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祭

    此时.已是末冬时节.两侧道路旁的古树.也挂上了点点绿意.稀疏松散.零零碎碎.却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春意.
    今日正是元宵佳节.可街上人群稀少.沒有那么热闹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年开春时.夙世正和帝正式向漠北下达了紧急诏谕.命镇北将军讨楔北昭王朝.
    军情紧急.不到冰雪融化.便有大量粮草.军械、马匹源源不断运往漠北.而京城的百姓也闻到风声.莫不缩着脖子翘首以待.看來他门正和陛下真是要打一场狠仗了.希望能取得胜利.
    穿过朱雀主街.安陵步履闲适的跟着宁九的步伐.两人看似走的不快.但如果有人站在其身后.一眨眼.便会发现他们与自己已经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步入东市东时候.人群渐渐拥挤.耳边也接连不断响起喧嚣热闹声.沒想到宁九公子的朋友竟住在东市.他本以为.他的朋友不是出身勋贵.便是有能之士.这种人多不喜欢东市的喧扰繁华.或者其实是隐藏在东市中的高手.安陵一边沉思.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建筑.
    安陵随着宁九走入一座精美的园林中.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是心中微微疑惑.纵使着圆子造的再精美.也不能让人忽视门墙上大大的梨园二字.
    梨园.俗称戏曲班子.有名头的.可以常驻一所.开个台子.请人进來听戏.混的差的.只能拖家带口.走到哪唱到哪.混口饭吃.
    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都喜欢听这些戏曲.还有人家专门养了戏曲班子在家中.当然这只是少数.
    说起这梨园.在长安城中可是顶顶有名的.每到梨园开场.那必定是座无虚席.有些达官显贵乐意捧角.也能得个好听的名声.但是不能否认.在他们心里.这些技人都是个玩物.喜欢时.我就捧着你.不喜欢时.就任人轻贱.所以.安陵对宁九会有一个梨园的朋友.感到诧异.
    院内有不少人.舞刀弄枪.吊着嗓子.大部分都是十一二岁的孩童.看着安陵和宁九走了进來.虽沒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眉眼间满满地好奇.
    宁九显然对着里熟门熟路.带着安陵走到一所幽静的小院.
    院中栽着几个稀松的梨花.可能是因为院子中背阳的原因.长势不太好.主干枝节有些矮小扭曲.衬着淅沥沥的梨花朵.也别有一番风味.
    由景入人.安陵也了有几分兴致.
    宁九先敲了门.里面便传來清晰流畅的声音.失了男子阳刚.却又不显女子尖锐.舒舒缓缓流淌而出.不愧是个戏子.
    “进來.”
    宁九推门而入.安陵跟了进去.打量屋内几眼.便看向屋内唯一的主人.
    此刻.他正坐在满是脂粉钗环的妆台上.一手执着檀木色的梳子轻缓打理头发.他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棉衣.用微粉的丝线勾勒出几朵梨花.隐隐约约间开放在腰侧.艳丽不显女气.趁着纤细的背影和柔嫩的腰肢.越发款款动人.
    安陵莫名觉得有些违和.虽说有些男子专门唱青衣戏.身骨娇柔.但多多少少还带着男子的气息.可仅凭这个背影.出现在安陵脑海中的却是一名二八佳人.
    宁九洒脱的坐在桌上.抬眼示意安陵也坐下.道：“听说晚上还有一场霸王别姬.现在就开始打扮妆容了吗.”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那人.他开始放下梳子.转过头來.露出一张秀气精致的脸蛋.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
    柳叶眉、琼脂鼻、一点红唇.面容白皙柔和.似男非女.但这些都被安陵忽视了.吸引他的是一双眼睛.纯真、明亮.带着一股殉道的味道.
    “九哥.今天晚上他会來听戏.所以我想打扮的更好看一些.”少年说这句话时候.面容上还挂着丝丝娇羞.似少女待见良人时的忐忑心情.
    安陵突然想问一句.那个他.是男是女.
    宁九似乎不喜欢他这幅姿态.难得蹙起了眉宇.道：“先过來坐下.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闻言.少年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安陵身上.眸光微动.微微颔首走过來坐下.
    “这是.安陵公子.”
    “这是.沈慕白.”说完发现.根本就沒人理会自己.好无力.
    沈慕白自顾自玩着白嫩的指甲.想着一会涂上什么颜色要好.是粉色还是红色.嗯.他喜欢红色的.那就染红色的.嗯.是用胭脂花.还牡丹花呢.少年细眉轻颦.又陷入纠结中.
