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请收我为徒！

一别几个月不见，风拂柳心里不知道积聚了多少火气和埋怨。原本打算等他回来一定要与他好好算算这笔烂账，可当瞧见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她又不由软下心来。
    无论如何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之后再说吧。
    于是，两人回房后。风拂柳立马吩咐了下人送浴盆和热水过来，好让他舒舒服服泡个澡。她则趁这个时间，去厨房炒了几个小菜。待她复回到房里时，阎千绝已经洗好，正套上长裤。
    见她端了饭菜上桌，他光着膀子就到桌边坐下了。
    “搞什么？快把衣服穿上，最近天儿开始变冷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她念叨着将内衫披在他身上。
    阎千绝没说什么，默默将衣服穿上，然后兀自喝酒夹菜。
    接下来，屋里除了吃东西咀嚼的声音，两人都没再说话。风拂柳心里虽焦急，巴不得将他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刨问得干干净净，但她终是憋住了，只在一旁支着脸颊看他出神。
    未几，他放下酒杯，桌上佳肴所剩无几。
    风拂柳赶紧站起来开始收拾，“你先休息会儿吧！”她背着他道，却不料话音还未落，一双铁臂蓦地自身后环住她腰肢，温热的胸膛贴在她背部。
    “不问我什么吗？”他俯在她耳畔轻道。
    手顿了顿，风拂柳自然知道他所指何意，耸耸肩继续收拾，“算了，等你睡醒后自己一五一十招出来吧！”
    微微一愣，他轻声低笑，“好。”嘴上云淡风轻答应着，手上也没闲。
    “……喂，你不累吗？”
    “累。”
    “那你解我衣服做什么？”
    “睡觉。”
    “……”
    几个月的别离，他想念她，她也想念他。在这个非常适宜的时刻，谁也没有闲心再去忸怩，甚至一句情话也显得多余。他们只能热切地撕扯对方的衣物，激烈地回应对方的需索，用行动表达他们深刻浓烈的思念……
    等醒来，太阳已经下山了。
    风拂柳轻轻推开仍箍在她纤腰上的手臂，再起身下床。捡起零落摆在地上的衣物，她到衣柜里再取了一身衣服穿上，然后回到床畔。
    阎千绝还睡着。许是没日没夜赶路，受尽了疲累，这才睡得如此沉。想着，她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如果他是平凡人就好了，也不用这么没死没活地东奔西走，替那人卖命。他们可以有个小小的马场，能够在里面一起养马，一起拼搏，然后在不久后，他们会有几个孩子来到世上。没事的时候，他还可以教他们骑马，习武……这些，看似平凡普通的生活，到了她这里，却成了一种奢望。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这一切便注定了。他不是平凡人，他有他的誓言要去遵守。而她，既然已选择跟定了他，这些她又有何必要去抱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
    轻轻叹口气，她转身走出内室。
    刚关上房门，突然一个人出现拽住她晧腕，迅速将她拉出院阁。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立在那里。
    “爹？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风啸天看了眼两个儿子，搓搓手道，“那个……女婿他……还未起身？”
    风拂柳点点头，“怎么了？你们找他？”
    “当然了！”风啸天突然一脸严肃，“女婿这么久没回来，当然得替他接风洗尘啊！你说是不？”他推了推身旁的风沐贤。
    “呃，是……是啊！爹说得没错！”风沐贤忙附和。
    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风拂柳没好气道，“干嘛，唱双簧呢？……说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风啸天笑笑，“其实也……不做什么，就是……就是想问问，女婿他……真的是江湖传闻的……夺命阎王？”
    眨眨眼，“是啊！你们不也看见那把黑凤丹阳剑了？”那可是夺命阎王的招牌。
    闻言，风沐城喃喃道，“原来真是黑凤丹阳剑！”当初听风飞雪提起时，还以为他听差了！
    “就是这样没错。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耶？等……等一下！”风沐城突然拦住她，神情有些怪异。“那个……蕊尼拉……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风拂柳疑惑，“什么去哪儿？她没在府里吗？”
    风沐城摇头，“东海门的人走了之后，她就没见着人影了。”
    “欸？！”她惊愕，“会不会走了？”
    闻言，风沐城脸色瞬间沉下，抿唇不语，似乎不愿相信蕊尼拉会主动离开这一事实。
    见状，风拂柳之前在心中的猜测倒是笃定了几分。
    于是，她也不再卖关子，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哥，如果蕊尼拉回来，你会娶她吗？真心实意。”
    ……
