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瞿成

沈湄还没来得及和辛夏说她和瞿谌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八字毕竟都还没一撇，两个人到现在都还处于朋友的阶段，另一方面，她也不想把那么狗尾续貂的后半部分告诉辛夏，难道要跟辛夏说，虽然我们好像有过一段暧昧，但是当我后来给他足够明显的暗示的时候，却居然被他拒绝了吗？
    她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自从跨年那天晚上之后，沈湄再也没见过瞿谌，虽然他发给自己的微信她还是会回，却不像以前那么热络了。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蠢事，犯过一次就够了。
    沈湄努力撇过头，很想赌气地跟柜员说要那条星星的项链，却突然觉得果然还是珍珠的那条更好看，她咬了咬牙，拿起珍珠链子交给柜员道：“把这条给我包起来吧。”
    选完链子又去买了点给长辈的补品，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辛夏提议去吃饭，四个人在商场顶楼的一家饭店里点了一大锅的招牌酸菜鱼。
    辛夏吃得舌头都要掉下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回头让我们银行专门做饭的厨师也过来吃一顿，我们公司的酸菜鱼做得一点酸味都没有。”
    老余饭吃到一半手机就响了，她看着来电显示叹气，接完电话就拿着包要走：“果然被我猜中了，总设计师让我回去开会改设计图。”
    一直把头埋在锅里辛苦和酸菜鱼奋斗着的辛夏也突然从碗里抬起头，连忙冲着老余说：“我跟你一起走，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午还要继续去跑业务，瞿谌，下午就麻烦你陪我们家美人逛商场啦。”
    一眨眼人走得精光，沈湄和瞿谌坐在对面相顾无言，她不想先开口和瞿谌说话，低头安静地和碗里的鱼片奋战。
    瞿谌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你的朋友都那么识趣？”
    沈湄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从雾气朦胧的汤锅后面抬起脸。
    “她们一直在费尽心思地撮合我们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仿佛是被热气烫着，沈湄绷紧了身子坐正，抿着嘴干巴巴地解释：“她们应该只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太当真，她这人老出馊主意……”
    “我觉得她出的主意都挺不错的啊。”瞿谌笑了声，意有所指，“刚才那条珍珠项链不是就选的很好吗？我的眼光向来不差。”
    沈湄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出门戴了隐形眼镜，如果她鼻梁上现在架着一副黑框大眼镜，最起码能把自己脸上的窘态遮一遮，不至于暴露得一干二净。
    她真是搞不懂瞿谌。当她试图朝他迈出一小步的时候，他却把自己推开，说什么时机不够成熟，等她开始表现出冷漠的抗拒的时候，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朝自己一步步重新走了回来。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么她和他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要怎么算？
    她不得不承认，瞿谌真的很会撩动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自己有些沉寂的心又死灰复燃起来。
    可是他永远只是嘴上暗示着，却从不会真的把她逼得太紧，即使她心里已经开始默认着他们的相处，他却仍在站在朋友的那条线外，规规矩矩地不越一步。
    难道还要自己向他走过去吗？
    不，她才不要。他既然不愿意，那么她也没必要过分上心。
    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
    瞿谌没再继续话题，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一个人埋头吃完了锅里的所有鱼肉。
    下午沈湄还要去买几样送亲戚的礼品，瞿谌没有要先走的样子，仿佛真的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辛夏的交代，她只能尽力忽略旁边的人，硬着头皮把自己采购单上的东西买齐了，两个人逛到下午三点，瞿谌开车送她回家。
    车开到楼下，沈湄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上去坐坐吗？”
    她其实只是随口问问，心里却忍不住盘算，他上去的几率有多大。
    应该不会去吧……毕竟他到现在总共也就真正去了两次，之前好几次送自己回家，他也没有上去。
    她还在琢磨，就听见瞿谌说：“好啊。”
    “恩好吧那再……恩？”
    瞿谌看着她失措的样子，风轻云淡地微笑：“我车停楼下空地行不行？”
    看着他把车停好，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打开门的瞬间，沈湄回想起自己昨天刚收拾过家里，突然无比庆幸。
    这也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参观了，他说过第一印象很重要，房间整洁应该也能加分吧？
    她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给他。
    瞿谌换上鞋子，嘴角带着笑容：“新买的？”
    “恩，是啊。”她面不改色。之前辛夏她们来吃火锅的时候她还没买，后来有一次去超市买东西路过拖鞋区，顺手就买了一双。
    真的，只是，顺手。她在心里划着重点强调。
    瞿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她假装没有看懂。
    “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去泡水。你喝茶还是饮料？”
    “白水就可以。”瞿谌在沙发上坐下来：“上次几次来你家都没顾得上细看，你家布置得不错啊。”
    沈湄表情淡定，笑得谦虚而内敛：“也就这样吧，地方不是很大，你随便参观。”
    她租的房子只有八十平米，不过一个人住足够了，左手是厨房，中间是客厅，外加右边的卧室以及阳台，几乎已经占满了地方，客厅正对着大门，在玄关换好鞋子走进门就是一条背对着大门的沙发，沈湄每天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从沙发背上跨过去躺下来。
