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一号

第34章


说罢便昂首走出了门外。
丁一看着田青的背影,就像看到一条美女蛇一样游出门。她说书面形式,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既便再没有廉耻,也不会将这种事昭示于天下。而田青今日的态度,实在是遇到了重大变故的表现。可到底是什么呢?窗外已经夕阳西下,他知道阳光灿烂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黑暗很快就会来临。他必须要加一百个小心。
第十七章 台上台下
赵明山是进行副专员体检时查出肝癌的,并且是晚期。医生说至多还能活两个月,钢铁一样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徐海瑛做人最难。由于病情瞒着赵明山,在他面前还得大病化小,咽泪装欢。赵明山问她是不是肝炎又犯了,徐海瑛说是的又犯了,肝炎病人不休息就得常犯。赵明山说医学这么发达,肝炎死不了人,这个院就别住了,市里换届忙着呐!挂两针回去吧!徐海瑛笑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就不能为党工作,这院非住不可。女儿赵媛来病房时,眼睛哭得红红的。赵明山说女孩儿就是眼窝浅,生死病痛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有什么好哭的。
赵媛就哭得越伤心。第二天一早,当刘琳领着市四套班子成员来到病房时,他们脸上显露出的悲戚表情引起了赵明山的警觉。赵明山说你们一茬一茬地来,这医院我是住不得了。刘琳说大家就来看一次,以后就不让大家常来打扰了。大家表达了一下问候的心情。赵明山说市里换届这么忙,倒闭企业下岗职工过年也难,社会稳定和政治稳定形势严峻,大家都去多尽点心,我躺三两天就回市里上班。大家就说有我们这么多人顶着,书记你就好好养病吧!赵明山还是赶大家走了,让徐海瑛也出去。房间里就他和刘琳两个人,他把丁一和田青的事及十大罪状的调查结果说了。
刘琳听后没有丝毫惊诧,她说就丁一一贯的政治修养及为人来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对他如此狗急跳墙出此下策而略略有些吃惊,又对田青这么优秀的高智商的女人,做出这等没有头脑的傻事表示不可思议。大概是求官心切才不择手段,把自己的一辈子也押上了。在官场上,有人押上的是青春,有人押上的是金钱,有人押上的是人格。赵明山说考虑到田青是军婚,破坏军婚就是违法,这丁一真的是越来越离谱了,党纪国法都不要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市委要实事求是地向地委作出报告,否则,市委在包庇犯罪,也无法向受害人交代。刘琳说我们滨海又要牺牲一个干部了。同是女性,她只是为田青感到担忧。下午,刘琳又陪着地委胡书记和行署张专员来到病房,两位领导的表情也很悲戚,眼神中还流露出绝望。赵明山说你们来滨海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地委胡书记说我和张专员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并告诉赵明山一个好消息,副专员一职省里很快要发文了。赵明山说凭我这身体也当不了副专员,胡书记是说给我高兴高兴的。胡书记和张专员就不知说什么好。赵明山说,其实我当不当副专员无所谓,我放不下的是滨海的事业、前途和命运,说白了就是谁接我班的问题。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让我留在滨海当当顾问吧!胡书记说你的安排原定方案不变,能上一个台阶就上一个台阶,身体过段时间会好的。刘琳陪地委胡书记和行署张专员走后,赵明山拉住徐海瑛的手说,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徐海瑛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肝炎复发。赵明山说不是我批评你,你当医生的水平不行,连肝炎和肝癌都分不清。徐海瑛先是吃惊,接着便忍不住扑在赵明山身上啜泣起来,泪水润湿了一片被褥,但没有呼天哭地。赵明山说你哭吧,把心里的痛苦都哭出来,尔后又劝她说,衡量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不仅仅在于生命的长短。有的人虽死犹生,而有的人虽生犹死,年龄是没有界限的。像蜡烛成灰,样使命就完成了,关键是有没有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地活过。我一生做人踏踏实实,为官坦坦荡荡,可以问心无愧地走。刘琳正好返回病房,连忙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要千方百计地到大医院求医。赵明山说我的病已判了死刑,上帝也无能为力,不要与钱赌气。市里财政困难,有些下岗职工连年也无法过,我能为自己无望的生命忍心去花几万几十万元钱吗?我哪儿也不去,再说我也不想把这把老骨头扔到外面。
在我睁着眼睛的时候,把市里工作交接好。海瑛你陪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如果身体允许,我要到监狱再看一眼儿子,平日我对他关心太少,我对不起他。徐海瑛听他提到儿子,索性哭出声了。
