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祭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陵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真的难以想象，平日儒雅华贵的谢韫竟会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惊讶。
    不过谢韫随性的后果后，就是安陵容多年不敢再进入夙世长安。安国公府震怒，派出众多有能之士追杀安陵容，谁让最后谢韫失踪时，有人见到他是和安陵容一起走的呢。
    所以无奈之下，安陵便隐居洛阳，在那里开了个深夜酒肆，开启了他另一个人生。
    陆离的神色变幻，想了很多，又忘了很多，只觉得爱情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让人为之生，让人为之死。
    “安陵师兄，你说，他们是去了哪里？”陆离早已不是憧憬爱情的年纪，但也为这两世可歌可泣的情感而感到怅然。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目谁家院！”安陵站在舟头轻笑，神色间带着一丝向往。
    陆离沉吟了良久，还是问道：“师兄，你不相信小师姐吗？”想了很久，陆离还是说出这句话，他显得犹豫，因为他真的不敢确定，安陵师兄的的死，跟姬五月没有关系。
    “那把琉璃剑，是我送给她的。采无极琉璃之光，取万年寒冰之水，辅以秘术锻造而成，天下之间，绝无第二把。”
    这话一出，连陆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修真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法器借给别人，就算是情投意合的道侣也不一定会借出去。
    “云阙仙宗到了！”不知何时海岸线的尽头突然出现一座宽大雄伟的海岛，此时距离稍远，只能看见岛上绿草茵茵，亭阁楼宇，霞光万丈，仙鹤长鸣。
    安陵看着这一目画面，恍若隔世。
    陆离闻言，看着云阙仙宗仙气弥漫的岛屿，又想到再长安城所看的繁华景象。突然发现，原来仙宗竟是如此冷清，冷清的是人心！
    两人下了凌罗舟，走在仙岛的鱼市之内，看着熟悉的建筑，安陵不由缅怀。
    “安陵师兄，你回仙宗吗？”陆离看着近在咫尺的仙宗，转头问道。
    安陵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惆怅，仿佛是多雨的江南，午后缠绵的雨水稀疏，却还是令人裹足不前的惆怅。
    “我还没准备好，后日再去。”考虑了一会，安陵才叹息说道。话语中的怅然，凭是让人心酸。
    一代天骄安陵公子，竟然连自己的宗门都不能回去，是何等的凄凉。
    “你先回去吧！”安陵随意走在鱼市，感受熙攘的人流声，缓步慢性。
    “好，安陵师兄，后日你一定要来啊。”见安陵的的脸色，陆离便明白自己是劝说不动的。所以他赶紧再次提醒了安陵容一遍，要不然，等到后天，小师姐却没有看到安陵容，还不闹翻了仙宗。
    陆离走后，安陵容随意的在鱼市上逛着，突然看到一家卖汤园的的小摊，那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穿着青花布衣，腰身粗壮，脸上布满了皱纹。此时生意不错，老夫人焦急的忙碌着，有汗水自她身上滑落，零碎在风尘里。
    安陵走了过去，坐到摊位的座椅上。老妇人见状，连忙走到这面，拿着抹布将桌面擦得干干净，和气笑着问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您想要什么口味的？”
    老妇人笑的很矜持，每个纹路里都透着时光留下的痕迹，当初清秀的眉眼，此刻却越加慈祥。
    “芝麻汤圆，来，两碗。”安陵想了一下，停顿后说道。记得姬五月最喜欢吃这家的汤圆，所以他们每次来都会点上两碗。安陵不爱吃甜食，因此最后两碗汤圆都会进姬五月的肚子里。
    安陵还记得那时，小姑娘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笑弯了眉眼，口中软糯的声音一遍说着：“安陵师兄最好了，比外公还好！”
    “真的？”安陵挑眉轻笑，青涩的眉眼之间满是宠溺。
    “真的，比真金还真！安陵师兄若是不信，可以摸摸五月的心口，绝对没有说谎。”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被人相信，小姑娘连忙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你，隐隐水雾，执拗异常到非要你相信为止。
    “那师兄就相信了。”
    “嘿嘿，那安陵师兄，我们下次还来，好不好。”小姑娘眼神娇羞，大大的眼睛了充满了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好！”少年伸出手指揉搓着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感觉手感异常的好。
    “那，五月还要吃两碗，这么大的碗。”小姑娘笑着比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意思不言而喻。
    “好！”少年牵扯一蹦一跳的小姑娘缓缓向仙宗走去。
    “安陵师兄，你真好。”
    “恩。”
