士，“我妻子还好吗？”
    “她很好，母子平安，”那护士戴着口罩，眼睛却弯了起来将小慕昂送到他怀里，“稍后您妻子就会被送回病房，这是您的儿子。”
    陆凌听到动静儿惊醒，叫醒了身边正打着瞌睡的人，凑到了护士面前。
    齐予北将小慕昂接到怀里，一低头，一个丑丑的像小猴子一样的娃娃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睛抑制不住有了些湿意，那娃娃瞧着他，却突然咧开了嘴笑了一下。
    大约是天意，他的生日在8月16日，陆听柠的生日在8月14日，他们的小慕昂生日在8月15日。
    于是，多么完美的一家人。
    多，叫人羡慕的一家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