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叹息

第十七章 政治的罗盘


第十七章政治罗盘
    天津直求总督署衙门
    天刚放亮不久,院里噪叫着的麻雀竟然没能把李鸿章吵醒,待他醒时,已是早上八点多钟,一轮明见晃的太阳早已跃上了窗棂,他起来在长随们的侍候下穿好了衣服。
    正欲出房漱洗而后吃早点,却望着窗前的长桌犹像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把昨夜亲笔写的奏章,又捧在手上逐字推敲起来:“西洋各国以舟师纵横海上.船式日新月异,臣李鸿章此次在烟台,大连亲诣英法俄各铁舰,详加察看,规制均极精坚.而英尤胜。即东邻日本,地虽狭小,物也不及我广博,犹能节省经费,岁添巨舰,中国自十四年(1888)北洋海军开办以后,迄今未添一船,仅
    能就现在大小二十余艘勤加演练,窃虑后难为继。
    他提起笔来点着,终于将“东邻日本,地虽狭小,物也不及我广博”一句划去,改成了
    日本若笠尔小邦”这样该说的话都说了,也能让皇上和皇太后看了心中稍稍舒服一些。
    这是篇不得不写,回到天津写了个把月才算写好的奏章,现在一切总算都觉妥帖了
    早饭后李鸿章便批阅公文,办理公务。近日来驻朝鲜袁世凯的电报纷至沓来,朝王也电告朝廷请求派兵助则.但这是一件令李鸿章睡着了也要睁着半只眼的事,他已于前天去电给驻日公使汪风藻,请他探一探日本的情势,可发出的电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查无音讯,想着这件事,别的红文就一件也看不进去,头脑里这一早起来起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只好看着窗外发呆!
    这是总督行署后面的一个侧院很静的,院内一丛梅已过了花季正绿得可爱,而丁香的苞蕾已是越涨越大,好似人一触,它马上了似的。外面的一棵不知名的树向院墙里伸进斜斜的一枝,肥阔的叶子就挂在这窗的不远处,一只硕大的青虫,正从枝的那头脊背一耸一耸地朝这头爬来。
    李鸿章看得有些出神,日本是个狭长的岛国,就像这虫。
    那么中国呢?就是这叶儿了他的心不由得拎了一于:冥冥之中就感觉到了苍天的造化,恰恰造就了这么一对儿。
    忽地窗外飞来了麻雀叫着落在枝头,其中一只正侧着头看着青虫,那虫子一动不动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似不太确切.“以夷治夷’’固然是方法的一种,但与目前朝鲜的情势一合就显出了荒谬,中国是朝鲜的上国,朝鲜是大清的属国,人求于我,我不动,显然失了做上国的体面:若我动,日本也动,兵事上争锋在所难免一:若我不动,日本动?若我不动,日本也不动,而西洋列强正好有了借口在朝鲜动起来,又将是个什么了结?特别是那个俄国,一想到西伯利亚大铁路正一日一日地向海参崴修过来,李鸿章就觉似有一条一巨蟒正在朝他身上缠着,并且越缠越紧,就要令他喘不过气来.最要命的还在于,京城的皇上似乎并不问这些,正督催发兵助朝靖难,他已是拖了一而再,再而三,已是再也不好应付下去了有幕僚走进来,轻轻地咳嗽了声,就对李鸿章附耳道:“那个人捉到了”
    李鸿章一时记不起该捉到的是谁一只把头斜着望着幕僚幕僚说:“就是天津商绅联名举报的内务府的!”
    他见李鸿章没吱声就又说:“中堂,现在放也来得及”。
    李鸿章哼哼冷笑了一声.从桌头将帽子拿起.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头上,“这怎是一个、放字了得?”
    衙役们一声长长地’威欧’喝过,天津直隶总督行署的大堂上还久
    久地回荡着阵“欧欧欧欧......”的余音,李鸿章微侧着身坐在高高的案桌后面,只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被押进来的人。
    来人,中等个子,着一身便装,是个小白脸,进了大堂两手一挣摆脱了衙役后急走上来,看见了李鸿章像看见救星一般:“中堂大人
    我,我是....”
    李鸿章眯起眼好好把他看了看,带着点调侃的口吻道:’似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就满有些轻松的样子了
    李鸿章一拍惊堂木:“跪下”!
    来人腿一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李鸿章说:“本是由天津府审理的案子.你知道为什么老夫还要亲自坐堂?跪着的人要答,李鸿章就不由他答下去,问“来者何人?”
    “内务府派来采购颐和园木料的!”
