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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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价值万军
    西南角的王城边上，那大片褐瓦红墙装饰的院落，便是赫赫有名的平原君府了，这位当朝王叔，天下闻名的四公子之一的人物，如今正于偏厅内打着转，躲避着一位四处拦路的貌美女子，一脸焦头烂额的模样：
    “暖儿，你是听谁浑说的，什么天香阁不天香阁的，莫说我平日里便就少去那等场所，更何况如今是什么时候？火都要烧到宗庙了，谁还有那等闲心啊，你莫要再纠缠了可好？”
    “哼，你以为我是嫉妒的想要纠缠于你吧，我这是提醒你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忘记成碧的惨剧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堂堂王叔在国都被围的情况下，还有这色心贼胆的流连于花丛之中，你可想象对浴血守城的兵士们是怎样的打击么？”
    “你……你是说有可能是秦军之间？”
    “……难保，大王年龄还小，又缺少主见，加上廉颇上将军对你礼敬有加，甚至可以说唯命是从，这守城的大任明明就是架在你身上的，此事，城内也确有不少人知道，却偏巧于此时流出这些闲话来，实在是颇令人怀疑呢。”
    “哎呀，我的好暖儿，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刚你嘀咕半天，嘿，我还以为……对不住了，我的好夫人，我这就命人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那乱嚼舌根子，不想活了吧。哼……”
    魏暖其实也有好几天没见过赵胜的面儿了，否则也不会刚一看到人，便紧追着不肯罢手，看着以往极度注重形象的夫君，一身戎装再没有了那些各色环佩的装饰，不浅的胡茬子都已是无心打理，想是忙碌焦虑的狠了，不觉略有些心疼的关切着：
    “战事如何？可无论怎样艰难，你也得注意休息呢，若是连你都累垮了，还有谁能替大赵撑起这片天来……”
    赵胜闻言，脸部的硬朗不觉有些柔软了，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呢？低叹一声，不觉间将自己的忧虑倾吐了个干净：
    “王龅用兵，当得个稳字，虽然不若武安君那样雷厉风行，奇谋百出，可也称得上中规中矩，颇有章法，围城近一月了，每日小扑不断，却从不肯放手一搏，我准备多时的瓮城陷阱，也无法有效的发动，这围而不歼，却不知是否在等待什么，哎，真是令人心神难安呢。
    派出去求援的游骑，也不知有几匹到得目的之地，即便到得了，又有几人肯伸出援手，派出大军抗秦，行这救国救民的侠之大义呢？可恨天下那些袖手旁观的短视之人，秦赵长平一战，我大赵虽折损男儿四十余万，可他西秦却也同样不好过吧，此时不正是合纵最佳的时机，只消三四国联手，必将秦军尽破，甚或直逼咸阳而去……哎，惜甚啊，惜甚……若是再无援军，也不知……”
    魏暖也是禁不住的心酸，可也再不敢说些丧气的话了，只得柔声安慰着：“夫君莫急，其他人暖儿自不敢说，只我无忌弟弟接到援书，必定引军来救的，他自幼饱读兵书，也深明天下大势，定能看出其中的微妙，救人也便是救己。”
    “天下第一公子的眼光，我当是相信的，可惜啊，他却不是魏王，没有那领军的实权，只能做如斯的盼望罢了……对了，那对母子你可一定要看好了，将她们从天香阁接到警备深严的君府里来，就是怕秦人使间偷走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最后的顾忌也没有了。
    可无论怎样说，那也是如今秦王的妃子与儿子，面上也不可太过怠慢，这分寸，你可要把握妥帖。真希望异人是没能忘了往日的情分，顾忌到她二人的性命，因此才令王龅围围做个样子而已吧。”
    “夫君放心呢，暖儿省得。”
    交握中的手臂，相互怜惜的轻拍着，这一对自大婚以来，一直琴瑟和谐的小夫妻，面对着即将家破人亡的惨剧，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只越是这样险恶的局势，却越让两人的心，靠得越近了些。
    持着马鞭的手微微抬起，在眉上遮挡了一下，魏无忌逆着阳光向远处眺望而去：“离邯郸城还有多远？”
    因传信而得到赏识的许越，由一小旗摇身变为了亲随，得令在身边侍候着，恭敬的接下话头来：“回公子，不到一百五十里了，若是大军急行，六个时辰便可到得。”
    “秦军可是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一线？”
    “探子回报确是如此的，只邯郸城依山而建，因此北面合围的秦军，想是驻扎在城外一百里的地方了，扼守在小摩天岭山脉之外。”
    “这么说，已与秦军相隔跑马之地了？嗯，传令扎营吧，今夜就在此休憩，伙夫们要拿出最好的吃食，务必管饱。”
    许越应诺而去，魏无忌这才放下了面上凛然的表情，转头略带些忧郁的看向身侧之人：“还是没有消息么？”