与丁一闹翻后,田青依然坐在办公室上班。她一边等待着组织上对丁一的处理,一边也等待着丁一对自己的报复。由于主任室唐天宝还占着,章启明当了主任还和田青坐在同一办公室。他还是从前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只是部门和乡镇领导有事无事来找他和给他的电话比从前多了,人们喊他章主任的声音比从前宏亮了些。他已渐渐地取代唐天宝成为市委办的核心人物,特别是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抱有成见的人也都对章启明表现出了少有的热忱,说是巴结也不过份。田青的老部下左建国也有了些非凡的表现。田青当综合科副科长时,左建国是普通秘书,田青提了科长,左建国后脚跟到副科长,田青升了副主任,左建国坐上科长的交椅,但田青还分管综合科,还是左建国的顶头上司。左建国一直是田青的得力心腹,对田青唯命是从,与章启明阵垒分明。现在有风吹来,说章启明要启用左建国;提左建国为副主任接替田青,让田青退居二线分管内勤和行政事务,左建国就渐渐地冷落了田青。尽管出了近来的一系列变故,尽管田青对官场的市态炎凉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心中却仍有说不出的失落,酸溜溜的。但她对章启明也好,对左建国也好,对其他科长、秘书也好,都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大度和宽容,主动招呼,有事没事往各科室里钻,与他们打成一片,话语中透露出对官场的淡漠和女性的回归。剥下了女强人的伪装,她自己感到轻松多了,甚至跟异性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一次她跟章启明总结自己官场失意的根本原因是七个字,即会做事不会做人。会做事的干部大都是敬业精神很强,工作水平很高,份内份外的事都能出色地完成,政绩有目共睹。但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上下左右关系处理不好,做人没有做明白。关键的时候,没有靠山为你讲话没有群众为你喝彩。章启明说没当主任的时候,希望自己能进步进步,当了主任,才知道这角儿不好演。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没有做副职时超脱。田青说当主任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无非是会议材料搞一搞,大小会议到一到,群众上访挡一挡,有空出门跑一跑,领导活动跑龙套。章启明笑笑,田青也笑笑。两个对头总算相逢一笑混恩仇,昔日所有的恩怨都冰消雪释了。田青这些天一直避着丁一,对丁一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恶心。有一次在楼梯口遇到丁一,田青低着头从丁一身边匆匆走路,而丁一却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停下来招呼她,她头也不回走了。田青回到办公室想想,为什么要逃避呢?要逃避的应该是丁一,因为丁一是披着人皮的狼,这种狼在共产党的干部队伍里总有一天要被清除掉。当市纪委办公室主任来电话,说明天要召开全市反腐败工作会议,赵书记有病住院不能参加,请丁书记代表市委作几点指示。田青本来想说让腐败分子反腐败,只能是越反越腐败。由于章启明在对面坐着,话到舌边又咽了回去,她就让市纪委直接跟丁一本人联系。章启明说电话不要放,我有话要说。田青把话筒递了过去。
这种话从前章启明也不敢说,田青更是不会听,现在自然是情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第二天机关里有消息传来,说丁一的反腐败讲话非常精彩,他要求全市党员干部在廉洁自律上要过好五个关,一是金钱关,不是你的钱就不能要;二是美女关,不是你自己的老婆就不要去搞;三是权力关,党和人民给你的权力不能用到邪道上;四是名利关,要淡泊名利,无私奉献;五是人情关,要坚持原则,不重个人私情。概括地说就是三个不能错,我丁一就是这样做的,两袖清风,一身清白,坦坦荡荡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大家都鼓掌,说丁书记讲得形象、生动、精彩。丁一坐在主席台上就有些飘飘然。市纪委书记拿过话筒向与会者强调,大家回去以后要把丁书记的重要讲话学习好、贯彻好、落实好,滨海市反腐败斗争就能取得历史性胜利。
不阴不阳的田青已成为丁一的一块心病,成为他在官道上攀援的绊脚石。丁一深知,这个问题处理是否得当,可以关系他的政治生命。他如今正处在仕途的十字路口,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甚至颠覆。若再向前跨越一步到了市委书记职位上,38岁的丁一在官道上就阳光灿烂,混个正厅或副省级也是可能的。若被田青绊倒,不要说副书记职位难保,也有可能遭受牢狱之祸。与田青闹翻后,丁一分分秒秒都走在刀口上,他无时不在反省与她的交往与关系。男女之事现在算不得什么,只有田青军婚的身份颇为棘手;最让他胆寒的还是他们的政治联盟。但无论内心有多么紧张、前程有多么险恶,在众人面前,丁一仍然轻轻松松,坦荡自然。在大小会议上还是道貌岸然,一身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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