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木

  “喂，小傻子~在干嘛呢？”戚真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檀岫听到就会不由自主的心情变好。
  “无聊啊，躺在床上发呆。”
  “咳咳，姐严肃的给你说件事儿，因为种种原因，我现在，已经回N市啦！！！！！啊啊啊啊啊你高兴不高兴！”最后一句音调陡然变高。
  檀岫激动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来，声音难掩兴奋，“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哪儿，我去接你，你简直就是曹操啊！我刚念着你呢你就回来啦。”
  “刚到机场，我妈在外边等我呢，时间不早了，我妈催着呢，今天先回家，明天约你啊~”说着就挂了电话。
  檀岫“哎哎——”的叫她，话筒里的声音早就变成忙音。她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开心，好久不见她，真的非常想念。
  肚子突然开始隐隐作痛，算了，还是睡觉吧。痛感不算强烈，索性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檀岫再次醒来是被剧烈的腹痛疼醒的，不知道是胃里还是肚子里，抽成一团，一会儿感觉像刀割，一会儿又感觉在灼烧，睡之前只是上腹疼，此时感觉蔓延到整个肚子。檀岫感觉快要喘不上气，呼吸急促、全身发热，然后不停的干呕。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她知道事情不太妙，因为她很快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挣扎着，摸到枕头下的手机，费劲的按了好几次都无法点开屏幕。太疼了，不自觉的就泪流满面。手机太大，一只手握不住，她慢慢的滑，按错好几次，终于点开了通话界面，上面第一条，就是戚真。她顿了一下，终于还是略了过去，点了傅锐。
  她的耳朵就靠在手机旁边，手机正孤零零的闪着光，映出她的脸，苍白的像是死人。她的通话界面一直都是傅锐。响了数声，檀岫一直默默祈祷，到底还是无人接听，她突然生出一股绝望之情。檀岫脑袋迷迷糊糊的，感觉越来越不清醒，肚子越来越痛，她真的要撑不住了。
  “叮铃铃——”的声音猛地响起，把檀岫惊得睁开了眼睛。檀岫看着屏幕上的戚真来电，挣扎着把页面滑了上去。
  “诶诶诶，我突然想起来还没和你约时间诶，还没睡吧？你看早上九点怎么样，我们去看那个傅锐新出的电影~呦呦呦听说很好看！”一如既往地活力满满。
  檀岫尽可能的提高声音，说：“快帮我叫救护车……”
  “啊？你说大点声，听不清啊，叫什么？”
  “救护车……”
  “喂？！喂喂！？怎么回事？你在哪儿！？”
  ……
  檀岫已经再没了知觉，彻底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一群人围在她身边，颠颠簸簸的，好像换了许多地方，有人在大声的叫她的名字，她想回答，她想说我好痛，可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张不了口。
  然后就是几个明亮的围城圈状的光点打在她上方，晃得她难受。再然后，她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等再次醒来，檀岫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桌子，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以及弥漫整个房间的消毒水气味。肚子还是痛，可是与昨晚相比好太多，想起昨晚的感受，她还是心慌。她再往下暼，一眼就看到了戚真，她趴在床边，即使睡着了眉头还是紧蹙。
  “小姑娘，醒来了？昨晚这个孩子一直守着你，办手续交钱等手术，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呢。真好啊，是你姐姐吗？”
  檀岫这才注意到她右边还有一张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靠在床头，看着她很是和善的笑。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表情温柔。
  奶奶笑笑，不再说话。她好奇，檀岫都知道，比如你父母呢，你的亲人呢，再不济男朋友呢？她心里一酸涩，她什么都没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只有戚真守在她身边。
  她神情柔和的看着戚真，也不按铃，等着她醒来。没过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先是有点迷茫的看着她，随后突然就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凑上前来仔仔细细的看她。
  “你醒啦，怎么不叫我？感觉好一点没有？除了胃痛还有哪里不舒服？”声音还是没睡醒的样子。
  檀岫乖乖的摇摇头，探上去拉住她的手，又指指自己的上腹，问她：“我这里，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戚真就来气，脸色一变就开始数落她：“你自己不知道胃有毛病？你之前就不舒服你怎么不注意！？你这是胃穿孔你知道么！胃！穿！孔！你都上手术台了檀岫你可以的！要不是我突发奇想打电话过去，你早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檀岫听得一怔，心里全是后怕，到底是年纪小，又在亲近的人面前，被这么掩不住关心的臭骂了一顿。顿时委屈心生，抹着眼角就哭了出来。
  戚真一看她哭就着急了，手忙脚乱的哄她，早忘了先前生气的事儿，“哎哎，怎么说你两句这就哭上了。这不是替你操心吗。”
