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金刚不坏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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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承平与秦笙断绝朋友关系的次日,就对母亲苏盈告知了此事。听完儿子的理由后,苏盈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盈一直自以为很了解秦笙,可是看过了监控录像上那段“变脸”的画面后,她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呢。她的心思看来很深,深得让人都摸不着底。”
    时承平不肯继续和秦笙做朋友,苏盈与秦笙的亲密关系也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他们母子一体,儿子拒绝接受的人,当母亲的自然不会和他唱反调地表示要接纳。更何况这艘友谊的小船翻船的原因如此阴暗,也着实令她没办法站在秦笙那一边。
    秦笙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给苏盈打过一次电话,表示这个月底前会搬出苏盈之前借给她住的那套单身公寓。苏盈对此亦没有反对,只是客气地说:“如果你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下个月底前搬出来也行。”
    这句话的意思是可以让秦笙多住一个月,多一些时间去物色新住所。苏盈到底对她还是心存善意的,不想雪上加霜地马上赶她走人。
    但是,这却不是秦笙想要听到的话。她打这个电话其实是在婉转地试探苏盈的态度,看她会不会挽留自己继续住下去。如果会,那么她还可以通过苏盈继续接近时承平,还能有争取修复破裂关系的机会。可是这个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
    通话结束后,秦笙一脸绝望的惨白,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不但我想要得到的没有得到,连原本拥有的一切也全部失去了。
    想要得到的费尽心机也得不到,不想拥有的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在秦笙情绪最低落的时候,郊区养老院那边打来电话,说是长期瘫痪在床的秦刚出现褥疮症状,让她最好买一张气垫床送过去。另外,秦刚的降血压药也快吃完了,她可以顺便买上两瓶一起送来。
    秦笙现在心烦意乱得不行,根本没心思去理会那个她原本就憎恨不已的老爸。但是,秦刚虽然身体瘫痪了意志却很清醒,见秦笙迟迟没来养老院露面,他就让护工帮忙打通女儿的电话。声称如果她不为自己送气垫床和降压药,就要联系律师告她遗弃罪。
    “好了,知道了。这两天太忙所以没空去买,等到星期天我就把你要的东西都送过去。”
    又恨又气地挂断电话后,秦笙满怀憎恨的眼神如同两柄雪亮的飞刀,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人间四月天,向晚的春日。
    薰风吹着红尘的黄昏,时家别墅前的一树杜鹃花在风中花开成海。满枝满桠鲜艳无比的红色花朵,在蓝得透明的天空下如火焰般燃烧着。
    章可贞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等待下班归来的时承平。骨髓移植手术已经过去半年了,她现在血象正常,没有排异反应,基本上已经与常人无异。在家里不用再戴口罩,不过外出时如果是人多的场合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像往常一样,时承平的汽车在傍晚六点后出现在章可贞的视线范围里。车子在楼下停住后,时承平很快就从车里跳出来,仰起头为她送上一个微笑。春阳晚照,披他一身纯金外衣,也让他的笑脸如纯金般璀璨生辉,她也同样回应了他一个金子般灿烂的笑容。
    章可贞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简单却营养丰富的两菜一汤:香菇菜心、青椒牛肉和排骨莲藕汤。她现在的生活起居基本恢复如常,一般的家务活都能做,只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就行了。
    两个人一起在餐桌旁坐下,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晚餐,饭后再一起惯例地手牵手去海边散步。
    正是晚霞满天之际,万道霞光如胭脂般涂在蔚蓝海面上,粼粼波光闪烁着无限华彩。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相依相偎地铺在沙滩上,走着走着,忽然交错在了一起——因为四瓣唇甜蜜地重叠在了一起。
    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海边公路上,一身黑裙全程黑面的秦笙正远远地注视着他们。当两个人影亲密地拥吻成一体后,她眼眸深处蓦然爆出无比嫉妒也无比憎恨的灼灼火星。
