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搭档（娱乐圈）

第二章
    跑龙套还赚了点交通费用，韩宁乖乖地把钱递给方明真。
    方明真诧异：“怎么不留着自己花？”
    ”您是我的经纪人。我的就是您的。”
    方明真心里默默一乐，心说别看他话少，句句都戳心窝，上头说他嘴笨可真是鱼目混珠了。
    她含情脉脉，情深意重地捧着他的双手，唱着蹩脚的戏词：“娘子但把宽心放，卑人怎能变心肠。但愿题名金榜上，夫妻到老地久天长。”
    韩宁有点局促有点无语，并不知道如何反应。
    从拍摄棚里出来才发现下雨了，正是下班高峰时期，出租车里都是人。韩宁从容不迫地从他不知名品牌的半旧背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撑起来罩在方明真头上：“我们去下个路口等吧，那儿下车的人多，应该会有出租车。”
    “你怎么还带了伞？”方明真惊喜地问他。
    “因为我看天气预报。”
    方明真暗暗吐舌头，这么一本正经地噎死人。
    雨势略大，行人都匆匆。韩宁倒是很细心，小心地为方明真挡住溅起来的水花。
    两人随意闲聊着，方明真问：“你真喜欢看郑泽宇的戏么？看你刚才有板有眼，用词丰富，明明是有备而来。”
    韩宁挠挠头，脸微红：“高中一次作文写最喜欢的电影，我恰巧写的是《明天》，就临时背了作文用词用句……”
    方明真侧过头看他，略带惊奇：“你糊弄人还可以嘛。他其他的戏你没看过？”
    “没有……”
    “那你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据说很赚钱。”他沉默半晌，给了这个答案。
    “你很缺钱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说：“有点吧。”
    方明真自觉失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家境不宽裕，背包看起来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牛仔裤也还是昨天那条。圈内人谁会连续穿重复的款式。
    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商场，门口满是载人而来的出租车，韩宁送方明真上了出租车，还把伞塞给她：“方姐我晚上还要打工，不能送你回家了。”
    方明真正想说捎他一程，他就几大步跑到前面的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身上分明湿了一大半。
    方明真这才发现衣衫干燥，一点没淋到雨，她有点心酸，这个男生太贴心了。
    她刚回到家就接到电话：“在家吗？”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方明真根本不用问是谁，直接说：“在。”
    “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饿了。”对方倒是十分言简意骇。
    电话那头是方明真的发小夏礼山，两人小时候是邻居，一起打架长大，方明真没少吃夏礼山的亏。后来夏礼山的爸爸下海经商，生意越做越大，他家也搬得越来越远，难得的是两人并没有渐行渐远。
    夏礼山很快到了方明真家，提着食物径直进来了，毫不客气。他把外卖扔在沙发桌上，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是夏礼山强行推荐的深紫色真皮沙发，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看上去懒洋洋的。他一双桃花眼上挑，面色如玉，邪气十足：“小方方你真不想我么？”
    方明真无奈：“小夏你不缺女人想吧。”
    夏礼山扔个抱枕给她，给她抛了个媚眼：“可谁也比不上你。”
    方明真只觉得头痛，她真是受够了他满嘴跑火车。可不得不承认，夏礼山对自己影响颇深。他是教会她要做独一无二的人。小时候他叫方明真“真真”，后来同学们跟着他叫“真真”，他却改口叫她方方，并跟她说：“我永远要做独一无二的那个。”
    他的确做到了独一无二，很多女人的独一无二，却从来没有女人是他的独一无二。
    方明真递给他一瓶无糖可乐，问他：“你到底来干嘛？”
    “我最近想投资一部电影，有没有兴趣当我戏的女主角？”他打开可乐，喝了一大口。夏礼山平时最钟爱可乐，可又怕胖，只敢喝无糖可乐，还只喝百事的。夏礼山大概是最不知道礼数二字的人，经常径直在方明真家的冰箱里堆整整一层的可乐，拍拍手后笑眯眯地说：“我喝不到可乐心情不好。”
    “和哪家公司合作？剧本有么？导演有么？制片人有么？”
    “全-都-没-有。”
    方明真瞪他。
    “可你知道，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他看起来胜券在握，信心百倍。
    真是富家子弟，狂傲都是钱堆出来的。
    方明真摆摆手：“你知道我转幕后都一年了，不打算转回去了。”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不是不相信……”方明真眼珠一转，“不过我刚带了个男艺人，很有潜力，绝对可以胜任男主角！有没有兴趣？”
    他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什么男人还要靠女人上位。”
    方明真狠狠白了他一眼：“不许这么说我的艺人。”
    他也不开心起来：“小心你这么辛苦地捧红他，他又一脚把你蹬了。男人可没一个好东西。”
    方明真觉得好笑，只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似笑非笑，眼神勾人：“我从没说过我是个好东西。”