  檀岫不说话，还是哭，这一段时间她所受的委屈戚真都不知道，她想告诉她，又不能开口，情绪集中在一起，哭的更凶了。
  戚真无奈，软了语气，“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快别哭了，刚做了手术身上还有刀口呢，再哭下去还怎么恢复。我以后不这么骂你了行吗……”
  说了一阵，檀岫总算是停了下来。她擦擦眼角，慢慢停下抽泣，没忍住好奇问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下午和你微信，正好看到你的定位。我带着救护车先是跑去你家，然后才想起还有这地方。本来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正好被我猜中了。物业没有钥匙，几个大男人硬是把门撞开才进去找到你。岫岫你知道么，医生说，再晚几分钟，你这个病就危及生命了。我坐在救护车上，头一次这么庆幸。”戚真盯着她，表情严肃。
  檀岫没想到这么严肃，看戚真眼睛偶读闪着泪花。感觉转移话题换气氛，“真真，我肚子好痛啊。”
  戚真看她这样，心软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心疼她发生这样的事，只有她一个人陪在身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吞下了所有疑问，等她好一点吧，好一点再说。
  “我去叫医生来，你等等。”
  医生来查了一通，术后感染也没有，恢复情况还算正常，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就走了。
  按理说檀岫的胃穿孔已经很严重了，至少要住院八天才行，可她硬是坚持，住了三天就走。戚真回来本来就呆三天，全耗在她这里了，她心里特别愧疚。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戚真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她：“多呆几天要你的命啊？在家里能有医院看顾你强？我不是诅咒你啊，可你现在走路都成问题，万一待在家里出什么事怎么办？……”
  “没事，我自己会小心的，你就别担心啦，赶快回去吧。你难得回来，时间却都被我占用了，最近几天总共花了多少钱，你回头告诉我，我转你卡里。”她宽慰的摸摸她的手背。
  爸爸妈妈去旅行了，电话打不通；傅锐更是不可能，最近几天，他就只是偶尔发一条微信给她，内容无非是叮嘱她按时吃饭锁好门窗。他太忙了，不可能回来照顾她的。不出院，她没有别的选择。
  戚真沉默了一阵，开口问她：“你住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我找了一份兼职，就帮雇主扫扫屋子，平时没人住，有时候太晚了我就住那里了。”她神色一僵。
  “你别骗我了，床头上放着一张你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当时去救你，时间太紧促，我只瞥了一眼，没看到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但我至少可以肯定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人是你。岫岫，他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叔叔阿姨，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对你不闻不问？”
  “真真，你相信我吗”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没有解释。
  戚真笑了一声，看向窗外，“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向你把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清楚楚。”
  “解释你为什么做小三？亦或是情妇？”
  这样的字眼真的伤人。
  “你别这样说，我真的没有，我发誓还不行吗？！”见戚真都不相信她，檀岫有些着急。
  “你用不着给我发誓，好像我逼你一样。我只告诉你一句：不管你有什么苦衷，现在立马去和那个男人断干净，我还当你是朋友。”
  “我如果，没有照你说的做呢……”
  “我就当从未认识你。”戚真耸耸肩，装作毫不在意，但她有多失望，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檀岫瘫在椅背上，感觉胃又开始疼，然后很快的就蔓延到心上。恰逢司机停车，她又再次回到了城南别墅。她回头看戚真，希望她再说些什么。可是戚真只是淡漠的看着她道别：“没几步了，我就不送了。”然后就吩咐司机师傅开车。
  直到汽车绝尘而去，她站在门口望了好久，都没能等到她心软的回头。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傅锐没年为这栋房子付高昂的物业费。门还是好好地锁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屋子里空无一人，大的令人害怕，没有一丝烟火气。她独自坐在床边，慢慢的，手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现在，众叛亲离了。连她最好的朋友，终于都被她成功气走了。现在她身后空无一人，面对未来皆是迷茫和恐惧。她多么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啊，妈妈偶热严厉，却比任何人都心疼她；爸爸不爱说话，对她确是无底洞般的纵然；戚真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总爱教育她，但最是护短，以前和旋舞一起，护着她好像她们的小妹妹……所有的这些，都被她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