    暗影愣怔了好半晌，方才幽幽的答着：“反过来想，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我提过的那马车的事儿，到底要怎样处理？”
    一说起这个，魏无忌就忍不住的烦躁不堪，实在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好，只能敷衍的几句话略了过去：“她即没有承认，也还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如此妄下断定也不太好吧，再说吧……再说吧。鹿儿的弟妹安抚的如何？
    “哎，他们虽然都非同胞，可一直以来相依为命，胜似同胞呢，莫说那做妹妹的整日垂泪不已，便是那两个小子，也都疯癫一般四处乱撞寻人去了，若不是还顾忌着最小的丫头行动不便，怕是连弃主自逃的心都有了。”
    “多派人手相助吧，也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这是我欠她的……”
    魏无忌又难受了老半天，这才收拾情怀，关心的询问起军中的事务来：
    “对其余几国国君及公子们的相邀进行的如何？可有人回应？”
    “哼，有几人可具备主公这般长远眼光的，一说起救赵，没有丝好处，反而损兵折将的，莫不是大摇其头，回避不已，就差将使者赶出国门了，唯有春申君……哎，有口信到。”
    如此的情形也早在魏无忌的意料之中，世间本少有雪中送炭之人，只听到有人回信，可暗影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却令他不由得升起了期盼与好奇之心：
    “何信？”
    “……但要公子府一人，换得楚军八万。”
    此言一出，探究之心愈烈了，什么人可值得这样的价格，便是自己这公子之身，若能换得八万的军队，想来也没有任何人会犹豫一下吧。疑惑的眼定定的向那面瘫之人望去，示意着，要一个答案。
    “……鹿姬，竟然是……鹿姬。黄歇口信里说，他信得过公子，但公子应承了，他便会极力怂恿楚王出兵，必不负所托。”
    暗影已经变为呢喃了，分不出心中的滋味到底是苦涩还是骄傲，也许两者都有吧，她就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女子呢，这广袤无垠的天下，还有人能如她这般，价值万军么？
    魏无忌的心头也是顿然注入了汪洋般的苦水，若是她还在营里，自己真的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么？一人，八万……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到如今，是否应该感谢那掳走鹿儿的贼人呢？免了自己选择之苦，悔痛之心吧。
    二人于马背上矗立良久，俱是双眼茫然的放眼远方，待到刚才还火力四散的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魏无忌才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应承他吧，请他出兵。”
    暗影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可鹿姬她又不在营里……就算我们寻到了，你莫非真要交人？”
    星眸电闪，只轻飘飘的横了暗影一记，魏无忌一边拨转马头，一边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鹿儿能值得万军，我魏无忌信义的名头值得否？你当我是不知变通的腐儒么？答应便是”
    门还未推开，就已被站在两侧的仆妇急急的盖住了，就着微敞的门缝，其中一人已开口劝说着：“淼淼姑娘，夫人吩咐过的，可不能随便出门呢，莫非忘记了？”
    “不是说好要礼遇于我么？怎的倒像是看犯人一般了？连院子也出不得？”涤鹿心下洒然，嘴上却小小的抱怨着。
    “呦，哪能啊，夫人不是怕那些个狂蜂浪蝶的，无端把姑娘采了去，这才吩咐我们小心侍候着嘛，哎呀，不是我崔二娘多嘴，姑娘能住得这栖凤楼左翼，那已是天大的福分了，阁里的姑娘哪个不是羡慕得要死要活啊……呵呵，淼淼姑娘，你就安心待着吧，若有什么使唤的，但叫我们去做便是。”
    垂下眼，涤鹿轻叹口气，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已是势成骑虎的架势，那殷夫人怎容她这摇钱树轻易的消失？
    “我要见我妹妹，夫人……也答应过的吧，不会阻挡的。”
    崔二娘立刻快嘴的应承着：“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这就请怜香姑娘去……”
    揉着眉头，涤鹿对这媚俗的名字实有些无可奈何，哪有虎丫来的可爱亲切？可又能如何呢……身陷在这样污秽的脂粉堆里，谁还愿提起自己的名字？
    然后便是彻底的苦笑了，从方与被那唤作贾定的谋士开始，淼淼这艺名，仿佛就已跟定了她，这才几天的功夫啊，便从舞娘淼淼化为头牌淼淼了……
    再次看向这紧闭的木门，也罢，希望它阻挡了自己出去，也能阻挡一些不堪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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