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一个来生

  盛饭的时候，听见冯明大叫。
  这是什么菜？
  番茄炒蛋吧？方晨说。
  没见过番茄炒蛋是这样做的，张淳真有你的！
  我端着盛好的饭不好意思的放在桌上，冯明调侃的竖起了大拇指。此时任可把放在桌脚边的袋子打开，拿出了一套碗筷。
  哥，你去拿双公筷来。
  任可故作轻松的说，刚还喧闹的房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任可，不再言语。方晨伸手把搁在空中的碗筷一把抢了过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呀，你这样让我们多难受！
  我担心......任可掉着眼泪低下了头。
  你担心什么？是谁要嫌弃你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嫌弃你，我们也不会，你明白吗？！
  嗯嗯，我知道，我明白，对不起！
  任可用力的点着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冯明把任可搂在怀里，这才嘤嘤的哭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任可，吃饭吃饭。
  我帮着圆场，我的那道番茄炒蛋再次被大家调侃起来。
  张淳，你这个菜能吃吗？冯明指着说。
  怎么就不能吃了，你看看这鸡蛋裹在西红柿上，多好看，最重要的是，这道菜从此不再叫番茄炒蛋了。
  那叫什么？威尔斯问。
  叫情比金坚，对，就叫这个。
  怎么说？任可擦着眼泪问。
  我撸起袖子，开始瞎掰起来。
  你看啊，西红柿是红色的，好比我们之间的友情，鸡蛋是金黄色的，好比金子，可是不管它怎样都挡不住我们之间火热且真挚的友情，你看我说的对吧。
  我用筷子指着没有包裹住的西红柿解释说。
  什么乱七八糟。方晨笑着说。
  冯明忙说道：这个解释我喜欢，我建议以水带酒，不管怎样我们的友谊不变。
  我和威尔斯刚要举杯，冯明指着我们说道：你们两个给我靠边儿站，做点儿男人该做的事情去！
  什么事情？威尔斯不解的问。
  冯明翻一白眼儿，说：把身体给老娘练的棒棒的......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的问。
  赚...钱...去！
  冯明一字一字的说，他们笑成一团。
        
  ☆、第三十九章（二）
  饭闭，大家坐在一起闲聊。
  我今天来，第一是想看看方晨，第二是和大家来告别的。任可说。
  告别？你要去哪儿？冯明问。
  我想去云南，不想在北京了，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随便找一份工作，就那么安静的呆着。
  也好！方晨说。
  好什么好！冯明大叫。你不觉得这是在逃避吗？
  我没有逃避，我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我不想每天尔虞我诈，不想每天被这物欲横的城市包围着，每天都生活在自己给自己构建的虚幻中落不了地，也飞不起来，我想踏踏实实的过安静的生活。任可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整个人从未有过的安静，他继续说。我想了很久了，以前是被欲望迷惑了，只是看到别人得到了什么，却从未体会别人付出过什么，这些年来，你说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什么好的东西没用过，就算现在让我去了，我也是值了，只是最放不下的还是你们这些朋友。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我很感激大家对我的照顾，真的，很感激，是我辜负了大家，对不起！
  说完，冯明握着任可的手跟着掉起了眼泪，方晨把头瞥向了一边。
  傻瓜，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你能想明白我们不知道有多高兴。
  嗯嗯！
  哎呀，干什么呀，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大家应该高兴才对嘛。我想快速的结束这个话题，以免情绪被传染。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聊。
  等等，我去洗手，给你们洗水果吃。方晨跟着一起进了卫生间。
  马桶里的水上飘着一颗药片，一眼便能认出是方晨平时吃的药，方晨见我站在马桶前不动，有些疑惑，凑了过来。
  你干嘛？不是要上厕所吗？
  看见我盯着马桶里的药片一言不发，便解释起来。
  嗨，有什么好看的，早上吃药的时候掉在地上了，觉得脏了就丢进去了。
  哦，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难道我不吃药每天都丢掉啊！方晨抢过我的话说。
  也是，说好不会丢下我的。
  我先出去洗水果了，你快点！
  方晨转身出了卫生间，而我却不再平静。孙浩说过，方晨的病如果按时吃药的话不会恶化的这么快，却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像病了好些年。想想这一个月来，方晨不断的要求我换床品，告诉我怎样洗干净衬衫的领口，怎样规整家里的闲散物品，如何做一些简单能填饱肚子的饭菜，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和举动，让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客厅里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努力的回了回神，不让那个可怕的想法继续下去，洗手出了卫生间。
  明姐，还记不记得你帮我收拾那个狐狸精，真是打的痛快！
  你是说和赵一有一腿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看他那个狐媚劲儿，丫的就是欠收拾。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方晨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听的也是云里雾里。
  你不知道，回头我慢慢给你讲。任可说。
  看着方晨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心里倒是越发的沉重起来。向来都是什么事情，只要做了决定不管对错，都会一头扎进去不回头的，我太了解他了。
  天色渐暗，任可说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冯明和威尔斯也跟着一起走了。方晨中午没有休息，觉得累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去厨房熬了粥，把晚上吃的药备好放在桌上。
  方晨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多，吃完晚饭打开电视，上下键来回翻，我把药放在他的面前，故意去了厨房收拾，出来的时候，瓶盖里的药已经不见了。
  吃完药了？不自觉的再次确认。
  嗯，吃完了。老公，今天好累。方晨撒娇的说。
  累啊，那快别看电视了，躺床上去。
  你抱我去！
  好，抱你！
  抱起方晨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比起之前的体重，实在是不能相比，现在的他就是皮包骨。
  放他在床上的时候，他说：今晚早点睡吧，你也累一天了，我想你陪着我。
  好，我去洗澡，马上来！吻了他的额头。
  靠在卫生间的墙上，打开花洒，看着抱他时发现在沙发缝里的药片，我泪如雨下，我知道他的痛苦，可是这样一心求死我有多痛，方晨，你知道吗？
        
