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流年是道暖伤

10 第十章


高思
    从未有过的狂躁,冲进家门跑到房间把门锁上,甩掉书包,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那种感觉,好想把所有东西摔坏撕毁。当我听到欣容和小莺的对话,好想走过去,给欣容一巴掌,可是我不敢,所以我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希望能清醒一点。
    以为所有一切都雨过天晴,却忽然晴天霹雳。云梓天美好的形象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他,已经脏了,欣容也是。我最爱的两个好朋友,在心目中砰的一声支离破碎,碎片狠狠割痛我的心脏。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已经这样了。
    欣容不想让我知道,她让小莺帮忙筹钱,小莺面露难难色。那点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她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钱,只有我才能帮到她们。
    小莺连续几天没精打采的,和她说话半天未反应过来,她一定在烦欣容的事情,不止她烦,我也烦,心情很糟。在想用什么办法既能把钱给到小莺手上帮她们,又能不被知道的方法。后来无意间遇到路东哲,才想到可以利用一下他。
    “帮我一个忙,把钱给小莺。”我把装了钱的信封递给他。
    他迟疑了一下,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还千叮万嘱让他别说钱是我的,就当我不知道,没参与这事。他将信将疑的。我知道只要是和小莺有关的,他一定会帮忙。
    考完试的那天,我偷听到她们第二天去医院。当天晚上正好陈大伟一家来家里作客。借着参观我家的理由,把陈大伟带到后院。我能断定,陈大伟不知道欣容的事,于是告诉他。他怒气冲冲的要去找云梓天,我制止他。
    “先别激动,他们明天就去医院了,你现在去找他只会坏事。”
    他坐在雕花椅上,脸色难看。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她们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但我觉得你有知情权,所以才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他点点头,看样子还在努力消化刚刚听我说的事情。
    第二天我有偷偷去医院,在医院对面二楼的西餐厅捡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医院门口。
    陈大伟走进医院,隔了好久,才看到云梓天扶着欣容,他们进了出租车走了,然后是小莺和路东哲,一前一后离开。事情都办妥了,结束了。感觉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流失了,说不清楚是什么。
    离开西餐厅,见到卫臻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进来,眼神交错时,没有以前那种恐惧不安,反而是他慌张躲开。很想告诉他七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可是不是现在,小莺说的没错,我想过完高中剩下的一年。
    暑假来临时,收到琳表姐的结婚请帖,和奶奶、父亲飞去加拿大参加婚礼。后来我和奶奶留在加拿大过完暑假才回国。虽然不喜欢那么多人吵吵闹闹住在一起,但比起是是非非,我更愿意吵闹一些。在陌生的国度,空气那样清新,日光那样温和,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回乔城那一天,烈日在头顶睡得我晕头转向。到家后,放了一浴缸冷水泡着自己,顿时舒服多了,然后调低空调的度数,爬到床上好好睡一觉。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清晨□□点。吃过早餐,练了一会儿琴,整理好书包,过几天就开学了,作业还剩一大堆。怎么也写不完,只好又求助小莺了。
    开学后有一段时间功课跟不上,小莺答应帮我补习。她的头痛又开始犯了。那天放学留下来帮我讲解刚发下来的英文卷子,讲到一半,停下来,翻书包找药。她竟然带着两小瓶药来学校。我要看时她夺了回去塞进书包。
    “普通的药,没什么好看。”
    可是我明明看到一连串英文,不是什么普通的药。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她不告诉我,说不定欣容知道。那天晚上我打给欣容,欣容支吾了半天才说:“她的脑袋里,长了一颗瘤。”
    “怎么可能!啊!”我从椅子上翻了下去,摔痛胳膊。
    “你怎么了?”欣容问。
    “没什么。”我起身扶正椅子坐好。
    “你上网,我发点东西给你看。”她说。