    夏礼山虽然嘴皮子不饶人，却还算有良心，带的外卖都是方明真爱吃的菜式，香辣子鸡，水煮鱼，椒盐排骨，清炒芥蓝，酸辣粉，堆了整整一桌。
    两人饭毕，他倚在沙发上看方明真清理着垃圾，闲闲说道：“经纪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真别做了，事儿又多又琐碎，分成还少。当明星多好，聚光灯一亮，你便是全世界的焦点。我不信你不想出人头地，况且，你要相信我的投资手段。我做过那么多项目，几乎没有亏损。”
    发明真看着小夏吹牛皮不打草稿，神采飞扬，觉得好笑又无力。
    “小夏，你是个天才，可我不是。”她望着他。
    “你不需要是天才，你只需要听天才的指挥。”他有时候聪明霸气到强势。
    “小夏，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况且我好容易下决心转行，并做得有点起色，我不会前功尽弃的。”
    他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榆木脑袋？这天下掉馅饼的事你还怕被砸死。多少小明星求着被潜规则都没机会，你是机会送上门来都不要。”
    方明真本想赔笑着让他骂上几句消消气就好，却没忍住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脸阴沉下来，别过脸不看她。
    她说完也有点后悔，他一片好心，她却不领情。
    方明真只得讨好地推推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夏礼山只瞥她一眼，不说话。
    “吃片口香糖好不好？有助于口气清新的。”方明真捧去一盒口香糖，推推他胳膊。夏礼山最在意自身形象，比圈内大部分男人都骚气。他有饭后刷牙的习惯，没法刷牙也必须吃口香糖保持口气清新。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怎么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碰到想亲吻的女人？”
    他高傲地接过口香糖，算是表明他大人有大量。
    方明真狗腿地笑：“说真的，考虑我家艺人做你下部戏的男主角吧？”
    “……”
    “说话嘛？”
    “……”
    “……”
    幸好他接到电话要去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走之前他瞪发明真：“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蠢了。”
    方明真在阳台上望着他的骚包跑车绝尘而去，暗暗叹气，这次又是不欢而散，真是越长大越没法做朋友。
    方明真看着他走远，打开电脑就开始工作。今天宣传部让方明真在粉红论坛发的软文还没换马甲去顶贴。顶完贴退到粉红论坛主页，就看到一个新发的热帖“咖啡店的小哥帅到脱裤子，小哥你看过来看过来嘛！！！”
    方明真点开一看，激动得眼睛都瞎了，咖啡店小哥居然是韩宁。
    帖子里的几张照片虽然是画质不高的偷拍，但还是把韩宁低头调咖啡的模样拍得十分迷人。帖子的楼主说韩宁以前都是下午和晚上上班，最近只有晚上才去，但都工作到二点打烊，人都累瘦了，心疼之余又觉得瘦了的韩宁别有一番韵味。
    方明真想到韩宁说他有点缺钱，但是这么拼可不只是有一点缺钱的程度了。
    她想了想就拿着外套出了门。
    到了咖啡馆，她隔着落地窗就看到看到韩宁穿着白色厨师服套一个黑色围裙，略带微笑地询问客人的口味。
    方明真本想在外面观察他一会，结果不小心和他对上了眼。他愣了愣，冲她微笑着点点头，就继续和客人交谈起来。
    真敬业，是个好的职业习惯。方明真明明被他忽视了，却只觉得高兴，沾沾自喜自己的眼光。
    进了咖啡馆她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用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韩宁看到方明真拍照有些不解，却也没上前问什么。
    她转手就把照片美图秀秀了下，发到帖子里，装成花痴少女滔滔不绝。
    “啊啊啊啊啊啊！！！
    楼主我太同意你了！！！
    我好宣他哦！！！
    他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啊！！！
    我以前也偷拍过！！！
    没想到碰到同好了！！！
    他为什么还没出道！！！
    星探都在哪里！！！都瞎了么！！！
    我敢打包票他这种条件肯定会大红大紫啊！！！”
    回帖发出去后有人赞有人骂，有人说他出道肯定大火，有人说民间帅哥难登大雅之堂。
    方明真看帖子吵得火热，乐得不可开支，忙不可迭地添油加火。
    突然一个黑影横过来，原来是韩宁。他礼貌地问她：“方姐怎么来了？”
    方明真收起手机，一本正经：“正好路过，看到你了就进来坐坐。你穿厨师服很帅嘛！”
    不出意料他又害羞得脸红了。方明真看得赏心悦目。
    “方姐吃甜点么？是我昨天烘焙的。”他略带希冀地看着她。
    “你还会做甜点？”方明真感兴趣地问。
    “生活技能而已。”他淡淡道。
    他端来一盘精致的蓝莓芝士蛋糕，芝士味道浓郁，和蓝莓果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有种入口即化的美妙。
    方明真奇道：“这比蛋糕店的好吃太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难得从善如流：“用钱砸出来的。我们的鲜奶酪放得多得多，蓝莓果酱是现熬出来的，自然比工业化流程下的蛋糕要好吃。工业化的蛋糕始终代替不了人工。”
    “也比蛋糕店的贵。”她笑。
    “那是自然。但我相信用心雕琢出来的才是艺术。”他突然眼神一黯，“但或许也是种奢侈。”