    晚霞随着暮色的加深渐渐黯淡了华彩后,时承平与章可贞在沙滩上的身影也渐渐走远了。附近有一处白色灯塔,他们喜欢走到灯塔旁的海堤上坐下来吹吹海风,听听海浪,还可以欣赏一下夜空中满天钻石般亮晶晶的繁星。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在远处消失,秦笙表情阴郁地木然呆立片刻后,转身走向了时家别墅。她熟练地沿着小路穿过一片浓翠树林,再翻过一排低低的原木栏杆,悄悄潜入了时家别墅的院子,隔着落地玻璃长窗张望着屋子里的一切。
    几年前,秦笙经常这样独自一人悄悄来到时家别墅,藏身于前庭后院的花木绿化丛中,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长窗,羡慕不已地看着姐姐秦筝与男友时承平的一幕幕甜蜜画面。
    那时候,秦笙和秦筝一起住在银沙湾。秦家的花园洋房和时家别墅挨得很近,不过数百米远的距离,所以很方便她悄悄跑过来暗中旁观他们的恋爱生活。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好,十足十像一个偷窥狂,但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出格的行为。
    因为她也喜欢时承平。第一次和姐姐的男朋友见面时,她的感觉如同见到了瑰丽的北极光。那么英俊出色的男孩子在她的小镇生活中前所未有,令她无法不眩目。更何况,他还对她表现得十分温和友善。
    刚来到大城市的小镇女孩秦笙,土里土气得走到哪儿都遭人轻慢,可是时承平从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看不起她的神色,还十分注意地处处维护她的自尊心。这令她由衷地对他心生感激,也暗生情愫。
    从小到大,秦笙一直没有得到过来自男人的关爱。原本父亲秦刚应该要在这方面充分满足她的需要,可是他却十分的不称职。而中学时代她又是一只面黄肌瘦穿着落伍的丑小鸭,并不受男生们的欢迎。相反他们还喜欢欺负她,因为她总是怯怯的样子就透出一份好欺负,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了。
    在受够了父亲的冷漠与男生们的欺负后,时承平的出现对于情感需求一直得不到慰藉的秦笙来说,无异于雪山上蓦然闪现的一线阳光。明亮得无与伦比,温暖得无以复加,让她无法不为之眩目心折。可惜他却是姐姐的男朋友,所有的心动都只能深藏在心底,不能表达,也不能流露——她怎么可以和姐姐抢男人呢?那绝对是恩将仇报的行为。
    所以,秦笙深深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对时承平的心动。只是,她无法自控地开始了偷窥姐姐秦筝与时承平的二人世界。他们甜蜜相处的每一幕,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夜里躺在床上时,她一再回味那些画面时会把自己代入进去,幻想着他拥抱着、爱抚着、亲吻着的那个人不是姐姐、而是自己……
    这一夜,秦笙再次站在时家别墅外,隔着落地玻璃长窗朝里头贪婪张望。尽管暮色已经很深了,但客厅一角亮着的那盏橘色落地灯,还是让她发现屋子里多了不少属于章可贞的东西。
    沙发上随意搁着一件她的针织外套;茶几上摆着一幅她还没绣完的十字绣;衣帽架上搭着一顶她的太阳帽;而最让秦笙受不了的是楼梯处那一面照片墙,原本是时承平的个人照展示墙,如今却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章可贞与他的各种合影照。
    一边看,秦笙一边情不自禁地咬着牙想:姐姐虽然不在了,承平哥却还是不能属于我,总有别的女人冒出来跟我抢他。为什么?我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少得可怜,你们为什么还一定要和我抢?
    越想越恨的秦笙,忍不住跑去后门踮起脚尖从门框上摸出一把钥匙。她知道时承平会藏一把备用钥匙在这里,她在某次偷窥中发现了这一点。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站在照片墙前再细看那些合影照时,那一张张甜蜜互动的照片,更加令她看得妒火中烧。
    嫉妒的火焰烧红了秦笙的眼睛,也烧昏了她的头脑。忿恨不已地走进厨房,她找出半桶食用油,朝着照片墙一通猛泼,然后用一卷报纸从煤气灶取火,引燃起了整面墙壁。
    烧了照片墙还不解恨,秦笙还顺便引火去烧了章可贞的针织外套,十字绣,太阳帽等私人物件。屋子里一时到处都是火源,尤其是浸了油的照片墙很快就烧成了红彤彤一片,易燃的墙布与地毯迅速将火焰朝着整栋别墅扩散开来。
    见势不妙,秦笙赶紧往外逃。一边逃,她一边理智归位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下纵火罪,从后门溜出来时顺手拿块抹布抹去了门框和门把手上的指纹。然后她趁着暮色的掩护,赶在旁人发现别墅失火前匆匆消失在附近的树林中。
    当时承平和章可贞一起从海边散步归来后,双双震惊地发现别墅失火了。他们离开时还好端端的一栋房子,此刻已经成为火魔肆虐的场所,两辆消防车正在喷水救火。
    消防队成功灭火后,屋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现场勘察后,消队人员很快得出失火原因是人为纵火。因为火灾现场发现了油性引燃物和多处起火点,充分证明一切并非意外。
    当李警长再一次来到别墅调查纵火案时,他由衷地看着时承平说:“奇怪,为什么你家出事的频率就这么高呢?”
