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系的爱情笔记

第56章


 
  “嗯———”小雨就拿眼睛去看韩嘉,是不是你去说的?韩嘉露齿一笑,小雨就朝他皱了皱鼻子,转回来对程老师说,“准确点说,读了3.5遍才背下来。” 
  “背来听听!”程老师说,“我就不信!导游说这幅长联几百年来没人能改一个字。今天,咱们就来把它改掉!” 
  天!小雨听了差点晕倒,程老师可真…… 
  “来———”程老师豪气满怀地说,“你来背,我们来改!” 
  无奈,小雨只好背:“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 
  小雨背一句,程老师就改一句,改得乱七八糟,大家听了,嘻嘻哈哈地乱起哄,真真胡闹到肚子都笑疼了。 
  改完了天下第一长联,程老师还嫌不够过瘾,摇头晃脑当场即景又出了个上联:“嚼白花,吃松针,饮药酒。” 
  小雨反应最快,立刻对了个下联:“采雪莲,赏古乐,淘杂货。”韩嘉不甘示弱,也对了一联:“爬雪山,过草地,访东巴。” 
  “哈哈哈哈……”大家听韩嘉说“爬雪山,过草地”都笑歪了,金戈却又来添一句:“横披就是‘吃喝玩乐’。” 
  这回可真的把大家笑死了。 
  药酒喝完了,程老师又要了一瓶“呼儿换”。 
  大家不禁拍着桌子,朗声长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与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吟到最后一个“愁”字的时候,大家都拖长了声音,桌子被拍得“嘭嘭”乱响,然后,“哦———”一片欢呼。 
  “你看!你看!这张———”“哎呀———哎呀———”“咦?这张,阿圆在干什么呢?”笑够了,闹够了,大家又把拍的照片拿出来看,回味着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 
  勾了头走路的茗华,一头撞在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外身上啦;阿圆举着一顶白族姑娘号称“风花雪月”的绣花包头,正要往小雨头上戴啦;程老师左手一串烤蜻蜓,右手一串烤蚕蛹,正在大嚼,吓得旁边的小婵闭紧了眼睛不敢看啦;阿圆从船舱里一下蹿出来,手里高举了一只塑料袋,喊着:“瞧!洱海鱼!我们活捉了一条洱海鱼!” 
  还有这张,云杉坪上,大家手拉着手,还有几个老外,在跟一个领舞的彝族姑娘学“阿细跳月”,往左边迈三步,踢一脚,“嘿”一声,再往右边迈三步,踢一脚,“嘿”一声。那时多开心啊! 
  还有这张,金戈被女生嘻嘻哈哈地推上前去,和一个穿短褂的藏族青年比赛“大象开路”,金戈威胁地回过头来,朝女生咬牙切齿地挥舞拳头。 
  还有这张,几个穿着民族服装的纳西小伙子,抬着小花轿,叽哩咕噜地不知在对小雨说什么,小雨挑了眉正在疑惑,一边的导游就笑了:“他们问你是不是我带来的,他们说你长得很漂亮,不要钱他们也愿意抬你坐轿上山呢。” 
  “哎———如果能在这里住一年就好了。”小雨说,“我们看到的和画下的只是这个夏天的景色,还想看看春天、秋天、冬天是什么样子的呢。” 
  “而且。”韩嘉说,“还有很多好地方我们没去呢,香格里拉、泸沽湖、西双版纳……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还能重游云南。” 
  “重游云南。”程老师笑了,“那时,你们就是一对一对地来了。   
  78. 他为她记的爱情笔记(1)   
  第二天一早,大家回到昆明,坐在候车室里,一边打牌一边等各自的火车。来自天南海北的他们就要散了,各自回家。 
  金戈是第一个走的。他把一副牌分给大家,相约开学聚到一起时,再把这副牌出完。送他走的时候,大家全都难受得想哭。小雨最难受,因为,看见他的脖子上还戴着她送给他的那只装了云南七种药材的小香袋。 
  阿圆是第二个走的,送她的时候,小雨她们泪盈于睫。“干嘛啦?又不是生离死别。”阿圆就说,“马上开学了,不又见面了吗?”可是,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先哭起来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毕竟,像这样全班一起出来玩的机会很少了,最不舍的,是这十天来的朝夕相处啊。 
  哎,“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以后,每来一列火车,就送走一个同学,渐渐地,人越来越少了。 
  每走一个同学,小雨的心就一沉,难道他们只是如此脆弱地聚在一起的么?聚了又散?她开始怀念每一个人了,即使是很不喜欢的水玲珑。 
  小雨是倒数第三个走的,只剩了程老师和韩嘉两个了。韩嘉最后走,是为了送小雨。 
  “瞧你!买这么多东西回去干什么?全是累赘。”韩嘉说,说时又像来时那样,帮小雨放好箱子。 
  真的,小雨来了云南就变了。看见别致的小东西就买。因为她想象着回到了家,一件一件从旅行箱里往外拿礼物,像变魔术似的,不断地给爸爸妈妈带来惊喜,那情景多幸福啊!想着,小雨就不服气地“哼”一声,说:“程老师买的东西比我多多了。” 