    沈湄进了厨房，泡了两杯白水。
    她也喜欢喝白水，偶尔会泡点茶，家里有一罐红茶叶，还有两听可乐和啤酒，是辛夏和老余爱喝的。
    光喝白水没意思，她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在超市买的蓝莓蛋糕，切了两块。
    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瞿谌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她手一抖差点没把蛋糕摔到地上。
    “你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沈湄把蛋糕递给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食，不过我家只有这个能招待你了。”
    “不要紧，我对吃的不怎么挑剔。不过，你不是买了薯片吗？”瞿谌笑着问她。
    嘿，这人，怎么老喜欢揭人伤疤啊！
    沈湄神色微愠：“早就吃完了，我还没来得及去超市，打算等过年回来了再买了。”
    “你要出去旅游吗？”瞿谌接过她手里的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
    “不是，我回老家看父母。”
    “哦，一直还没问你，你是哪儿人？”
    “S市人。”
    瞿谌的表情变得很惊喜：“S市啊，我对S市也挺熟的，那里有个很大的影视基地，我经常去。”
    那可真巧。说起影视基地，沈湄脸上挂着遗憾的笑容：“我家就在基地附近，但我从来没去过。”
    瞿谌面露异色：“为什么？”
    “高中的时候忙着学习，没有时间去那里看，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明星，我大学是在B市上的，只有寒暑假才回去，所以就更没时间了。不过，基地好玩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还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结果还得问一个外地人自己的老家好不好玩。
    瞿谌没有点破她的难为情，顺着话道：“也没什么好玩的，基地里不就是那些演员拍戏吗，其实看他们拍的时候觉得也没什么意思，电视屏幕上加了特效制作出来的才好看。我哥比较忙，没有空巡视，就经常叫我去转转。”
    两个人又说起S市的风土人情，话闸一打开好像就很难收回去，瞿谌又说起自己在S市吃过的一些小吃，馋得沈湄都有点忍不住想飞奔回老家一样样吃过来了。
    时间一转就快要五点了。
    “留下吃晚饭吗？”沈湄握着水杯，指尖有点紧张地摩挲着杯子。
    这次瞿谌没有应下：“下次吧，我答应了一会儿陪我爸妈吃晚饭。”
    沈湄没有挽留，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从刚才买的礼品里拿了两盒人参给他：“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瞿谌没有客气。
    ---------------------------------------
    大年三十快中午的时候，沈湄终于放假回到了S市。
    S市的冬天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从高铁出来走到室外，沈湄忍不住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缩紧了肩膀，环顾前方的站台口，好不容易才从人山人海里找到了自家裹得像熊一样厚实的妹妹。
    “姐！”沈荔朝她一路小跑过来，身形圆润得像个球，“你怎么就穿这么点啊，不冷啊？”
    “B市没那么冷，”她有点嫌弃地看着沈荔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你至于穿这么厚实吗？出来一趟能把你冻死？”
    沈荔的声音也很哀怨：“你当我想啊，我上个月跟同学打雪仗冻感冒了，在家待了一个礼拜才好，结果以后每次出门妈都非让我套这么多。”
    沈湄骂了句活该，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和沈荔一起坐进去，“爸妈都在家吗？”
    “妈在家，爸去医院上班了上班，晚上才能回来吃饭，不过知道你要回来，不过爸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我出门的时候，妈在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呢。”
    “你放暑假了吧？期末考的怎么样？”
    “你怎么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跟妈一样唠叨。”沈荔嘟哝。“刚放没几天，成绩单还没出来呢。”
    沈湄的父母都在医院工作，父亲是主任中医师，母亲是护士长。沈湄在医学上没天赋，所以她的工作是她自己选的，沈荔则跟她不同，会认字开始就跟着沈爸爸认药方，大学专业选的是中西医临床结合。
    “我不过才和你待了五分钟，说了几句话，你就嫌我烦了？”沈湄佯装要拧沈荔的胳膊，沈荔连忙笑着讨饶。
    “姐，你这么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沈湄冷笑：“你先把自己管好吧，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朋友？”
    “你都没有男朋友，我怎么可能有嘛。”沈荔笑嘻嘻地打岔，“你都参加工作两年多了，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啊？”
    沈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粉色的珍珠项链：“你生日的时候我还没回来，这是补你的。”
    “好漂亮啊，姐你真好！”沈荔看着项链满脸欣喜，让沈湄赶快帮她戴进脖子里。
    沈湄让沈荔转过身背对自己，帮她戴上了项链，就听沈荔问她：“我听说景然哥辞职了啊？临走前还把你推上他的位子了，景然哥人也太好了吧！”
    沈湄惊讶于她灵通的消息：“你听谁说的？”
    “景然哥的助理呀，我上次问景然哥要联系方式，不过他说自己不喜欢用手机，让我有事情找他助理小蔡。”沈荔一脸幸福的神情，“我基本每天都跟小蔡聊天，他说景然哥现在人在国外，每天都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增加阅历，争取早日出版下一本新书，真是太厉害了！”
    沈湄看着她花痴的模样深感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