    我开网页上的邮箱,欣容传了一幅截图,是小莺的日志。看完后我傻了眼,怎么可能,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得了这种病呢?我宁可相信是她编出来的故事,也不愿相信那个可怕的事实。
    每天在学校见到她,她像平常那样,认真上课,课间和我聊天,聊最近看的书和电影,有时会趴在堆满课本练习册的桌子上睡觉,真害怕她就这样趴着一睡不醒,所以更多时候我会找她聊天,或是拉她一起去洗手间或者到走廊去。想给她制造多一些回忆。
    她送我的太阳花,已经茂盛到需要一个大一些的花盆,吴妈帮我移植好,依旧放在窗台上。我再也不会忘记给它浇水了。下雨天它不会开花,晴天它会开得很繁茂很鲜艳。每朵花只开一天,枯萎的花瓣轻轻捏掉,过几天又会长出新的来。它那么顽强,小莺也会活下去的。
    日子很平静地过去,冬天已经很深了,11月15号云梓天生日,今年他没办派对。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条短信去祝福他。虽然之前那件事令我对他产生厌恶,但我依然喜欢他。有好几次在校门口见到他骑在自行车上等欣容,我都会幻想有那么一天,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的人会是我。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撞倒他的黄昏之前,我一定会让钟叔好好开车,注意别撞到任何人。如果可以,我不想遇到他。
    临近期末,学校组织高三全体学生参加一个成人礼宣誓仪式。读完誓词,年级主任在台上口沫横飞,慷慨激昂地发表长篇大论。完了之后,一个班接一个班到公告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人很多,我和小莺手挽手向公告板挪动,轮到我们了,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笔,我很快写好了名字,小莺写了“袁”字,“莺”字还未写完就晕倒过去,笔尖在纸上拖了长长一横。
    “小莺,小莺……”我蹲下来扶起她。
    周围一片混乱,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小莺忽然口吐白沫,吓了我一跳。
    “报120啦。”
    “快背去医务室!”
    “她怎么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却没有一个人帮忙。欣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二话没说背起小莺往医务室跑,我帮忙扶着,以免她们摔倒。班主任这时才过来,也跟着我们往医务室。
    欣容把小莺放在医务室的床上,她的脖子和衣领都沾了白沫,我从校医的桌上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校医问了几句关于小莺如何晕倒之类的。欣容拿起桌上的电话要拨120,校医和班主任制止了。
    “只是晕倒而已,不用那么做。”校医说。
    “可是她吐白沫。”欣容情绪激动。
    校医又说:“可能吃错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
    班主任附和:“对啊,不用那么张扬的。”
    我就知道欣容会爆发,因为我也很愤怒。欣容说:“要是她死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别胡说八道!”班主任脸色变严肃。
    “她这里长了颗瘤,”欣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有脑瘤!你们不让我打120,她死了你们要负更大的责任,到时候你们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欣容嘶声力竭,我轻轻抱住她让她冷静下来,她全身在抖,气得发抖。
    校医和班主任脸色大变,看了看病床上的小莺,还是拨了急救电话。一会儿车子就来了,小莺被送走了。欣容掏出手机打给小莺的母亲,告诉她状况,然后和我一起回各自的教室。经过三班,路东哲拦住我,问小莺的情况。我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回教室。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脑子里很乱。
    放学后欣容来找我一起去医院。小莺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看杂志。我和欣容不知说什么好,就站在那儿,不尴不尬的。
    “坐啊。”小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我和欣容坐下。欣容说:“你很没义气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们!”
    我附和:“对啊对啊,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莺说。
    “什么不严重啊!都快吓死我了。”欣容夸张地说。
    我和小莺都笑了,气氛恢复愉快轻松。可是欣容忽然问:“你现在要怎么办,做手术么?”