  ☆、第四十章（一）
  孙浩电话说新的肾源今天就到，让我们再去做一次配型。这一个月来，只要一上出租车，方晨就会唠叨个不停。
  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你看,没有车多不方便。
  以前我还以为他在使性子，觉得等车什么的会觉得累，如今才知道他只是不想我付出太多，到最后一无所有。
  有什么不方便的，还能多走动走动，北京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是不能坐地铁，如果你身体方便，坐地铁更好。
  那你以后不上班了吗？上班怎么办，每天去挤地铁吗？
  我现在就不想去上班，又不缺上班那点钱，干嘛要让我那么累。
  坐吃山空不知道吗？
  反正现在不缺，等以后再说吧！
  等我死了，钱也花光了，我看你怎么办。
  胡说，不能说点好听的，每次去医院都是死呀死的，说不定今天就配上了呢。
  不抱希望。
  就这样他一句我一句的到了医院，抽血化验，坐等结果。我依然心情紧张，方晨像没事儿似的翻着手机。
  你别老是走来走去的，有结果会告诉你的，走的我头都晕了。
  此时，孙浩从远处走来，我注意到方晨并没有抬头，只是眼睛上挑看了一眼，眼光再次落在手机上，微微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揉搓着衣服的一角，我迎了上去。
  结果怎样？
  孙浩摇摇头。
  没有一样的血型。我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孙浩拍了拍我的肩，说：抱歉！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凯，想到了方一山，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当我转身的时候，方晨就站在我的面前，微笑着。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哪有这么容易的，这次不行，再等下次吧，看起来你比我还着急。
  刚想要爆发，被他这么一说，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活生生的塞了回去。我不想拆穿他不吃药的事实，不想说他背弃了不会丢下我的誓言，可是，闷在心里的话，让我何处诉说。
  我饿了，早上也没吃饭，咱们回家吧。
  你真的愿意等吗？
  并没有在意回家吃早饭这件事情，愣愣的呆在原地。
  方晨看着我，眼神好像划过一丝伤感的情绪，但马上就披上了外衣。
  愿意啊，我还要和你天荒地老呢，嘿嘿嘿！
  我抿嘴笑了笑，扶着他出了医院的大厅。
  这一次我没有陪他坐在出租车的后排。这个时间北京不算拥堵，高架桥旁高楼林立，写字间的玻璃折射过来一道刺眼的光，没有躲避，眼前一片模糊，真想之前什么都没有看到。等眼睛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家，街上的人都是步履匆忙，感觉这个世界好忙碌却也孤独，可是，并没有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