  “程老师是大云南。”韩嘉不由笑了,“你是小云南。” 
  正说着,列车员过来换票了。 
  “小雨,我有东西给你。”韩嘉忽然温柔地说,“答应我,等我走了你再看。” 
  “什么?”小雨一脸疑惑。 
  “喏———”说时,韩嘉在小雨的手里放了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小雨勾了头看的时候,韩嘉已经下车去了。 
  信封里是一个笔记本———厚重的银灰色的封面,有很细密的凸起的斜纹,手抚在上面,仿佛抚着某种粗布的肌理似的,却又极古雅。翻开来看时,里面每一页都斑斑地写满了字,原来,是他为她记的爱情笔记,他每天都记,一天一点,记啊记啊,竟然记了这么多: 
  12月24日,平安夜。大雪。 
  最近,老是想起一部电影,好像叫《下一站,天国》吧?说的是,刚刚离开尘世的人,都会在一个通往天堂的驿站停留。在那里,天国使者会要求每一个人回忆,回忆过去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这么样回忆六天,等到了第七天,其他的记忆全被洗去,唯一只留下这一段。以后,这段时光将会不断重现,升入天堂的人们,就会一直生活在这段时光里,非常快乐,非常快乐,直到永远。 
  小雨,你知道吗?如果他们让我回忆,无论多少年之后,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忆今天。真的!我只知道我会很想念———今天遇到的你。我愿意一直生活在今天里,不断不断地遇到你,反反复复地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一千遍、一万遍地体验,身边有你的感觉。哎,小雨,也许,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感受。我曾经非常接近死亡,不仅是 
  车祸,我甚至割腕自杀过。不过,幸好没有死,如果那时死了,我的生命该是多么苍白,多么遗憾啊!天国使者让我回忆的时候,我会什么快乐也想不起来。” 
  不要离开我,韩嘉!我最爱的人!看到这里,小雨心疼得潸然泪下……仰起脸来,就看见车窗外的韩嘉。隔了窗子,小雨怔怔地望着他,而他,正勾了头看地图。 
  小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然伤起心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到这一别———将成永诀,她要失去他了,永远地失去他了。 
  不要离开我,韩嘉!你是如此年轻、如此英俊、如此才华横溢。你说过,你要为我设计很多很多的建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它们,为我遮风挡雨。 
  不要离开我,韩嘉!小雨在心里喊。 
  韩嘉好像听见了,一抬头,却诧异地看见小雨泪流满面,怎么了?你?他用目光询问。小雨摇了摇头。韩嘉就做手势让小雨擦擦脸,可是小雨没有动,依旧那么怔怔地望着他。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隔了车窗对望着,也不管周围别人惊讶的目光…… 
  不要离开我,韩嘉!……小雨就这么撅着小嘴,倔强地望着韩嘉,直到火车缓缓启动……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她看见他跟着火车走,向她挥手,她的泪就这么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流下来……一直到车窗外不见了他,也不见了站台,满眼都是绿意正浓的田野…… 
  这个夏天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就像涣涣华华的小提琴协奏曲,光滑无痕地流啊流,想挽留却挽留不住,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幸好,小雨还有那一朵睡莲。小雨把那朵深紫色的睡莲盛在她的黑色粗陶大碗里,注满了水,那花开得正好和碗口一样大,深紫色浮在黑色里,美得华丽而忧伤……毕竟,这是那个人给她的。就像那一本爱情笔记,甚至还有那一只牛皮纸信封,都是那个人给她的…… 
  很累了,她脱下凉鞋,她的凉鞋是交叉系带的那一种,这个夏天,她晒得很黑,她看见她的脚面只有曾经系过带的地方依然雪白,雪白地印在那里,恍如一朵温柔盛开的白菊花…… 
  利休灰是一种优雅的灰,因了茶道高僧千利休而得名。它不像人们通常以为的那样———黑与白的混合就是灰。不,不是的,利休灰不是的。利休灰是各种色彩的微妙融和———红、黄、蓝、白……比例不同,融和的结果也各异———有时偏蓝,有时偏青,有时偏暖,有时偏冷……如果你细细感受,你就会发现色差细微———深川灰、银灰、靛青灰、淡绯红灰、浅紫灰、深紫灰、褐灰、褐红灰……各各不同的光与色,又对立又消融,连续形成的灰,瞬息变化,永无止境,每一次都不同,永远也不会重复———这才是利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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