    时承平报之以苦笑:“我也不想的。”
    再看了看站在一旁安然无恙的章可贞后,李警长又说:“好在这两次我过来查案时都没有人员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们俩真是走运,起火时正好出去散步了。否则就算不烧死,烧伤也够呛啊。”
    虽然章可贞笃定地知道,就算失火时她和时承平留在屋里,他也照样可以保护她,让她安危脱身。譬如他可以用浸湿的棉被裹住她,再抱上她凭借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穿过熊熊烈焰走出屋子。但她还是不得不假意附和李警长的话。
    “是啊,还好起火时我们俩都出去了。真是万幸。”
    确定是人为纵火蓄意害人后,李警长首先怀疑的对象自然还是香港那边的时太太。他琢磨着她该不是避了一阵子风头后,又按捺不住重新跳出来作怪了吧?
    但是与香港警方联系后,得到的消息反馈是时太太最近表现得很安分守己,至少账户上没有任何大笔资金原因不明地支出。而且时氏集团的现任掌舵人时老太太时孙玉恩,都开始在着手培养孙女时承珊成为新一任的企业接班人,显然已经打消了要接私生子时承平回去继承家业的念头。所以,横看竖看时太太也没必要再铤而走险地使出杀人这种下策。
    的确,利益冲突既然已经不复存在,时太太也不可能还那么冒险地□□。原定的嫌疑犯落了空,李警长没了怀疑目标,不得不再次盘问时承平近期是否与其他人产生过什么严重的矛盾,可以导致对方怀恨在心想要杀人泄愤的那种。
    时承平困惑无比地摇头:“没有啊,我最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严重到可以让对方跑来杀人放火的那种矛盾。”
    章可贞也想不出来,这几个月一直过得风平浪静,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人疯狂地跑来放火想要烧死他们。虽然秦笙的面孔在她脑海中也有闪现过,但是秦笙毕竟是喜欢时承平的,她想她应该不至于会伤害他吧?
    别墅纵火案发生两天后,时承平接到了一通香港来电。电话那端,时家老太太时孙玉恩冰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
    “以后你在内地出了什么事,就不要再让香港警方来找时家协助调查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时家的人,你发生的一切都跟时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最好去把姓氏改掉,别再姓时了。”
    时承平一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孙玉恩出语如针,尖利无比:“什么意思你会不懂吗?就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上回在洲际酒店见面后,我取了你喝过茶的水杯送去验DNA,结果发现你和时家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知道是你妈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居然骗得我儿子一直当你是亲生骨肉。你们母子俩就是一对可恶的骗子了。”
    时承平明白了,原本对于自己知道的秘密他并不想多嘴说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时孙玉恩无比鄙夷地说他母亲有野男人,还说他们母子是骗子,这实在太挑战他的容忍程度,忍无可忍地想要反驳。
    “您验过我的DNA,我猜一定是和时承珊的样本做的比较验证吧?因为只有那样,才会得出我和时家没有血缘关系的结果。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也可以意味着与时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话筒那边,时孙玉恩顿时有如哑了似了良久无声,好半天才震惊地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您另一种可能性。我妈或许是个不光彩的二奶,但是她跟了我爸后绝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在他去世后也一直没有再找别的男人。无论您信还是不信,我是我妈和我爸的儿子。如果你您不相信,可以重新取我的样本再做一次DNA鉴定。不过这一次,千万不要再和时承珊进行样本对比了。因为据我所知,她是时太太和一个名叫古伟健的男人所生的女儿。”
    “什么?”时孙玉恩的声音震骇惊讶得无以复加:“你说承珊是淑贤和她表弟的女儿?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我怎么会知道的不重要,总之我就是知道。虽然我手头上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如果您想要证据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当初您怎么从我这里弄到的DNA样本,同样可以在他们身上重演一次,最终的DNA鉴定结果可以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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