    半梦半醒之中，阎千绝被外边的响动吵醒了。
    睁开眼，外边天已灰蒙蒙快黑了。他下意识往身侧看去，风拂柳早就不见人影。床边上，正放着他的衣服。
    他起身，着好衣衫，刚下床，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没醒来。”风拂柳抱着快三个月的儿子快步来到床边，“喏，你儿子！”她把娃娃丢进他怀里，“你先和他亲热亲热，我还有事要忙！”说完，不容他多问，她转身就跑了。
    阎千绝看看离开的妻子，而后低下脸看着怀里正挥着手想要抓他头发的胖小子，眉稍微扬。
    天已黑下，镖局里上上下下没有人闲着，除了阎千绝父子俩，每个人都上蹿下跳，分头寻人。
    巴蜀人讲究夜生活。尽管到夜里，街市上依旧灯火冉冉。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老老少少、眷侣知交，买卖交易，逛耍游玩，好不热闹。
    显然，要在这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找到一个人，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只要按照蕊尼拉的样子挨个问，应该就没多大问题，毕竟她的容貌很特殊，相信没人不会注意。抱着这样的想法，风沐城领着几个兄弟在城里转了许久，直到天黑下，别说找到蕊尼拉，甚至连她的下落都打听不到。
    风沐城心里不由开始慌乱了。
    曾经她突然消失半个月，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毕竟他知道有个男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可她住进镖局这些日子来，他始终没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现在，她一个人离开了。不熟悉地方，也不懂得辨识好人和坏人，而且以她的美貌……
    风沐城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努力让脑袋清醒。在这种时候，切不可乱了思绪。尽管……
    “大哥！大哥！”突然，人群中响起风沐贤的呼叫声。
    “找到了大哥！找到了！”风沐贤上气不接下气道。
    “真的？！”风沐城惊呼，“快！带我过去！”
    万没想到，他们忙活了好半天要找的人，竟然就在镖局里，而且还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厨房旁边的狗舍里！
    “喂，你是怎么发现她在这里的？”风拂柳指了指窝在狗舍里呼呼大睡的人儿问。
    阎千绝看了眼她，将奶娃娃推向前，“他饿了，我到厨房找东西，听见这边有动静，然后就发现她了。”
    风拂柳受不了翻翻白眼，“他才这么小，你要找什么东西喂他？”男人就是这样！她又轻啧一声，“不过，还好有你们爷俩，我大哥的媳妇儿终于有着落了。”
    媳妇儿？
    着落？
    阎千绝困惑。
    “她是……”
    他刚要说什么，身后一阵动静，风沐城也赶到了。
    “大妹，她呢？”风沐城焦急问。
    风拂柳朝狗舍努了努嘴，“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躲着。”
    风沐城明白颔首，然后转身在狗舍前蹲下，盯着熟睡的人儿看了半晌。
    “蕊尼拉？蕊尼拉？”他轻轻拍她脸颊。
    蕊尼拉动了动眼皮，睡眼惺忪地张开眸子，入眼便是风沐城俊郎的脸庞，她不由自主绽开笑脸，“你怎么在这里？”
    风沐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睡在狗舍里？”
    “睡？咦，我睡着了？”蕊尼拉皱眉道。
    他轻叹，“先不说这个，快出来，这里面很脏。”说着，伸手就要扶她。
    没想到蕊尼拉却反而拽住他，惊恐大叫，“不不不！不能出去！出去就会被发现，被发现了就完蛋了！他一定是来抓我的！我一定不能让他发现！”
    听她三不着调咿咿哇哇说一通，风沐城眉头漂漂亮亮打了一个蝴蝶结，“蕊尼拉，别胡闹。快，大家今晚上找了你许久，快出来给大家伙道个歉。”他像哄小孩子承认错误一样温柔道。
    于是，蕊尼拉脑袋开始晕乎乎轻飘飘的了。在她还未作出指示，身体已经很自然地随着风沐城爬出狗舍，出现在大家眼前。
    “蕊尼拉？”他再次提醒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喔！那……那个……对……对不起！”她十分诚意地弯身鞠躬道歉。“我下次一定不会乱跑，一定不会……”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蕊尼拉两眼瞪大，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定住，仿佛被人点了穴。而她的目光所指，竟是刚回镖局不久的阎千绝。
    “蕊尼拉？”风拂柳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蕊尼拉？”
    没有动静。
    风沐城直觉奇怪，他冷不防握住她手臂，想让她拉回思绪。却不想手刚碰到她，她却猝然大叫着一溜烟躲到他身后去。
    “他他他……他……”他半天，蕊尼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尽力撑大眼惊恐又带着些许愤怒瞪着风拂柳身后的男人。