    “嗯,下个星期。”小莺一脸平静。
    后来要离开时小莺说手术前不要去看她。
    “为什么?”欣容问。
    “因为情绪会受你们影响啦,反正手术完了就能见面啊。”
    小莺做手术那天已经临近圣诞节,欣容约我去逛街,她说小莺快生日了,我先买好礼物等她醒了就送给她。
    可是小莺没有醒。手术结束快一个礼拜了,她还在昏迷。那天和欣容看她,她躺在床上,罩着氧气罩,头上戴着白色的毛绒帽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小莺的母亲让我们和昏迷的小莺说说话,医生说那样会醒来得快一些。
    冬天已经结束了。乔城潮湿的春季降临。春节过得很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寒假短得不像话,距离高考还有百余天,很多假期缩水了,用来补课。现在只能靠自己了,虽然成绩不见得进步,至少维持不退步的状态。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走了。曾无数次幻想的所谓未来,即现在,依然在试卷练习册里奋斗。一年四季变幻无常,人生岂不如此。当初那个内向敏感的十五岁女生,鼓起一点点勇气,交到两个高中三年时光里至好的朋友。然后一起经历人生最初的腥风血雨。如今已踏入十八岁的这片长满更多荆棘与玫瑰花的世界,带着结痂的伤疤,奔赴下一场相遇。
    其实时间的河流很长很长,只是人生,太短而已。相信自己,因为你,才是你自己的救世主。
    许欣容
    明明知道却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那样的感觉很难受。一场台风,卷起了夏天残留的气息。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上课时透过玻璃窗看到对面一班的教室,模糊在雨中。天晴的日子,早早起来回到学校训练。已入冬,天亮得晚,赶最早六点的公车,到学校大概六点三四左右。早操完后去小卖部,时常遇到小莺和阿思,像约好一样。
    每次见到小莺,都想到那篇日志,然后就会觉得难过。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找小莺帮忙,开心难过都会找她倾诉,如今她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告诉我和阿思,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我害怕她有一天就这么消失了。阿思好像发现什么,我再也忍不住,告诉她了。她不相信,从电话里听到她摔倒的声音。后来我截了小莺的日志给她看。阿思沉默了好久才说:“这是小莺的小说吧,她不是文笔很好么?”
    “不可能!”我也希望那是她编出来的故事。
    自从和阿思分担了这个秘密后,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最近气温有点儿漂浮不定,天气愈来愈冷。刚出月考成绩,数学退步了好几名。最近换了数学老师,但她的教学方法班上的同学接受不了,还投诉到年级主任哪儿去。学生是永远斗不过老师的,结果还是那样,全班的数学成绩在年级理科班排名跌到最后。那位资深的数学老师依然无动于衷,照旧用他的方法,试图在高三学习最紧张的这一年里扭曲我们的思维方式。
    冬天已经很深了,11月云梓天生日,没有办派对,买了蛋糕,和他在我一个人的家庆祝生日。两个人边看电影边吃蛋糕。中途父亲来了,吓了我一跳,他见到云梓天有点儿吃惊。不用解释他也猜到是谁。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父亲坐下来说。
    “什么事情?”我切了块蛋糕给他。
    父亲接过蛋糕,端在手上,没吃,他说:“你妈知道我给你买房子的事。”
    “那怎么办?”
    “她没说什么,你劝劝她,搬回来住。”
    让我去劝母亲,多么艰巨的任务,当初卖房子时我不也劝过她么,她还是一声不吭把家给搬了。这次也未必劝得成。我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我说:“妈,搬回去吧。”
    母亲夹菜的动作僵了一下,估计她猜到是父亲让我来劝的。她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什么表情。反正我无所谓,一个人住也乐得自在。只是要自己打扫,做做家务活而已。
    后来她还是搬回来一起住,主要原因是许光泽,他出狱了。她永远那么偏心,那么明目张胆地对儿子比对女儿好一千万倍。有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小时候不懂事,大了越来越觉得难受。可能她习惯了偏爱许光泽,可是我习惯不了被冷落的感觉。我也很优秀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公平对待?难道是女儿有错么?她不也是女的么?
    可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事实,只能接受。早就明白,人生无奈,有时候只能躲起来。等到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
    面对小莺,我能做的,是在她晕倒时不顾一切把她送到医务室,然后与校医和班主任对抗,让他们允许我拨救护车来救小莺。背着她的时候,心里慌得一直祈祷,小莺不要死,不要死。那天事情过后,回到家,累得躺倒在床上不想动了。
    答应过小莺,手术前不再去看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了一回,就站在病房门口悄悄往里看。小莺的母亲帮她戴上一顶白色的毛绒帽子,因为要开刀,她的头发都剃掉了。她母亲要出来,我只好匆匆忙忙离开。
    天气越来越冷了,2009年都过完,小莺她还没醒。我隔三差五去看她,对着昏迷的她说说话。排球队的训练三月份就可以结束了,多出时间放在学习上。宋紫君依然讨厌我,但她没跟我作对很久了。只剩下这半个学期的时间,很多同学都拼了,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努力不行。
    气温从寒冷到渐渐回暖,时间流走在不知不觉间。翻看日历,提醒自己是2010年了。今年的雨季很长,夏天似乎迟迟不愿来了。
    四月份乔中艺术节开始后,无意间捡到一份宣传单,是关于一个全国歌唱大赛的报名方式,乔中是乔城这一站的报名兼海选点。和阿思商量,她支持我去参加。
    “你就当是命运安排或是为了小莺,去吧。”阿思说。
    后来我真的报名了,还过了海选,进了乔城20强。每当站在舞台上,音乐的前奏响起,心里都会默默地说,小莺,快醒来,我要唱了。
    后来的后来,我才恍然明白,2010年的夏天来临之前,人生的方向忽然转了一个弯,把我带向另一条道路。一切看似偶然,其实是命中注定的。
    袁莺
    翻开日历,找到12月27日那天,用红笔打一个圈,写上“生日”两个字。我想提前许个愿望,我希望可以度过2009年12月27日这天,我想和家人一起过十八岁生日。听到了么,亲爱的上帝?
