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瞿成

深海娱乐公司二十二楼副总经理办公室门外的隔间里，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小郑，你进来一下。”
    小郑放下电话，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裙角坐了一上午压出来的褶子，走进办公室。
    “总经理，您找我？”她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里面的男人穿着西装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正低头思考着什么。
    对面的男人没有立刻说话，她就那样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瞿副总不说话的时候好严肃呐……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自从瞿副总的哥哥也就是公司的总裁生病住院之后，公司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瞿副总掌管，因为每天都忙着公事，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严肃的低气压，看上去比总裁还要唬人。
    “我今晚的安排是什么？”他突然出声了。
    小郑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您有一个慈善晚会要参加。”那是公司里正走红的一线大咖李燕玲办的晚会，会有各界的人士来捧场，公司现在为了捧李燕玲，开始给她全面造势，凡大事小事都会参加。
    小郑说完，看见瞿谌的嘴角忽然勾了勾。
    “帮我推了吧，你给我送一瓶红酒过去就行了。”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今晚我要回家看爸妈，任何人都别来打扰我。”
    “哦，好的。”小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行程。
    那可是李燕玲啊……多少公司想挖走的大明星，瞿副总这样随便用一瓶红酒打发了人家，就不怕人家寒心吗……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打电话从酒庄定了一瓶珍藏版红酒，附上了一张祝贺的卡片，下班之后送了过去。
    看见小郑送过去的红酒，李燕玲虽然没说什么，表情却不太好看。
    李燕玲的经纪人把她拉到一旁，皱着眉头问：“小瞿总怎么不自己亲自过来？”
    公司里有两个瞿总，下面的员工一般都以他们职位大小区分，瞿东是大瞿总，瞿谌则是小瞿总。
    “他……他有事，”小郑咬牙扛着经纪人刀子一样凌厉的眼神，“小瞿总回家陪父母了。”
    什么时候陪父母不行，非得要今天？经纪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什么呀，我看是去陪女朋友了吧？”
    女朋友？小郑还真没想过，她从毕业出来就在深海公司里做小助理，跟着瞿谌两年，从来没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女人。
    小瞿总不喜欢和女人走得太近。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几个老员工曾经提点过她。
    在她之前也有过几个女助理，但都不怎么安分，一遇上机会就对瞿谌搔首弄姿，瞿谌没有在公司把事情闹大，但第二天开始公司里就再也看不到那些女人了。
    小郑是从小城市里出来的，好不容易跻身进了B市，她就想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对于总裁她从不敢妄想，虽然她男朋友有时候也会吃醋她总是隔三差五跟着瞿谌出差，但是瞿谌从来没有送过她礼物，除了要加班的时候，也从不会占用她任何下班的时间，她男朋友才放下心来。
    瞿谌虽然总是把她带在身边，可是除了工作，他们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她还真没想过，瞿谌身边会有什么样的女人。谁能忍受得了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她在心里腹诽。
    笑着转移了经纪人的注意，她从慈善晚会上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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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二瞿谌带她到国外出差，同去的还有公司当红的一个歌手，他们要去请一个退出歌坛许多年的作词人给当□□手的新专辑写词。
    那个作词人现居伦敦市内，他和瞿谌的哥哥瞿东关系不错，但是听了瞿谌的来意，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要考虑考虑，瞿谌又在伦敦待了两天，用了各种方法，终于在周三的中午让作词人松了口。
    本来约定好明天再商量合同的事情，瞿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说了声抱歉，走到外面去回信息，大约过了半小时才重新走进来，看着作词人一脸抱歉：“国内有点私事得赶回去处理，我想我尽量在五个小时内把合同拟出来，然后我们正式签约。”
    作词人看着他呵呵地笑：“是老婆吗？”
    小郑看见瞿谌嘴角也露出笑容：“暂时还不是。”
    小郑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作词人已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对方可真没眼光。”
    “其实是我觉得不用太急，”他带着一种郑重的语气，“在什么都没弄清楚之前，我想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作词人点头，笑着打趣：“但合同可不能再慢慢来了，否则你就真的追不上人家了。”
    瞿谌没有反驳：“是啊，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把人重新抓回手里。”
    歌手留在伦敦和作词人继续深入接触几天，小郑跟着瞿谌在深夜快十一点的时候从伦敦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国内的北京时间已经凌晨六点多，坐飞机要十个小时，等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小郑一上飞机就睡着了，中间有几次因为气流颠簸从梦里醒过来，都发现瞿谌还没睡，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夜下来，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胡茬也长出来不少。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出头的时候他们从机场走出来，瞿谌事先让公司员工把他的车开到了机场，他把行李放进车的后备箱，让小郑自己打车回公司然后报销，他公司都没回直接开走了。