    而安陵则是在打量着沈慕白.时而蹙眉.时而沉思.
    “慕白.”宁九提起声音.有些不悦的提醒道.
    “哦哦.九哥.”少年慕白陡然回神.笑道：“见过安陵公子.我是黎园沈慕白.”
    “嗯.在下安陵容.一介江湖的术士.”安陵温和回答.
    宁九以手抚额.有些无力.
    “江湖术士.是什么意思.”沈慕白难得有兴致的看着安陵问道.湿漉漉的眼睛.活像个小兔子.
    “江湖术士简单來说.就是有一些能耐.比如周易卜卦、算命测字、驱鬼安宅、行医济世这等能耐.游走江湖之中.”安陵沒有丝毫不耐.认真的解释道.
    “好厉害.”少年真心赞叹.
    “慕白公子谬赞了.不如我帮你请个脉.如何.”安陵顺水推舟问道.
    “好.”沈慕白脸上丝毫沒有防备和疑惑.单纯欢喜的伸出手臂.放在安陵面前.
    安陵抚着脉象.沉思良久.沈慕白的脉象很正常.沒有丝毫中毒的迹象.无声的眼神疑惑的看向宁九.
    “慕白公子的脉象平稳.只是略有些气虚.好好将养些时日就好.”安陵收回指尖.温和笑道.
    “谢谢安陵公子.”沈慕白笑着道谢.显然是对自己身体沒什么问題感到很高兴.
    不多时.两人都站在院中的梨花树下.宁九斜靠着枝桠主干.一身白衣倾华.恣意洒脱.
    “你怎么知道他是中了牵魂引.”安陵眸光犀利.沉声问道.
    宁九的目光有些躲闪.最后只得无奈道：“只是我猜测的.”
    ......安陵一脸无语.
    难道宁九公子的脑袋是一条直线.自己猜测的.就当真了.还特意去找人來解毒.
    “我宁愿他是真的中來牵魂引.”显然宁九公子的心里状态很好.眨眼间就将羞恼抛之脑后.略有些伤感道.
    “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性情冷淡、孤傲、敏感、高傲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丝自卑.可是你看看现在.
    他单纯、幼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着一个人.两者之间的性格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查过很多典籍之后.我只能联想到牵情引上面.难道真的不是中了牵魂引.或者这毒不是作用与身体.所以你也探查不出來.”宁九眸光依旧清冷.话语娓娓道來.客观评价着.
    “宁九公子之前有为沈慕白请过大夫吗.“安陵无奈揉着眉眼.沉声问道.
    “有.跟你说的一样.沒有中毒.略有些气虚.但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題.否则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简直不敢想像.”
    “沈慕白的身体沒有任何问題.也不曾中毒.他的灵魂之火是纯白色的.很纯洁.借尸还魂的几率很小.”安陵想了想.将这句话说了出來.
    “借尸还魂.我怎么沒想到.”宁九突然激动的扬眉.如此说道.
    “别激动.我只是一提.你莫要又下了定论.只有鉴魂镜.才能辨认出灵魂真假.”一见宁九的神色.安陵赶紧说道.他算是知道了.这宁九公子.简直就是一条直线思考的吗.完全相信自己的主观意识.
    宁九松了一口气.只是眼神看向屋内有些异样.想了像.他走了进去.看着在细细研眉的沈慕白.突然问到：“慕白.还记得你母亲吗.”
    沈慕白身体不可察觉的一僵、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似要哭泣.“记得娘亲.慕白很想念娘亲.九哥.娘亲什么时候來看我.”含着无边水汽的目光期待的看着宁九.
    宁九的手一抖.无奈的说道：“小姑姑也有她的难处.虽然不曾來.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
    “哦.”沈慕白郁郁寡欢的低下头颅.
    宁九放下心來.小姑姑的存在可是只有他和慕白知道.而且再想想沈慕白唱戏的功底.不可能有人借尸还魂后还唱的这么好.应是他多想了.
    “那你准备晚场的戏场吧.我和安陵公子还有事.晚上再來捧你的场.”宁九拍了拍沈慕白的肩头.
    沈慕白不自在的想躲开宁九的手.沒想到宁九反应太快.还是拍到了.略有不自在的低垂着头颅道：“好的.九哥.”
    “慕白公子.就此别过.”安陵拱手告辞.
    沈慕白微微颔首.心中纠结.一想到晚上九哥又和那人碰到一起.不由头焦脑燥.两人都是他的亲近之人.为何就不能和平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