    也许我在许愿的时候上帝在开小差或是睡着了。
    病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母亲早已看出来端倪,我只好一五一十告诉她。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每次都这样。”母亲又开始叨念。
    后来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是脑瘤,目前还是良性,不过很有可能恶化,所以每隔一些时间就要去医院复诊。
    总感觉欣容和阿思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她们没理由知道我的病的,我也没打算告诉她们。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能由我一个人来面对和承担。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一切又在十分突然的情况和场合发生。醒来后,医生说最好是开刀把肿瘤切除,因为是早期,成功率不会太低。母亲和我商量。
    “切吧。”我说。
    “不用再考虑一下么?”母亲问。
    “不,都快高考了,切了干净。”
    有这么坚定的选择,其实从一开始就挣扎纠结过无数次,直到某天看到一句话:人可以有很多选择,但不可以摇摆不定。我还想活着,活得更长久些。
    欣容和阿思来看我,我让她们手术前别来了。其实是因为要把头发剪掉,不想让她们看到那样的我。手术前一晚,我睡得很沉,然后做了那个梦,离开乔城去了很远很远,远到回不来的地方。终于明白那个梦,隐喻着什么了,它告诉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麻醉剂发挥作用之前,在手术灯闭上眼睛时,突然想起庄子的一句话,他说,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过。然后便无知觉了。
    从很远的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飘来一些声音。
    “病人需要你们的鼓励,多和她说说话,会醒得比较快。”
    “她能听到么?”
    “当然,你们不要放弃。”
    “谢谢医生。”
    小莺啊,我是妈妈呀。你睡了好几天,也够了吧,起来好吗?妈妈很忙唉,要照顾你和小宣,又要上班。你就这么任性,还睡着。小宣都会帮我的忙了,你看你,还是姐姐呢。小宣来,和姐姐说说。
    小莺,我是小宣啦。告诉你一个事情,我考试得了三个一百分,你以前也没得过吧,我就说嘛,我比你聪明。你快起来啦,陪我去吃阿三的烧烤。告诉你,那儿来了一个漂亮的服务员,上次爸爸有带我去。不过我想和小莺你一起去吃。还有聪聪,聪聪的成绩很差呢,他常常离家出走,跑到我们家来,我不喜欢他了,他抢我的零食和玩具。小莺你快起来,帮我教训他。我们拉钩钩,不讲信用要罚扫厕所,知道吗?
    小莺,我是阿思。今天是你的生日,礼物给你,快醒来拆啊。这几天我好难过,都怪你,没人帮我补习了,只能靠自己,压力好大。你呢,去哪儿玩了,还不回来。月考成绩出来了,年级第六是你呢,太厉害了,果然是小莺。你知道么,班主任有来看你,放下一个水果篮意思意思就走了,好讨厌她啊。好了,欣容也有话要跟你说。
    小莺,听见么,我是欣容,许欣容。没事爱动手打你的许欣容。你今天是寿星我就不动粗了。十八岁,又老了,还睡,赶快起来带你去逛街买漂亮衣服。你看你,没戴眼镜比平时好看多了。我给你买了糖果色的毛绒帽子,你起来嘛,戴戴看,我的眼光可好了。今天就这样,我和阿思要走了,过几天再来,你别睡太久,我会生气哦。
    乖女儿,妈妈和小宣来了,还有聪聪,这孩子说要带你带他去游乐园玩海盗船,真是的,大过年,你就起来带他和小宣去玩玩……今年春节老下雨,妈妈哪儿也不去,陪着你,好不,赶紧醒来,别睡了。
    小莺,我是阿思。还好么?又开学了,天气很冷,来被子盖好,别冷着。你最怕冷了……今天就我和你,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不知道,我喜欢云梓天。好久了,算一下,有两年多了吧。吓一跳吧,其实如果欣容不是我们的好朋友的话,我可能会恨她的。我是不是很坏?不过你一定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就像以前那样,无论我遇到什么事,你都帮我担着。所以快点醒来,别去那么远的地方,快回来,知道么?
