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愁嫁记

第79章


  “你所形容的香味,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谢金泠转身去书架上寻找,方宁小声地问:“大人,我猜想,是不是迷迭香?”
  谢金泠一顿,望向方宁的目光有几分激赏:“对!你跟我想的一样。”
  兰君好奇地问:“迷迭香是什么?”
  “迷迭香产自赤羽国,在东青国是禁药,只在黑市能够买到,价格高昂。服食之后,会让精神高度兴奋,产生幻觉,并且会狂奔直到死。”方宁接着说道。
  谢金泠看着方宁,勾起嘴角:“没想到方小姐如此博学。”
  方宁连微微一红,按住已经狂跳失控的心,深呼吸了几口气:“谢大人谬赞了。方宁也不过是看过谢大人和太医院编撰的四国异草图谱,一一找过原物辨识。”
  “你居然还看过那个?”谢金泠失笑道,“不过是太医院出本书,硬要挂着我的名字,我倒没出多少力。”
  “大人太谦虚了。您在勘验方面的经验和本事,东青国无人能比。”
  兰君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半天都插不上话。好不容逮着机会才说:“我想让师傅帮忙追查一下这迷迭香的来历,是不是跟赤羽国有关。”
  谢金泠点头应允。方宁连忙说:“有需要我的地方,请谢大人不要客气。”
  兰君从方才就觉得方宁的表现跟在街上时判若两人,仿佛特别小心翼翼,而且看着谢金泠的眸子像在发光一样。
  从谢府中出来,兰君与方宁告别,她走到巷子口不经意间回头,还看见方宁痴痴地站在谢府门前,不愿意离去。
  