    每次还在洗刷碗碟的清秀少女，都会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幽幽的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满含柔情。
    老妇人闻言，面上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几息后，连忙道：“公子请稍等，马上就好。”
    “多谢。”安陵面带笑容，微微颔首，从容有礼。
    老妇人手忙脚乱的扯回桌上的抹布，步履匆匆的走到摊桌上去下汤圆。只是心里还隐隐的惦记着桌上的公子，他和那人一样，每次只要自己将汤圆放到桌上，不管那人当时在做什么，都会停顿下来，对自己浅笑颔首，道声多谢。
    热水滚开，热腾腾的烟气迷蒙了老妇人的双眼，竟似什么都看不见了一般。老妇人一惊，连忙拿起衣袖擦干眼睛，心中感叹，着眼睛，正是越发不中用了。是不是应该听听儿媳妇的话，不再摆摊了。可是，安陵公子啊！那个爱吃汤圆的小姑娘为何就不来了呢！
    将白白的园子盛放在清汤之中，雪白澄澈，惹人喜爱。看着面前的两碗汤圆，安陵笑着到了声多谢，目光再次飘回碗碟之上。
    薄薄的烟气飘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安陵依稀能香气，小姑娘，左一口，又一口，嘴里嘟嘟囔囔的磨样，那般可爱。
    沉默了良久，安陵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放入口中浅尝。软、粘、甜腻，还有一缕好闻的香气。是往昔熟悉的味道，只可惜时过境迁，爱吃汤圆的人已经不再爱吃这种汤圆，那相似的味道也不再让人留恋。
    安陵浅尝而止，放下汤勺，静静的思索着。可能是回到了故地，往昔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涌。熟悉的场景，随时都有可能勾起他对往昔的回忆。这座仙岛，就像回忆编织的网，步步将他捆牢。越往里走，他便会越发的挣脱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妇人走了过来，用和气带着疑惑的声音问道：“公子，可是不喜欢这种汤圆的味道，要不要再换另外一种。”
    安陵回神，看着老妇人略有些惆怅的眼睛，浅笑道：“没有，味道很好，跟从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妇人一怔，似乎没有想到面前的客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眯起目光，仔细打量着安陵的面容，可她的眼睛前始终蒙着一层白雾，让她看不清眼前人的容颜。
    “公子以前来过？哎，人老了，记忆也不好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老妇人有些为难的笑道。正好此时午时已过，吃汤圆的人也渐渐少了，她便站在安陵身边看顾着，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人老了，就总是会回忆从前。那个从仙宗而来的少年公子，仿若谪仙临尘，让她可望而不可及。自己偷窥的目光，似乎都是对那少年公子的亵渎，幸好！安陵公子，是个和气的人，才没有与自己计较。
    “很多年不曾来过了，青姑娘会忘记也很正常，不过，常常午夜梦回时，还会记得这熟悉的问味道。”安陵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迟暮的味道。那个爱吃汤圆的小姑娘，那个桃林中舞剑的少女，更多的却是在梦里，夜夜折磨，难以入眠。独留他，品味着蚀骨之痛。
    老妇人一怔，随即全身紧绷，隐隐颤抖，双眼含着一丝迷茫和激动。深呼吸了几次，那妇人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公子，您唤我什么？”
    安陵浅笑，似乎有些不明白老妇人此刻的激动心情，不过他还是笑道：“青姑娘，虽然时光匆匆而逝，但是我还记得你的容颜。”
    老妇人颤抖的手伸出，似乎是想碰触安陵，最后还是迟疑的收回。眼前这个看不清容颜的公子，他唤自己青姑娘，他是安陵公子，只有他，才会这样唤自己。
    苍老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收回的手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流下的泪水，嗫嚅说道：“安陵公子，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让您见笑了，见笑了。”
    “青姑娘，能再次见到你，亦是安陵之幸。”老妇人的泪水，让安陵搓手不急，不过心中微酸，似乎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生气。
    “安陵公子这些年是去了哪里了？每次五月小姐过来，都是孤零零的点上两碗汤圆，却是一口不吃，一坐就是坐上半天。”老妇人掩去激动的泪水，平复了激动的心境。安陵容是她年少的梦，一个遥远而不可及梦，一个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就已经埋葬的梦。
    安陵一怔，良久才问道：“她曾来过？”
    老妇人看不清安陵容神色，依旧笑道：“可不是吗？五月小姐常常来了，不过就是心情不太好。”
    耳边传来老妇人叨叨絮絮的话语，安陵有些迷茫，耐心的回复着老妇人的话，这一坐便是半日，可他却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