    李鸿章展开一张状纸主抛于案下,“天津地方的商绅人等联名具状,告你强索贱买.侵搅行市。我大清自同治年以来.太后垂帘理政,日夜
    辛劳,励精图治.始达今日之中兴之局。太后贤德,深知下情,于民间从来是一芥不取你竟敢说是内务府派来的,败坏太后的名声!
    来人以为是递话给他,连连把头在地下磕着:在下实不是内务府派来的
    李鸿章又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是谁借你的胆子?冒充内务府买办”
    “青天在上,!”
    那人跪在地上喊了一声抬起头来,“在下实是内务府派来的买办,八旗子弟,镶黄旗人,名叫景春。”
    “可有内务府的印信文书”?李鸿章问道
    “我马上到客栈里去拿”名叫景春的人慌乱的回答道!
    “去拿?直隶总督府把你请进来,就那么好再一脚跨出去?”李鸿章戏谑的说道!
    景春一下子强硬起来:“中堂今天是有意同在下过不去了?是真的假不了,太后手下少了一个人,倒看中堂作何交待。再说,你说我强索贱买.侵搅行市,证据何在?’’
    李鸿章看着景春一个冷笑,吩咐把同案的证人带上来。
    同案证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天津茂林木材行的老板。
    李鸿章问:“他你认识么?’’
    景春愣了一下立马说道:“不认识。”
    茂林木行的老板急了:“相公,我认识你,自园施工,你在我这里买的木材,我一笔一笔记得好好的。”
    李鸿章轻轻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多嘴!”
    大堂上的衙役们“威欧’地一声喝了起来。
    李鸿章说道:“老夫没空同你闲扯下去,景春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怕死么?”
    “污我的罪名,死也不怕”
    李鸿章又一个冷笑:“想你内务府一小小买办的头!老夫还担待得起。”
    他把大红顶子从头上拿下来,掸一掸又端端地戴在头上,”来人,菜市口着即清市戒严斩!’’
    言罢他站了起来,手一举低低地喝一声!
    “退堂”
    两个粗壮的衙役虎狼一样地扑上来,景春就绷不住了一大喊道:“招,招,小人招。”
    李鸿章回过身鄙夷地看着他,“你要招,老夫就不要你招了,自光绪上五年以来,你以园工采买木料为名一串同茂林木行老板,一万两银子买四万的木料,经木行洗过的钱落人你手在京拿你没办法又到天津,老夫张网等你久矣,斩!’’!
    言罢一甩袖子准备走,忽地又回过身来,把案桌拍得直响,咬牙切齿地说:“狗奴才!你知道这银子是什么银子吗?’’
    当李鸿章步人总督行署的后花园,依旧是愤愤难当。
    这银子实在是坠在李鸿章心里太沉了,这银子两两都来得肮脏,两两都费尽心机,两两又都系着国家的安危,这狗娘养的竟把手伸进油锅里捞起钱来了!
    李鸿章面对假山石伸臂开合数回,才觉一口污气慢慢舒出了些,见那幕僚跟来,就说:“你要说的我知道了”
    幕僚忍了下还是说:“人头落地,就再安不回去。内务府中牵牵带带,太后的面上也过不去,学生以为老师还宜斟的的好”
    李鸿章说:一开始我就没想要杀他,你随我作幕多年,还是不懂为师的心事当年我为恩师曾国藩代拟的一纸奏章,让满朝文武张口结舌,令皇上太后,也不便说情,硬是把同治帝师傅翁心存的公子,光绪帝师傅翁同酥的哥哥翁同书发配到新疆充军去了,内务府的景春?十颗头也不够砍的。砍了他,内务府里那么多景春便就高兴死了什么罪朝这景春身上一推便了,老夫反倒帮了他们的忙,老夫反倒蠢起来了!”
    幕僚说:.‘可太后那里?’’
    “你以为太后会责难我?错了一太后会让皇上下一道旨,列数景春罪状,还要好好嘉勉一番老夫的,老夫不这么做,老夫要把景春送到刑
    部,在上一道奏折给皇上太后,出一道题大家都一起做做?”李鸿章睿智的说道!
    于是幕僚把话传出去,将景春送刑部.回头时带来了一纸电报。李鸿章一看:原来是盼望已久的住日公使汪风藻的。
    上云“日本议院与内阁冲突,无外顾之暇。’李鸿章快步回到书房,坐下闭上了眼睛,略微斟酌一番,即口述电报三封,一个是给载恬告发病朝鲜之事,第二个是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请招呼一下日本人,大清国出兵朝鲜代朝鲜剿灭东学党,别无他意,剿灭完成立即撤兵。
    第三封电报是给智力总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卓选派淮练一千五百名,分坐招商轮赴朝作战,并派济远,扬威二舰赶赴仁川,汉城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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