    小郑看着瞿谌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羡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这位不近女色的副总裁连夜从国外飞回来，家都不回就去见她啊。
    冬至那天，他们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明星项目要推行，需要开大会表决，瞿谌懒洋洋地坐在瞿东左手边的位子下面，漫不经心地听着员工提出的项目方案。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瞿谌看了屏幕一眼，当着公司十多个重要员工的面接了起来。
    屋子里一下静下去，正在PPT前侃侃而谈的员工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好几个董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瞿谌却没有在意，他低沉着声音，却很温柔地问对方有什么事。
    小郑离得近，听得很清楚，话筒里的女人声音好像有点慌乱，急着道歉，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瞿谌的心情却突然好像变得很好，瞿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挥挥手示意员工继续。
    散会之后瞿东把瞿谌留下来，小郑前出门听见瞿东语重心长的声音：“再喜欢一个女人，也要以事业为重。”
    “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瞿谌的声音认真起来，“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能再等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瞿谌心甘情愿等了那么久呢？小郑真的很难想象。
    真想见一见啊。
    没过多久，小郑真的在公司年会的晚上见到了让自己好奇了好几个月的女人。
    那一身红裙的女人并不算很高，至少如果放在娱乐圈里面绝对不会占据优势，然而她站在瞿谌旁边，皮肤白皙，气质文静，但看起来又不像表面那么瘦弱，有一种格外独特的气质。小郑隔得那么远，都能清楚见瞿谌和她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在发光。两人不时相视一笑，眼中有默契流露，虽然只是简单地牵着手，她却从瞿谌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点心满意足的滋味。
    只是牵个手，这样……就很满足了？
    她想起瞿谌在伦敦说的话，慢慢来。
    放长线，钓大鱼。
    一向做事果决的瞿谌，居然也有这样不敢激进的一天。看着瞿谌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有些想笑。
    有几个年轻的女职员看到瞿谌过去打招呼，瞿谌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她们，一直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人，好像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只剩下他和她。
    小郑没有上去凑热闹，她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那一对璧人，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很饱满的酸胀感。
    真是……幸福到旁人都忍不住感动得想哭啊。
    元旦之后大总裁瞿东终于又回了公司上班，但是瞿谌的担子并没有减轻多少，他依然需要时不时出席一些明星办的晚宴或是活动，隔三差五开一次大会。
    瞿谌在公司里还是老样子，只谈公事不说私事，但小郑却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柔和了很多。
    那个在伦敦的作词人回国了，瞿谌请他出来吃饭，小郑和歌手也在。席间作词人不经意地问起他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追到心仪的女孩，瞿谌笑着回应他快了。
    二月初过年，除夕下班前，瞿谌突然让她去定大年初一的机票，从B市飞S市。
    她还以为瞿谌记错了，跟他解释他大年初一没有飞S市出差的行程。
    瞿谌笑了笑：“我不是去工作的……”却也没有再多说。
    小郑恍然大悟，回到办公室动作利落地给他订了票。
    谁知道过年的那天晚上全国各地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B市和S市的所有航班都停止了出行。
    瞿谌的表情有点遗憾，却没再说什么。
    大年初五，他终于去了S市。
    然而等放完春节的假期再回公司上班的时候，小郑却发现瞿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除了工作几乎不再和人说话，脸上笑容更少了，眼神里也有点落寞和疲惫，开会的时候不会再有电话响起，下了班也不会立刻回家，而是会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是吵架了吗……
    小郑有些不忍，很想开口问一问，却还是没能开口。
    有一天早上她泡了一杯咖啡走进他办公室，刚放到桌上，她突然听见瞿谌的声音：“小郑……如果你身体里长了一根骨刺，已经伴随了你很多年，长进了肉里，不做手术它会越来越大，如果做手术，又会有危险。那你是会忍受那种缓慢生长最后一下子爆发的疼痛呢，还是会冒着危险在疼痛之前就先去医院做手术把它□□呢？”
    什么意思？小郑有点茫然：“您身体里长了骨刺吗？”
    瞿谌笑容里有点无奈：“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
    “哦。”小郑认真地想了一下：“长痛不如短痛吧，如果真的不能避免，就应该早点把它拔掉。”
    “说得对。”瞿谌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笑了。
    时间一晃而过，五月初的时候，小郑，不，连带小郑在内的深海公司全体员工，都收到了一张喜帖。
    新郎，瞿谌，新娘，沈湄。
    敬备喜宴，恭候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