    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是我,小天。你怎么一声不响就睡那么久。从初中就喜欢睡,真拿你没办法……欣容说要和我一起来,我找借口推了。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其实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路东哲还蛮喜欢你的,你不和他一起,是因为我吗?认识你这么久,起来告诉我,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我会很高兴的。还想和你说件事情,我成绩不太好,不打算考大学了,而且娱乐公司要签我去做伴舞。反正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姑且试一下。对了,桥底那只龙猫,还记得吧,你涂的,我没洗掉,可是那天我发现它被别人破坏了。你最好赶快醒来,去看看,要不要再画一个。我是不是很啰嗦?呵,都不是那个酷酷的我了。有空再找机会来看你,最好是你来看我啦,拜拜。
    我是欣容,小莺。云梓天来看你吧?我就知道,他跟你说什么秘密了,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呢。他一定是喜欢你,对不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只要你赶快醒来。最近常常下雨,最讨厌下雨天了,心情会变得郁闷,天气又回暖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可以摸摸你的手吧?暖暖的,我帮你活动一下筋骨,来,不然会变僵硬。告诉你啊,我报名参加了“声声悦耳”歌唱大赛,要比赛了,好紧张。我要唱的是孙燕姿的《遇见》,先唱一遍给你听,咳咳,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好听么?哎,不好意思,捏得太用力,手不疼吧?今天就到这里,我比赛完了马上给你汇报情况,等着我。
    小莺,对不起,我是阿哲。你听见么?这么久才来看你,对不起。我……其实很难过,很害怕见到你这个样子。太突然了,对于我来说。你知道么,从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虽然你看上去很坚强,其实很需要保护,我想保护你,可以么?你快醒来,我们一起去旅游……你听,我正在放宇多田光的歌,你最喜欢的,她又出新专辑了,我都下载了,你觉得怎么样?你看,还有你最爱吃的香橙,给你闻闻,好香吧,放在旁边桌上,你醒来就可以吃了。还有还有,乙一的漫画,《伤》和《失踪》,我去台湾旅游时买的,你一定喜欢。这样吧,给你念好了,就《伤》吧。要开始了,第一话……
    小莺,是妈妈,卫老师来看你了,他和你聊聊,我去接小宣,待会儿来。
    我是卫臻。听说你睡了很久,还不赶快起来啊……其实多亏了你,我才可以认回高思这个妹妹,我不是为了钱才接近她的,你知道,我是在替母亲伸冤。高思最近告诉我,她才是杀人凶手,我很惊讶,后来想想,虽然很想帮母亲,可是若要把阿思送进囚牢,我宁愿放弃。我不想在伤害任何人,不想毁了阿思的前途。你也赞同我对吧?你妈妈回来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希望那时你已经醒来。
    小莺,我是阿哲。又来看你了,你怎么还不醒来啊……来,先放首歌给你听,要仔细听,歌词写得很好……好听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在文学杂志看到你发表的文章,原来你舅舅把你的文章拿去投稿,刊了好几篇呢,有稿酬呢,要请我吃饭。今天给你念完《伤》,如果我能像朝户一样有那种吸走别人的伤口或是伤疤的超能力就好了,可以帮你分担一下……废话不说了,要开始念了。第四话,也就是最终话,“老师说:启吾同学,你不愿意告诉我吗……”要结束了,最后一页,“朝户说:悲伤的事,都过去了,从现在起,一切会渐渐变好……我这么想。”嗯,我也这么想。
    眼前是模糊的光团,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句每一个字那都清晰,却睡着那么久,是时候醒来,继续活着,不再逃避了。像几个月前的无数个午后睡醒过来,睁开眼睛,是刺眼的暖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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