    “喂，你们认识？”风拂柳突然问，带着一份调侃的意味。
    阎千绝看了她一眼，将奶娃娃递给她。旋即走上前，两手抱拳，客气道，“公主，好久不见！”
    耶？！
    ……
    阿尔达希•蕊尼拉。
    波斯国国王最小的女儿，今年刚好十六。自小顽皮贪玩的她，经常偷偷溜到宫外去耍，而这次她竟暗中跟着波斯使节进了中原。几个月前，波斯使节途中遭遇匪徒，继而暴露她公主的身份，所幸关键时刻被皇朝将臣所救，这才平安进宫朝觐。可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她却平白无故没了踪迹。波斯使节焦急万分，四下打听她下落数月。
    没想到，她竟躲到镖局里来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散去，纷纷回各自房中休息。担心会打扰女儿和女婿相聚，风母坚持把小娃娃抱到她房里睡。当然，风拂柳也没拒绝。反正她今晚上可能会很忙，没了胖小子她还轻松些。
    “那现在怎么办？送她回长安？”翻过眼前的大山，风拂柳很自觉地睡到里边去。
    “我已书信到宫里去，自然有人过来接应。”他淡淡道，同时将她揽进怀里。
    风拂柳枕在他肩窝上，仰着脸惊叹，“真不可思议！……这么说来，我大哥岂不成了波斯驸马了？”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轻轻阖上眼准备睡觉了。
    “喂，你先别睡。”风拂柳拍了下他胸膛。
    阎千绝动了动眼皮，手掌轻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怎么了？”他闭着眼，懒羊羊问。
    “怎么了？！”风拂柳不可思议往上瞪大眼，“你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
    “喂！”她挣开他翻身坐起，用两根手指撑开他眼皮，“你下午答应过我的，你要告诉我什么？”
    阎千绝慢条斯理拉下他的手，放在胸口上。过了会儿，他终于张开眼。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声音带着慵懒的嘶哑。
    风拂柳讶异，“什么我想知道什么？！应该是你对这几个月的消失拿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吧？”
    他盯住帐幔，静默片刻。
    “三月初开始，我就一直待在边关。”
    “边关？”
    “东突厥来犯，必须得有人指挥。直到七月底，军队大胜返回到长安。”他将目光移向她，“我才得以脱身，快马加鞭赶回来。”
    风拂柳傻了好半晌，似乎终于把这些话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然后干笑几声，“开什么玩笑？！边境打仗，我怎么不知道？”她不以为然调侃，可瞧见阎千绝一脸认真沉着地注视她，脸上的干笑也渐渐没了。
    “你……真的……去……”
    他轻轻颔首。
    于是风拂柳哑口无言了。
    瞪了他片刻，她突然发疯似的，粗鲁掀开被子在他身上翻找，一面找完，又将他翻过来找另一面。过了会儿，似乎没有找到要寻的东西，她顿时舒了一口长气，“还好没事！真是老天爷开眼！老天保佑！”赶紧双手合十拜佛念神。
    神神叨叨嘀咕完之后，她复坐下，怨怼着斜眼看他，“那你为什么不在信里提一下？害我担心得要死，你还有伤不是吗？”
    “伤口早就痊愈了。”他幽幽道，再次阖上眼睛。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噘高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那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还是……”
    “明天我让白术他们打理一下，近日我们就回马场。”
    回马场？
    “是啊，当然得回马场了。”都出来这么久了不是？
    “不过等到马场门口，你就又得走了吧？”她睨着他，口气酸酸的。
    然而阎千绝只是安静的躺着，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风拂柳霎时满心窝火，整个人扑了上去，“喂，回答我啦！”她又强撑开他眼皮，“你是不是不打算管你妻儿了？那个臭皇上的话就那么重要吗？你到底……啊！”
    一声尖叫，她被覆在身下。
    “你……”
    “三年。”他扶着她下颌，低声道。
    三年？
    “什么三年？”
    “边关停战，皇上准了我三年期限，随便我去哪里。”
    眼眸缓缓瞪大，风拂柳张着嘴半天阖不上，“你……你是说……你不用再替他跑这跑那，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他点头，眉宇间隐隐含笑，“不生气了？”
    “欸？……不生了！不生了！”风拂柳立马笑嘻嘻一张脸。
    “好，那开始吧。”
    “欸？开始什……”没再问下去，她已经从他眼中明白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低笑一声，她主动吻上他唇。
    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