    方明真挑挑眉没说话，看来韩宁不止在说他做的蛋糕，想必是最近做了许多有关人生的思考。
    她想到二十岁的她也曾茫然彷徨。作为童星出道的她，屡屡试镜失败，班上却有人已经主演了一辆部戏，逐渐盛名崛起。放弃演艺道路算是一种对她自己的妥协，有过不甘心，幸好现在已经坦然。
    方明真不禁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心态安慰韩宁：“想太多也没用，生活会告诉你你该得到的。”
    他轻轻点头。
    方明真熬到店里打烊，厚着脸皮听经理给他们做完每日总结，终于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等到韩宁正式下班。
    有个店员姑娘最先跑来问她：“美女你也是韩宁的追求者么？我觉得你们为了真爱都好勇敢哦！他就是太不解风情了，我真为你们不值，付出那么多都得不到回报！”
    方明真直觉性地反问：“我们？以前也有人这么等过他？”
    “对啊，那可是前仆后继呢！以前还有个白富美天天给他送各种不同的好吃的，怕他拒绝，买了放在柜台上就跑。他一开始还留给我们吃，有一次火了直接拦住那美女，当着她的面给扔垃圾桶了，那位美女一路哭回家的，可伤心了。”
    出于女人的直觉，方明真觉得面前这位瓜子脸丹凤眼的小美女不怀好意，这番话摆明是向情敌示威。但她一不是情敌二没必要和小妹妹打嘴仗，就哈哈大笑地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加油拿下韩宁的！”
    韩宁也结束了一天的收尾工作走了过来，略带愧色地看着方明真：“让你等我这么久。我送你回家吧，现在太晚了不安全。”
    旁边的姑娘脸刷一下白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韩宁：“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方明真这时突然想使个坏，就一本正经地调侃她：“算法律保护的关系吧？只要这法律效应不取消，我们可就一辈子都绑在一起了。”
    经纪人和艺人本来就是法律保护的合约关系，方明真可一点没说错。
    姑娘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幽幽地看着韩宁：“你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宁也没否认，就轻轻嗯了一声。姑娘伤心欲绝，嗖一下就哭着跑了。
    方明真单手支头，翘着二郎腿，抬眼问韩宁：“你也不去追？你就忍心这姑娘这么伤心？”
    这姑娘哭着跑去另一位男店员那儿大约是诉苦去了，男店员忙不迭地递给她纸巾，活脱脱一部三角虐恋咖啡馆偶像剧。韩宁静静望了那儿一会，回头看方明真，轻声道：“这样……比较好。”
    方明真自然不会八卦到问他背后的故事。若是他真喜欢这姑娘，被她这么一闹自然不忍让她伤心，说不定还能促成一对佳偶。若是他不喜欢她或者出于各种理由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像他说的，或许这样也真的比较好。
    “方姐我送你回家吧。”
    方明真自然得拒绝他：“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你，外加喝喝咖啡。”
    他也不问她怎么知道他在这儿打工，一直伸手拦车。但半夜三点的街头十分冷清，哪里看得到几辆出租车。
    方明真想了想，还是问他：“你怎么让自己这么辛苦？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么？我希望能从各个方面都帮到你。”
    他边拦车边说：“太客气了。我只是多做了一份工作。”
    这般的客气，这般的拒人千里。
    方明真耸耸肩，识趣地不再多问。他想说便自然会说，不想说也自然有他不想说的理由。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你如果能多休息还是尽量多休息。艺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皮，你这样忙碌又睡这样少，很容易老得快。现在还看不出来，再过十年，就没法和保养得当的艺人比啦。”
    让他有点紧迫感，也知道轻重缓急。
    他沉默了一会，就点点头说：“谢谢方姐提醒。”
    方明真心想，是个聪明人，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也不会妄图和她争辩。
    他终于为方明真拦下一辆出租车，方明真上了车后，韩宁低下身子透过窗子温和地说：“方姐你到了给我一个短信好吗？”
    方明真爽快地答应，出租车忙着拉客，开得飞快。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韩宁在原地站了好久，在手心写着什么。
    司机笑着说：“美女你这男朋友可真细心，在抄我这车车牌号呢。”
    方明真恍然大悟，回他：“您可真厉害，这都能看得出来。”
    他嘿嘿地笑：“我们出租车司机见多了就有经验了呗。”
    回到家后方明真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大概是晚上两杯咖啡的影响。她开了电视，电影频道正播着《真爱至上》，很俗气很热闹的爱情片。玩世不恭的大明星扔下身后的繁华，去他口中的死胖子经纪人家里过圣诞节，说着超越性别的我爱你。俩人别扭的拥抱看得方明真两眼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默默安慰自己：“我大约还是比这个经纪人好看点，大概不会沦落到独自过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