☆、真心假意(修)
  傍晚,王阙回到侯府向王夫人请安,听说兰君还没回公主府,便把王殊叫来书房。
  王殊心里还记挂着白天的事情,心不在焉。王阙很平静地开口:“皇上已经决定通过比武来选出禁军的三个指挥使,你想不想去试试?”
  王殊显然很惊讶:“可是哥,禁军里头高手如云,这次又从各个军队选拔了很多厉害的上来,我去?肯定初试就被人打回来了。”
  “禁军可以说是皇上的亲卫队,守护着皇宫和京师,也是各家必争的一股势力。谢金泠的意思是,与其落在别人的手里,不如你去争取看看。任何事没有到最后,怎么知道结果?但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去不去全凭你自己。我私心里,还是希望给你自由。毕竟此局一入,脱身便难了。”
  王殊抬眸,看着哥哥睿智温润的脸庞,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复杂的思绪。从小到大,他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帮着哥哥承担家中的生计,也仅仅是打打下手。他想拜剑宗学剑,或者是改拜轻功出众的师傅,哥哥从来没有说个不字。这是哥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口提出,希望他去做什么。
  “我愿意去试试。”王殊下定决心。他不能永远地活在哥哥的庇护之下,他也是王家的男人,也有他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
  王阙有些意外,不由得审视着王殊。在他心里王殊还是个孩子,小时候,王殊流着鼻涕抓着他的袍子,嘴里一直喊着哥哥。后来长大一些,成天顽皮惹事,缠着他要这要那。学武艺也是三心二意,对什么都只是短暂的热度,从未对什么事认真执着过。
  可现在,王殊用这么坚定的口气回答他,愿意去参选禁军的指挥使,他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弟弟长大了。
  晚间吃过晚饭,王家人坐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儿话,王阙便牵着兰君回公主府了。
  夏季的夜晚很是闷热,兰君额头上出了很多汗。王阙拿来扇子,轻轻替她扇着,询问她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
  兰君刚好有很多谜团未解,正愁找不到人倾诉,就拉着王阙在池塘边坐下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白天事情的始末都说了。
  王阙微笑着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可案子,我该从哪里下手呢……”兰君拧着眉,不得要领。
  王阙拿着手帕给她擦汗:“那个苏星儿是哪里人,忠勇侯是怎么认识她的?忠勇侯和长乐公主相互爱慕,但最后没能在一起。那如果有个人长得很像长乐公主,是不是就很容易靠近忠勇侯?”
  兰君震了一下,抓着王阙的手臂追问:“你是说,苏星儿有问题?可是她总是被我八姐欺负,宋府上下都看见了。”
  王阙温柔地说:“我没说她一定有问题,只是提出一种假设。你想,一般大户人家的马厩里都有好几匹马,出行的时候,肯定是随意挑一匹马出来,永安公主真的要派人给马下药,怎么会刚好挑到苏星儿用到的那一匹?你去国公府的时候,没有听说他们马厩里的其它马有问题吧?那么真正下药的人,肯定是苏星儿坐上马车之后才动手的。”
  兰君一边听,一边张大嘴巴,最后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王阙。
  王阙好笑道:“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我?”
  “我怀疑你跟师傅都不是人。”兰君极其认真地说道。
  王阙哈哈笑起来,那笑声仿佛空谷里的幽幽风动,连带着跟在不远处的随从们脸上也都露出笑意来。有的人,仿佛春雨一样,润物无声,存在便让人觉得舒适。
  天气晴朗,兰君早起梳妆之后,便去了百草堂。她作妇人装扮,头上戴着帏帽,告诉小厮来看望病人。小厮把她引到苏星儿的房间前面,却听到里面传出东西落地的碎裂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宋昭文怒斥一声。
  永安愕然地站在床边,而苏星儿缩在宋昭文的怀里,嘤嘤地哭泣。
  宋昭文厉声说道:“青天白日的,你还想杀人灭口吗?我已经放过你,你却不肯放过星儿,非要我动手才行吗!”
  永安不由地喊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是这个女人让我来这里,然后,然后忽然拉着我的手摔在了地上……”
  “一派胡言!你这个毒妇,我真该……!”宋昭文怒极,想起对兰君的承诺,又把后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苏星儿虚弱地说:“夫君,公主只是好心来看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
  兰君看着屋里的苏星儿……这一幕跟在马场的时候,自己使用的招数何其相似。若是昨晚她对王阙说的话还心存一丝疑虑,那么今天看到苏星儿的表现,便再也不相信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了。
  永安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毒妇?……好,就算我是,谁将我变作这般?从你回京到现在,可曾迈进公主府一步?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女人只是个妾!她在我之前怀孕,你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颜面?你吵得宋府不得安宁的时候,顾虑过颜面?你使计害人的时候,顾虑过颜面?现在跟我提这两个字,你不配!” 
  永安被他刺激的心神俱裂,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捶打起他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负心汉!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兰君再也无法袖手旁观,进入房中拉住永安,强行把她带出了房间。永安还在挣扎,兰君直把她拉到花园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八姐!你冷静一点!”
  永安却不理她,转身又要冲回房间。兰君叫道:“八姐,这里是药堂,不是国公府。你想让多少人看笑话?这样闹下去,非但不会让忠勇侯回心转意,反而只会让他更厌倦你!”
  永安垂下手,看到周围的人探究的,嘲笑的目光,只觉得十分难堪。她爱这个男人,爱到这么卑微,这么不要脸面,他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她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居然有朝一日沦落到像个泼妇一样在大庭广众闹事,真是可悲至极。
  她回头看着身后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子:她梳着凌云髻,插着凤蝶鎏金步摇,身上是如意云纹绣衫,臂上缠着水色的披帛。她的容貌像是沧海明珠一般,熠熠生辉,有着不能直视的光芒。特别是她眉梢眼角的风韵,俨然是个被丈夫精心呵护的人儿。
  京里早就有传闻,说靖远侯疼承欢公主疼得跟眼珠子似得。吃穿住行一一亲自打理不说,还每天都宿在公主府里,身边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甚至都不舍得让她管事分心。而且王家的人也都特别疼爱这位媳妇,上到崇姚大长公主,下到普通婢女,都对她赞不绝口。
  永安仰头苍凉地笑,她明明有那么风光的身世,却活得连个歌姬的女儿都不如。
  兰君看着永安萧索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娘。还想再劝几句,永安却是沉默地离开了。
  三七问:“公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忠勇侯走了,我们找苏星儿单独聊聊,现在先不去打扰他们。”
  兰君和三七到了百草堂正对门的一家茶摊喝茶,等了半天才看到宋昭文从里面出来。他生得高大英俊,器宇轩昂,引得过往的路人频频侧目。
  小厮牵来他的马,一个婢女从百草堂里追出来,在宋昭文耳边低语了几句,宋昭文调转了马头,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兰君这才走进百草堂,可苏星儿的房间里没有人,床铺上空荡荡的,连婢女都不知所踪。
  ***
  是夜,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沉浸在黑暗和静谧之中,偶尔深巷里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还有打更人敲更锣的声音。
  两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飞速地掠过街道,直往百草堂而去。
  他们轻松地越过围墙,直奔苏星儿的房间。房中黑灯瞎火,黑衣人从腰中抽出了明晃晃的刀,摸到床边便砍了下去。
  刀发出闷响,另一个黑衣人趋步上前,猛地掀开被子,底下却根本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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